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槍的威力
「一」
「二」
「三」
今非砍翻身前一名禁軍,縱身躍向高空。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時尋微微眯眼,狠狠扣動扳機。下一刻身側也響起槍聲,周子昂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氣,瘋子一樣端著槍向人群掃射。
兩隻衝鋒槍噴吐出火光,子彈傾泄進禁軍隊伍里。
首當其衝的禁軍被子彈擊中,巨大的慣性讓他們頃刻間倒地。成片的鮮血飆出,斷肢在人群里橫飛,血霧瞬間充斥了長街一端。
巨大的槍聲吸引了數百名禁軍的目光,戰友的死亡讓禁軍們愣住一瞬,有人試圖頂著密集的子彈向他們衝鋒,卻在離開隊伍的瞬間就被打倒。
更多的人奮不顧身,長街上第一次響起吶喊聲,「沖」字剛出口就被子彈奪取了生命。
長街頓時亂成一片。
當兩名身先士卒的軍官慘死在槍下之後,禁軍的意志終於被摧毀。
愕然的神情在每個人臉上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死亡來臨前的恐慌。
恐慌在隊伍里漫延,就像有人推倒了多米諾骨牌,一支身經百戰的禁軍隊伍開始四處潰散,有人盲目揮舞著刀槍,有人想要跳到高空,有人試圖向前沖,有人轉身跑向長街深處。
隊伍後面的軍官從一名禁軍手中奪過長槍,奮力向時尋擲出。長槍飛到半空,被密集的子彈打中。木質槍桿炸成碎片,沒打中目標的子彈遠遠向天空飛去,湮滅在正午的陽光中。
衝鋒槍無情吼叫,根本不需要刻意瞄準,長街雖寬,卻也不過七八米,幾百人本來各個奮勇向前,槍響時恰好擠成一團。
擠擠挨挨的一團讓他們成了活靶子,呼嘯的子彈每一顆都打中人體,中彈的禁軍即使沒死,也立刻失去戰鬥力。
今非從天空落到時尋身後——屏著呼吸,眼皮狂跳,冷汗涔涔而下。
即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一邊倒的殺戮現場仍然讓她手腳冰涼。
殺傷性熱武器登上這個世界的舞台僅僅一分鐘,就奪走了數十個人的生命。兩挺衝鋒槍肆無忌憚的在這個世界咆哮,彷彿在向世人宣告:「死神降臨,眾生退避。」
時尋沉默的持槍前進,子彈毫不留情,帶走一條又一條生命。
周子昻落後他半個身位,此刻面目猙獰,一邊射擊一邊瘋狂大喊大叫:「死吧!死吧!狗雜碎!殺光你們!」
今非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這個世界有人悍勇無比、有人熱血沸騰、有人刀口舔血,出生入死如家常便飯。
這些人自然不怕死,但是他們也會恐懼。
當面對未知事物時,他們也會像許多貪生怕死的人一樣產生恐懼。
未知事物是引起人類好奇的源泉,對未知的探索讓人類在文明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但是探索不可能在一朝一夕之間完成,開始探索之前,人類首先要發現某一事物是未知。
如果未知事物讓人愉悅,人類會身心沉浸其中;未知事物讓人死亡,人類自然會陷入恐慌裡面。
因為不知道它為什麼會讓人死亡,又怎麼才能擺脫掉它帶來的死亡陰影。
大楚禁軍統領王進已經重傷逃遁,坐陣房上的高手花榮生死不明,數百禁軍雖然悍勇,卻難以相信一個普通人和一個區區二品拿著兩把黑漆漆的武器就能屠戮他們。
這是一邊倒的殺戮,甚至根本不知道如何反抗。
於是遠離子彈的攻擊範圍轉瞬間就成了大楚禁軍們的唯一想法,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奪走同伴性命的小小金屬名叫子彈,但是知道被它打中會帶來很嚴重的傷亡就夠了。
潰敗就這樣形成,當衝鋒槍不再吼叫,周子昂也喊啞了嗓子的時候,剩下的大楚禁軍中官職最高的人選擇了投降。
放下武器,率眾投降。
如果他們知道,只要再堅持片刻,那兩隻能夠噴吐火光的武器就會耗盡子彈,也許他們寧可再死兩百人也要戰鬥到底。
但是戰爭沒有如果兩個字,所以此刻被困在長街里的兩百人,眼中只有恐懼和不甘。
那是對眼前兩個殺人狂魔的恐懼,對他們會落到戰敗投降境地的不甘。
恐懼和不甘寫在長街上跪著的兩百餘人臉上,直到做出投降決定的軍官站出來。
「十七帝姬,我們降你不降他們。」
「你」自然是十七帝姬,「他們」自然是時尋和周子昂。
今非緩步走進長街,站到試圖爭取最後一絲尊嚴的軍官面前。目光落到他的臉上,似乎要看穿他的內心。
「他是大宋駙馬爺,我是十七帝姬,更是他的妻子,所以降我即是降他,如果......」
今非突然提高了音量:「如果你們降我不降他,那就自裁吧」,今非目光冰冷,眼中只有皇家子女的無情:「你們都曾是宋人,卻犯下謀逆大罪,我以大宋帝姬的身份命令你們自裁於此,否則便下懿旨誅殺爾等九族。」
兩百多雙目光一齊看向那名軍官,有人慾說話,又生生壓下去。
一場戰鬥傷亡過半,生者唯有那名軍官職級最高,余者生死自然聽他一言以決。
軍官瞪起一雙虎目,似乎想要反駁,目光與今非對視,突然沒了底氣。
他們今天要圍殺的是正牌大宋公主,與遠在海上的康王趙構都是僥倖沒被金人擄走的皇家血脈,皇權早已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自然讓他無話反駁。
軍官的目光開始游移,直到重新對上今非冷厲的眼神,忠君思想終於佔了上風,眼前人無論如何也比坐在皇宮裡面享樂的那位要名正言順。
沉重的身軀跪倒在今非面前,低沉的語言表達了軍官的決心:「原大宋德順軍團練使吳玠,率部眾重歸大宋,願受帝姬、駙馬統制,絕無二心。」
吳玠重重磕了三個頭,長街上一片寂靜。
今非抬起頭,視線越過長街,看向盡處的帝姬府。
帝姬府仍然緊閉著大門,左右兩頭石獅子歪著頭,彷彿正在偷偷用目光打量她們。
「平身。」今非淡淡說了一句,回頭看了時尋一眼。
眼底飽含深意,時尋立刻讀懂了她的意思。
長街盡頭是帝姬府,也是他們的家。
他們的家現在住著別人。
時尋用溫暖的笑容和堅決的行動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李三、徐遲,把馬車趕過來!」
沉重的馬車在長街上發出吱嘎吱嘎的叫聲,馬車上的子彈箱子又空了一個,時尋用外衣做成個包裹,裝上十餘只彈夾背在身上。
周子昂坐在車廂里呼呼喘氣,啞著嗓子問:「老闆,我還能堅持一會,真的不用我拿衝鋒槍跟他們干?」
「不用,剛才我太魯莽,你就一普通人,隨便一個大兵衝到身邊你都完了,呆在馬車上,用狙擊槍在遠處保護我。」
「行,老闆,我槍法好。」
「好個屁,瞎貓碰上死耗子,對了你可瞄準再打,別一槍把我崩了。」
周子昂嘿嘿乾笑兩聲,不小心勾動出一口濃痰,俯身咳了半天。
兩百多剛剛歸降的禁軍站在長街兩側,茫然的看著他們現在的主人。
「吳玠,老子要陪帝姬拿回府邸,你整頓好部下跟我來。」
吳玠猶豫一下,似乎有話要講,卻只是輕聲嘆了口氣,抱拳說:「吳玠謹遵調遣。」
時尋點點頭,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今非旁邊:「老婆,這個天下還是姓趙的,所以要做什麼儘管去做,萬事有我。」
今非點了點頭,腳步輕抬,踏上回家的路。
長街盡頭,曾經屬於她的那扇門閉的緊緊的,門兩側的石獅子張著大嘴,蹲在正午的陽光下開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