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二-測試
直至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陳攸的思維才從遙遠的天際飄了回來。
沒有老師看守的教室瞬間沸騰，無數學生紛紛起身，笑鬧聲、桌椅撞擊聲，以及收拾書本聲混雜在一起，在清脆的鈴聲中分外刺耳。
可是對於眾多學生來說，這種嘈雜早已習慣。
直至大部分學生收拾好了書本走出門外后，陳攸才緩緩站起身，走到門外呼吸著有些冰涼的空氣，釋放出教室內一天的污濁。
他獨自一人站在走廊上，看著已經徹底陷入靛青色的夜空，略微有些出神。
習慣性地想要掏一支煙，可是手卻在口袋中摸了個空。
差點忘了，如今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邁出校園的成年人，而是一個介於成年與未成年之間的高中生。
搖頭失笑了一下，陳攸雙手插兜，一步步離開了校園。
陳攸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準備以學校和出租屋為兩端，查探一次周邊的環境，H市作為一個地級市，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足夠他好好轉悠一番了。
陳攸先是來到學校旁的步行街，這裡道路兩旁已經形成了燈火通明的夜市，一輛輛流動餐車擺放在街道兩旁，烤紅薯、魷魚串、手抓餅、炸雞柳應有盡有。
而在這些餐車前，一名名身穿各色服飾的少年少女們紛紛聚集著，不斷傳來代表青春的歡聲笑語。
因為沒有吃早午餐的原因，陳攸直接走到一家賣魷魚的攤位前，剛準備買兩串填填肚子，可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他拿出自己手機查看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支付軟體里的餘額已經不多了，堪堪只夠生活到這個月底，如果自己不想直接餓死的話，還是省著點好……
陳攸默默思索著。
「喂！」
可就在陳攸轉頭準備離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女聲。
陳攸下意識回頭，卻看到魷魚串攤位旁聚集的一堆女生中，一個皮膚雪白，系著單馬尾的女孩朝自己走來。
「陳悠，這個給你！」
女孩開朗地笑著，她穿著一件粉色T恤，下半身則是最普通的校服，將美好的曲線藏匿了起來，此時蹦蹦跳跳地走到陳攸身前，就像是一隻畫中走來的精靈，同時將手中還沒吃的兩串烤魷魚遞到陳攸眼前。
「謝謝。」
陳攸靦腆地笑了笑，伸手接過烤串。
「啊哈哈哈哈哈！」
「周可周可，你是在用魷魚串當定情信物嗎？」
「快點回來啊我們的小可愛，可別被男人給騙走了！」
可是，女孩還沒來得及回話，她身後那群女生卻突然哈哈大笑著起鬨起來，不斷叫著女孩的名字，有幾個甚至笑得前仰後合。
聽到身後死黨的笑聲，女孩白皙的臉瞬間紅到了脖子，她惡狠狠地瞪了身後一眼，隨即朝陳攸擺了擺手，「不用謝，明天見吧！」
說著不等陳攸回話，便逃也似地跑回了那群女生中間，再也沒有勇氣面對陳攸了。
「明天見。」
陳攸朝那些帶著大膽和好奇目光的女生們點了點頭，他能聽出，這些笑聲中更多的是戲謔和調侃，並沒有惡意。
叫周可嗎？
直至走出步行街，陳攸默默將竹籤扔進垃圾箱中，他打開班級群的列表，略微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了周可這個名字。
這個周可，似乎對原身有意思，她會不會是寫千紙鶴的人？
這個念頭只是閃過一瞬，
陳攸便否定下來，對方的神情很正常，完全沒有千紙鶴上那些「去死吧」中的怨恨。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也該找一個賺錢的法子了……
陳攸心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想法。
和老實巴交的原身不同，陳攸雖然也性格內斂，但腦袋卻足夠靈光，與其光憑那些少得可憐的補貼飢一頓飽一頓，倒不如憑上一世的經驗找一個工作乾乾。
當然了，前提先解決自己的壽命危機。
略微考慮了一下自己適合什麼樣的工作，陳攸逛了逛自家附近的超市和公園，等差不多熟悉附近的一切后，看到時間已經到了深夜，這才買了泡麵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民賢里小區。
在經過家門前時，陳攸看到隔壁房間的門上已經被貼上了封條，徹底空置了。
沒有過多關注，陳攸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門縫中的髮絲，見到髮絲沒有異常，這才回到家拿出了怪談筆記。
【契約者：陳攸（13）】
【壽命：1】
【念：0】
【怪談因子：喜310、怒458、哀219、怨456、懼899】
果然，校園才是怪談流傳的最好場所。
在看到怪談因子的點數時，陳攸眼睛不禁亮了亮，和《回魂》不同，僅僅一個下午，《會哭的畫像》便帶給了自己大量的怪談因子。
這種效率絕不僅僅是被一個人碰到就能攢下來的，顯然那副畫像已經開始出沒於校園的各個角落，至少有數個人看到過畫像的存在，這才會一傳十十傳百，讓陳攸收割如此多的怪談因子。
「接下來，要不要試試下一個怪談？」
陳攸原本有些陰鬱的臉色逐漸明朗起來，他嘴角挑起，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對了，多餘出來的懼，或許有別的用處……」
似乎想到了某個關鍵，陳攸迅速泡好泡麵，三兩口吞進肚中，然後跑到衣櫥中找來一套有些偏大的舊衣服套在了身上。
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本就不富裕，因此習慣性的將所有衣物都買大一號，這樣就算自己長身體也可以繼續穿。
穿好衣服，陳攸在鏡子前晃悠了一下，隨即將兜帽蓋在了腦袋上。
「這樣一來，就很少有人能認出我了……」
陳攸思索了一下，隨後他再次找出一件衣服套在外面，令自己變得更加臃腫一些，然後才拿出一副一次性口罩罩在了臉上。
接著，他將怪談筆記揣進褲腰，又一次踏出了房門。
……
兩個小時后。
時間已經到了凌晨一點，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沉睡，可是在H市的東郊，一道陌生的身影卻漸漸踏入了這裡……
空曠的街道上只有一道道延伸至深夜盡頭的路燈，一陣夜風吹來，給盛夏帶來一股莫名的涼意，同時在道路一旁的陰影中，一名將自己包裹在厚厚服飾下的身影漸漸走來。
夜風拂過，吹開了這道身影的兜帽，露出一雙銳利的桃花眼，在黑暗的月色下熠熠生輝。
陳攸盡量讓自己走在道路兩旁最深的陰影中，等他的雙腳有些酸痛的時候，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H市第一高校。
看著黑暗中那扇緊閉的鐵門，以及上面第一高校的字眼，陳攸這才拿出怪談筆記，開始撰寫一篇新的怪談。
而這篇怪談，陳攸幾乎是照著上一篇抄出來的……
【名稱】：會驚叫的畫像。
【定義】：畫作中往往會寄託作者的意志。
【聲明】：當一名畫家在畫作中注入太多的心血，這張畫便擁有了靈性。
【架構】：校園走廊中突然出現一張沒有見過的畫作，沒有人知道是誰掛上了它，它時而隱沒時而出現，在人們從它身旁經過時，偶爾會看到它沖著人們尖叫。
【參數】：略
【觸發】：東國H市第一高校
此時，隨著潦草地寫完上述話語，陳攸再次開始繪畫起來，借著手機的亮光，他又一次將蒙娜麗莎這幅油畫畫在了怪談筆記第三頁的背面。
最後，陳攸合上了筆記。
手中一陣涼意湧出，怪談迅速生效。
等到怪談徹底生效后，陳攸才又望向筆記封皮浮現出的字體——
【怪談因子：喜390、怒530、哀348、怨399、懼750】
這兩個小時中，怪談因子的點數還在增加，只是沒有下午那麼頻繁，可是此時，代表「懼」的怪談因子卻憑空減少了200點。
看到少掉的怪談因子，陳攸不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他還記得，下午自己創造會哭的畫像時，怪談因子一次性消耗了300點，而現在自己站在H市第一高校的大門前，卻只消耗了200點。
「果然，創造怪談的花費，是會隨著距離逐漸遞增的……」
陳攸低聲喃喃，這兩個怪談可以說是相差無幾，唯一的區別便是一幅會流淚，一幅會尖叫。
之前他曾經測試過，給別的國家和城市創造怪談，會因為距離過遠而無法生效，只有自己所在的城市才能成功，那個時候他就產生了兩種猜測，一種是怪談筆記在同城之中沒有消耗，只在跨區域中才會加劇消耗。
另一種，則是隨著距離拉遠，怪談因子的消耗會越來越大。
而如今的現象已經證明了，第二種才是正確的，就算處於同一城市中，多出來的距離也不會抵消，而是距離越遠消耗越大。
而且陳攸這樣做倒也不是平白浪費，無論創造什麼樣的怪談，懼那一欄永遠是漲勢最猛的，此時怪談因子中「懼」那一項已經高出其它四種因子一大截，相信以後比例還會更加誇張。
因此，多出來的這些怪談因子，完全可以用來做一場針對筆記的實驗。
這就是陳攸的想法了。
再次摸索出怪談的一條隱性規則，陳攸滿意地離開，再次步行了兩個鐘頭回到家中。
給自己洗了一個熱水澡，勞累一天的陳攸終於躺在了床上，幾乎是在沾上枕頭的瞬間，他便睡著了。
這是他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睡得最安心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