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試探
夜,已深。
也許是為了節省一些住宿費和交通費,抑或者是為了不耽誤明天的工作。
胡有德婉言謝絕了張滿榮小酌一杯的邀請,準備搭乘最後一趟列車趕回呂東。
警戒塔上,眺望著那輛載著胡有德的警車逐漸遠去,張滿榮陷入了沉默之中。
雖然已多年不在一線衝鋒陷陣,但張滿榮從他這位多年校友的隻字片語中,也大致琢磨出一些東西。
回到辦公室,他將那份胡有德以顧澄家屬名義簽署的「監外執行」申請,放在了保險柜最底層。
「自閉症,有嚴重自殘傾向,虧你胡有德也想的出來。」
監視器打開,隨著張滿榮地操作,2014囚室的情形出現在監視器中。
經過一天的勞作,整個囚室的人早已進入夢鄉。
此起彼伏的鼾聲,混合著汗味、腳臭味,給顧澄帶來一種全新版本的體驗。
「這味兒,略不如豆汁兒。」
睡在牆角的顧澄,眯起眼打量著大通鋪上早已熟睡的五人,腦海中努力回想著胡有德提供給他的那些資料:
覃明,鹿島州奎爾帕特島人,英俊瀟洒的他通過努力一路考入帶江大學,後來進入帶江城市銀行工作。
因被發現與自己上司的老婆有染,作為『同道中人』的上司,一怒之下向監管機構實名舉報,后被送入鹿島州二監,妥妥『送帽小郎君』一枚。
李作明,因名中帶著『作』,故在作死的道路上一去不回。
曾供職理財公司的他,因多年向客戶出售場外高風險理財產品而獲利頗豐,隨後因產品暴雷被獎賞『銀手鐲』一副。
張鵬,人送綽號『民間股神』,以擅長短線操作成名。
在個人工作室逐漸做大后,與朋友合夥成立了私募投資公司。
因為涉嫌擾亂證券市場,被獎勵鹿島州二監五年免費住宿權。
權志勇,咳,不提也罷,老『中年危機男』了。
顧澄將目光投向睡在另一端,囚室中唯一一個因智商夠不著金融犯罪門檻而深感慚愧的,也是他這次的接觸目標之一,唐尼。
唐尼,帶水本地人,金星集團小頭目,整日都跟著同在一個集團內,經營娛樂公司的泰勒身後廝混。
雖然案宗上寫著唐尼為人頭腦簡單、性格暴躁粗魯,且褲帶松。
但是,顧澄在今天初次和他打交道的時候,發現卷宗上的判斷似乎有些偏差。
至少在自己報上姓名后,顧澄發現唐尼似乎在向一旁使眼色。
隨後,原本獄中應有的『熱情招待』,唐尼也沒有招呼在顧澄身上。
反而在今天一天的勞作中,不停地打量著自己。
這說明在2014囚室中,還有一個、或者多個人跟唐尼是一道的。
一念至此,顧澄又將眼光投向其他四人。
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顧澄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假寐打量眾人的同時,另一端的唐尼同樣微眯著眼睛,用為數不多的腦細胞回想著今天顧澄的一舉一動。
他原本的任務只是儘力拉攏張鵬,好為集團所用。
但從同伴那裡得知顧澄的既往業跡,以及在同伴告訴他這件事需要通過渠道徵詢泰勒的意見后,他便沉默下來,儘力關注著顧澄。
他雖然不知道顧澄有什麼用,但同伴說這個人對集團有用,那就一定是有用的。
就這樣,各懷心思的雙方,平淡地結束了第一天的相處。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2014囚室的眾人在唐尼的帶領下,很快打成一片,關係顯得異常融洽。
為了讓唐尼感到些許成就感,一直努力凹『自閉患者』人設的顧澄覺得,似乎可以從一言不發逐漸放寬為每天說五句話。
絕對不能再多了。
周六,鹿島州二監終於迎來了探視日。
「200418,出列,有人探視。」
坐在木椅上曬太陽的顧澄看到,在聽到獄警通知后,正在球場上打籃球比賽的唐尼也顧不得與球場眾人打招呼,便快步走下場。
當他來到探視室,一個臉型狹長、皮膚髮黃的小眼睛男人已經坐在那裡。
唐尼回頭看看跟在身後的獄警,這位獄警便自顧自地拿出一副耳塞戴好,坐在遠遠的角落。
「你確定就是那個顧澄?」
剛剛坐下,唐尼就急不可耐地開口向泰勒詢問著。
「不大確定,畢竟從網上可以找尋到的照片不多,近期也只有CM科技那次被警方帶走的一張側面照。
再結合你和老鬼送出來的信息,我個人認為應該就是這個顧澄。」
說著,泰勒又失笑地搖搖頭,接著說:「你還真是,不知道該說這運道好還是不好。眼瞅著就要把張鵬拿下,結果有碰到了自己送上門的顧澄。
說好吧,原本馬上可以給你辦理監外執行,結果因為顧澄的出現泡湯了。
說不好吧,如果顧澄和張鵬都能經你手拉攏進集團,那幫老傢伙們一定會很開心,說不得我那兒的練習生們又要遭殃了。」
「練習生有什麼好玩的,一個個生澀扭捏的要命。等這一次任務完成,你旗下那些出道藝人,也該讓我嘗嘗味道了吧。」
越說越興奮的唐尼,不自覺地把手伸到桌下掏弄幾下,看的泰勒眼角直抽抽。
「差不多行了啊,看你這樣子,是光靠想象就能興奮到隨地吐痰的那種程度啊。」
「呃,你這人可真噁心。」
唐尼悻悻地將雙手放回桌上,神情卻依然弔兒郎當的,「那你給我說說,這個顧澄該怎麼接觸,這幾天我一直在觀察他,每天說不了幾句話就跟悶葫蘆似的。」
「這個倒是跟傳言相符,據說他在CM科技時,就有些自閉或者抑鬱的傾向……」
泰勒略作停頓,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我個人傾向於你再找個機會試試他,讓老鬼持續觀察一段時間他的真實反應以後再做定奪,這樣會穩妥一些。」
「我聽你的,還有我讓你找的東西給我拿到了么?」
「在這兒呢,天爺,你要這麼多凡士林幹嘛。」
說著,泰勒從一旁去過一隻包裹遞了過去。
「嘿嘿嘿,你不知道,最近有幾個男idol因為犯了事被弄進來了,那一個個前凸后翹的...」
「停!我就知道,從你嘴裡說出來的就沒什麼好事情。」
泰勒感覺跟面前這個男人再繼續聊下去,指不定他會再說出什麼,慌忙起身準備離開。
「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有什麼新的發現,或者需要提供什麼幫助,通過獄警都可以聯繫到我。」
顧澄平靜地注視著對面那個面容嬌憨、曲線玲瓏的女人。
如果換做旁人,他顧澄指不定會搭訕一二,然後擇一環境幽靜之處,一起探尋人生的奧秘。
但是,想想面前這個女人的身份。
算了,小命要緊,畢竟還在人家哥哥的地頭混日子。
「我知道了,張滿月警官。不過您這樣一身警服的來探視,會給我帶來很多困擾啊。」
「我這次是以調查其他案件的名義過來的,除了我哥其他人不會知道這次會面的真實情況。而且,以你曾經做下的好事,我個人十分希望你這次的服刑能夠弄假成真。」
說完,張滿月正了正略有鬆散的衣領,又朝顧澄點點頭,便轉身出門而去。
看著張滿月可堪一握的腰肢、以及一步裙下包裹著緊緻有力的雙腿,顧澄頗為可惜地搖了搖頭。
「夾死我算了。」
回到2014囚室,唐尼就看到顧澄木著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嘴裡還不停念叨著,一副精神狀況很不正常的樣子。
「他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剛剛回來沒多久就是這副模樣了。」
對於唐尼的詢問,應聲的是已有心投靠金星集團的張鵬。
許多年以來,張鵬給人留下的印象就是一匹投資界的『孤狼』,永遠都是一副獨來獨往的模樣。
甚至他本人也一直對此引以為傲。
但一次的慘痛失利,改變了他的想法。
多家頭部券商的聯合圍剿,讓他的不敗神話破滅。
人設這種事情,在哪裡都很重要。
不僅在演藝圈,在投資界更是如此,無論公募亦或是私募基金。
一個不能帶給投資者利益的投資人,被市場淘汰也是遲早的事情。
而為了保住自己的人設,張鵬不惜藉助外力以吸引散戶與機構投資者抗衡。
當諸位散戶投資人為自己戰勝機構投資者而歡呼雀躍時,等待張鵬的,則是一紙處罰和五年的牢獄生涯。
也正因此,在唐尼代表金星集團向他發出邀請后,張鵬毫不猶豫地接受了。
畢竟以金星集團的業務體量和資金體量,在張鵬看來就是自己今後最好的翻身之本。
「老張,你再想想,之前與顧澄、秦丁有過往來么?」
躲在角落中,唐尼拉著張鵬小聲詢問著,但在他手中的那個裝有凡士林的包裝袋,在張鵬眼中顯得異常扎眼。
許是處於對自己身材的自信,張鵬下意識地將後背緊緊貼在牆上。
對於唐尼的提問,在他思索片刻后,才搖搖頭回答道:「我們走的不是一趟線,我專註於二級流通市場,他和秦丁則是在發行市場的建樹頗高。
雖然有過一面之緣,但互相之間的了解非常少。而且這麼多年過去了,是不是他,還真不好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