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荒原

「爸爸！」

一聲驚叫，喬爾斯猛然從地上坐了起來，大口的喘著氣。

「怎麼，又做噩夢了？」

一個平靜的聲音自旁邊響起。

同時一隻白皙的手掌輕輕的撫上他的背後，輕撫幾下之後讓他從驚栗中放鬆下來。

「王秀哥哥，你還沒睡？」

喬爾斯沒有回答，而是抬頭問道。

醒來之後，他就從噩夢中解脫，恢復了正常。

「反正也不是太困，難得在野外過一次夜。」

聲音帶著一絲柔和的磁性，非常好聽。

王秀坐在毯子上面，深邃的目光向著無盡夜空望去。

「又夢到你爸爸了？」

溫潤如水，很難想象這是一名不到二十歲青年的聲音。

「嗯，爸爸這次被徵用，快兩個月了，沒有半點的消息.......」

「放心好了，艾德也說了這一帶沒有比安中公司更強的勢力，肯定不會有事的。」

王秀輕聲的安慰著。

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似乎有著不可思議的魔力，總是讓人非常的心安，

「希望如此吧。」

喬爾斯低頭，輕聲應道。

今夜厚重的輻射雲被風吹開了一個口子，露出了平時難得一見的夜空，群星映照。

「今夜的星星可真夠亮的，據說在舊時代，人們為了能看到這些星星，不惜毀滅工廠，傾倒食物。」

喬爾斯見王秀一直看著夜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書上還記載在舊時代香醇的牛奶像河一樣任意流淌，精美的食物堆積如山。人們每天最操心的就是怎麼將這些東西處理掉。」

「秀哥哥，你說這一切能是真的嗎？」

「你讀過書？那顆星星，你知道叫什麼嗎？」

王秀沒有回答，而是指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對他問道。。

「星星還能有名字？」

喬爾斯顯然沒有遇到過這個問題，有些吃驚的看著王秀，一臉匪夷。

「書上沒有記載？」

「這個.......」

喬爾斯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

「舊時代的事情我只是在酒館里聽大嘴裡德說的.......」

「其實我還不認識字。.」

王秀收回凝視夜空的眼神，看了看喬爾斯。

「等回到清河鎮了我教你識字，現在趕緊休息吧，明天還有一天的路要趕。」

「秀哥，你還不睡嗎？」

短短一月的相處，喬爾斯對王秀充滿了好奇。

王秀太安靜了，安靜的都不像生活在這個混亂時代的人。

而且他似乎永遠都不會感到睏倦，在任何時候他都是一副安安靜靜的模樣。

睡覺之前王秀就在端坐，醒來之後他發現王秀還在端坐。

王秀就像個雕像一般，一直對著夜空發獃。

「你先睡，我一會還要去艾德那邊看看。」

王秀拍了拍喬爾斯的肩膀，輕聲回道。

「嗯，那我先睡了，秀哥。」

荒野中，道路崎嶇，即使有著車輛，顛簸起來也非常的累人，更別說還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

很快，一陣陣輕微的鼾聲就在身旁響起。

王秀朝他看了看然後站起身來，凝視著夜空。

半晌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用微不可聞的聲音喃喃道：

「北極，紫薇，最尊者也，居其所而眾星共之。」

............

第二日，天色剛亮，巨大的轟鳴聲就在荒原炸響。

一台長約十米，重達數十噸的巨型卡車點燃發動機，開始緩緩啟動。

卡車後方是兩輛連車頂都沒有了的破舊客車，裡面的座位已經全部拆除，只留下一大片滿身銹跡的裸露鐵皮，此時上面正人影攢動，人群不斷的從營地趕來，爬入車斗之中。

新時代，物質匱乏，一切都已實用為主，只要能滿足最基礎的功能，其他的能省就省。

至於舒適性，這是那些大人物才會考慮的事情。

對在礦區討生活的人來說，每月一次往返的車輛已經是極為難得的體驗。

畢竟每一張車票的價錢都要他們數天辛苦的勞動才能獲得。

從M1礦區到清河鎮，當中需要兩天的時間。

如果步行，就算輕裝上陣，也要花費四五天的時間。

這片荒原，雖然已經被清理過無數遍，但到了晚上仍有大量經過輻射而產生異變的動物遊盪其中。

孤身一人在荒原過夜，和自殺沒有什麼區別。

不多時，漫天的灰塵揚了起來，像是一條地龍，緊緊跟在不斷轟鳴咆哮的車輛後邊，席捲升騰。

車輛上面原本嘈雜的人群人頓時安靜下來，緊閉著嘴巴，緊緊抓住身邊一切的固定之物，盡量減少由於巨大的顛簸帶來的不適感。

在新時代，公路已經成為一個遙遠的名詞，大部分地區都是原生地貌，崎嶇不平。

王秀早早就登上了汽車，佔據了一個還算不錯的位置。

他一手抓著焊在車上的一根突出的鋼筋，一手扶著喬爾斯，讓他盡量靠在自己身上。

兩月前喬爾斯的父親邁克被安中公司徵用調出了礦區，作為補償給予了小栗兩張回城的車票。

喬爾斯四歲的時候，母親就去世，他一直和父親相依為命。

這次他父親突然被徵調，沒有任何的安排，只留下幾句話，就匆匆離去。

清河鎮，就是他父親臨走之前讓他去的地方。

礦區的條件太過艱苦，沒人照應的話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其中會活的很艱難。

王秀自從被艾德從荒原救回后，便由喬爾斯照顧，康復之後也一直和他們生活在一起，所以這次他主動要求護送喬爾斯回清河鎮。

灰塵很大，讓人睜不開眼，直到前方出現了一片綠色，人們才陡然歡呼起來。

草原——雖然這裡的地勢並不像舊時代的草原那樣平坦，但有了這些青草的遮掩，總算是可以擺脫那嗆人灰塵的困擾。

現在正值春末，草原上綠瑩瑩的一片，成簇的青草有著半米多高，肆意瘋長。

相比剛才那邊黃褐色的裸露大地，這裡充滿了生命的色彩。

災變之後這個世界不僅動物發生了異變，植物同樣如此。

這些看起來綠油油的青草，實際上非常的堅韌，邊緣部分甚至還長著鋸齒一樣利刺，除了長角羚羊，嚙地鼠等少數動物以外，很少有其他動物能直接啃食。

在大部分時候，這片充滿生機的草原都比那些黃褐岩土構成的荒原更加令人恐懼。

但對於一直生活在裸露大地，遍地灰塵的人們來說，能如此近距離的觀看這片蘊含著勃勃生機色彩的大地已經是極為難得。

沒有了護衛隊，普通人根本不敢踏上這片荒野之地。

變異的荒狼是這裡的霸主，即使是全副武裝的清剿小隊，也要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才讓能這些荒狼學會如何遠離人群。

汽車緩緩而行，身後挾裹的滾滾煙塵隨著汽車踏上草原慢慢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