(一)但曾相見便相知
花容月貌未可期,吹氣如蘭暗香襲。惆悵風露無多時,一時相歡一時離。
憂心悄悄病懨懨,輾轉無寐夜闌珊。寸寸相思已成灰,欲親芳澤總無緣。
為了救回被妖王帶走的馨兒,火炎、寒冰、解語同我一起羽化成仙,璽懿為了馨兒被妖王打成重傷,墨漓服用了火琉璃,被天帝罰在人間受過……
經歷了九死一生的神雷,魂魄脫殼而出,人間再沒有冉歲,天胄清靈重返天界。
昔日的記憶隨著重鑄的骨血全部回到腦海中,前生冉歲對馨兒的眷戀卻在心中盤桓不去,只是現在,我已不再是冉歲,我是清靈,是琉璃的師父……
璽懿說煜城摸去了馨兒的記憶,不但忘記了我們,甚至於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人世間關於馨兒的一切,好似憑空蒸發,消聲滅跡了。
探不到馨兒的下落,心中忐忑不安,再次相逢,馨兒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是一個問題,能不能認出我就是曾經的冉歲又是一個問題,會不會喜歡上現在的我,更是一個無法預知的問題。
苦笑,搖頭。
想我一代天胄,有一天也會因一人間女子而為情所困,確實有失體統。
你不知世上有我,我不想世上有你,豈不幹凈?可惜凡事由心不由我。
思緒紛亂還沒理出一個頭緒,就收到了熠彤的報訊鳥遞來的書信。
煜城將馨兒藏在狐族府邸,熠彤助馨兒隱去了蹤跡逃出了煜城的結界,並在信中附上了印有馨兒血跡的文書,讓我在煜城之前儘快找到馨兒。
印有馨兒指印血跡的文書上寫著:馨兒要滿足熠彤的一個心愿……
看來他這個心愿不是向馨兒要的,是打算好問我要的……
收好文書,施法循血引路,我終於找到了馨兒……
一襲白衫,被她穿的弔兒郎當,頭上的髮髻也綰的不成形狀,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的模樣;一張小臉因為趕路還冒著汗珠,被她的髒兮兮的小手一擦之後,變成了幾道污痕,像只小花貓;蹲在一個賣包子的小販身旁,一眼不眨地瞅著包子,眼珠漆黑,甚是靈動;轉眼就順了一個肉包在手,左右環顧見無人發現,嘻嘻而笑,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和一對梨渦。
我不禁啞然失笑,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小壞蛋!
心中一縷從未有過的柔情掠過,讓我有點不知所措。
經過了千次投胎轉世,馨兒身上沒有一絲一毫往昔琉璃的影子。
先偷包子,再偷銀子,借著熠彤的織錦素羅,住店的銀子都省了。
這個丫頭一輩子沒見過銀子?在床鋪上把銀子數了一遍又一遍,眼笑彎彎,嘴咧開就沒合上不說,最後還裹著被子在床鋪上打滾……
若不是親眼所見,真不敢相信,世上會有這般壞的讓人又喜又嗔的丫頭!
馨兒已經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敢冒然出現,怕嚇著她。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這個一身匪氣刁鑽古怪的小壞蛋,左思右想還是決定將馨兒的行蹤告知火炎他們幾人,聽聽他們的意見,再做決定。
我們四人已經羽化成仙,與馨兒姻緣紅線已斷,若是想要與馨兒在一起,就需要再牽紅線。
要牽紅線,自然要馨兒願意,可要是等馨兒自願與我們綁上紅線,性急的火炎首先不答應:「馨兒這個小壞蛋翻臉比翻書還快,不用等她答應,我們先綁了紅線再說。」
話剛說完就心急火燎直奔人間,不消片刻就帶著馨兒回到天界,直接拐進了自己的宮殿。本以為是他的一句笑談,眼下看來,火炎是早就打定主意要與馨兒在一起了。
寒冰、解語望著我欲言又止,剎那間我才明白,四人當中,只有我心中一直糾葛思慮馨兒喜不喜歡的問題,他們三人,早就下定決心,不管以前,唯有以後。
沒想到我落敗在猶豫不決上,被他們排在最後……
這根紅線一系就是六人,雖不甘願,卻無可奈何。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心中茫然,撫琴也靜不下心來,收回遊走的神思,發現有人闖入了幽竹林。
與馨兒的第一次相見,讓我猝不及防,卻再度啞然失笑。
拙劣的藏身之處被我發現以後,慌亂中摔倒在地,沒說趕快起來,反倒是肆意倒下一般,用手撐著頭,嘴裡還在油腔滑調。
幽竹林是我的封地,這個小壞蛋,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真是前生欠了她的,註定我要被這個小壞蛋追著討債不成。
身體不由控制,已經上前把馨兒從地上拉起來。
馨兒打量著我,一對又亮又黑的眼珠,既靈動俏媚又略顯稚氣未脫,滿是好奇。
表面上看似謙恭有禮,其實是在裝模作樣,真是讓我好氣又好笑。
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白皙的幾近透明,身體瘦弱的讓人心疼,伸指觸上她的眉心,五百年法力透過指尖輸入她的體內。
馨兒,記住,我是「天胄,清靈。」幫她理好衣衫,不待她說完話,我就硬下心把她送到寒冰哪裡。
再說下去,我就愈發捨不得讓她走了。不知不覺中就走到自己完全無法掌控的位置,後悔也來不及了。
再次見到馨兒,把小小的人圈在懷中,盤桓在心中冉歲的眷戀自心底湧出,化作一滴淚自眼角流出,冉歲一直藏匿在心中話,我替他說了,圓了他未了的心愿。
馨兒好似想起了些什麼,淡淡地苦笑,憂鬱的眼神,凄楚的表情瞬間觸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冰涼的手指拭掉了我臉上的淚痕,俯在我懷中,意外的乖巧聽話。
心頭的顧慮雲消雨散,一顆沉寂了千年的心被這個小傢伙填的慢慢的,低頭吻住了花瓣似地的小嘴,清靈喜歡馨兒。
牽起紅線,姻緣再續,馨兒,我會守著你,相濡以沫比永遠還要長還要久。
煜城和鬼母來我天君宮要人,馨兒依著我,望向煜城的目光露出怯意。
馨兒不再是琉璃,已經忘記了前塵往事,又何苦對她苦苦相逼,心疼地把她摟在懷中,我只想讓馨兒安心。
爭奪馨兒的大戰拉開帷幕,千年來的新仇舊恨,羽化飛升就是為了這場惡戰,此刻正好一併結算。
奪妻之恨,煜城償了一遍,我們亦受過一遭,公平的很!
一場架打了個平手未分出勝負,解鈴還須繫鈴人,唯有讓馨兒重歷往事,選擇何去何從。
馨兒,知道了一切,你願意留下來,我會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你若想走,我亦會解開紅線放你走;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沒有什麼不可以。
點起琉璃盞,本以為是陪馨兒走進琉璃深淺不一的記憶,卻不料自己的記憶也會改變。
緣起緣滅,緣濃緣淡,不是誰能夠控制的,情在不知不覺中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