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人間煉獄
楚紹英走了,他按照靳軒的意思吩咐城樓上的弩車將*全部塗上松油然後點燃,對準北燕軍射擊,也別管什麼死人活人,只要這把火能燃起來就行了。
雁門關地處北方,氣候寒冷但四季分明,松柏在這裡隨處可見,當地人便把松油當作取暖之物。恰逢入冬,不少人家已經備好過冬的松油,所以這種燃料並不難找。
當然這也不是什麼小工程,需要大量人力配合,就這樣,每輛弓弩車分出一人負責運送松油,其餘人負責塗抹和拉弓,還算比較繁瑣。
交代清楚后楚紹英本想留在城樓上指揮,但一想到城內還有干邪石霸,吳玉瓊一人是不可能抵擋得住的,不得已,楚紹英重新返回城內戰場。
還多虧楚紹英考慮周到,不然黑甲軍很有可能喪失一位優秀的將領。
戰鬥之初,雙方體力精力都很旺盛,前進撤退,左突右襲井然有序,隨著時間的推移,所謂的體力和精力幾乎耗盡,剩下的唯有意志力。
設想一下,整場戰鬥持續六個時辰有餘,大半天,打個比方,讓你走半天的路會怎樣,何況這是你死我活的戰場,慘烈之勢可想而知。
所以,到最後完全是意志力的較量,根本沒有什麼兵法戰策可言,你打不死我那我就要整死你,因此戰場處處是奇景,你能看到兩個彪形大漢滿身是血,面目猙獰扭成一團,好似摔跤,又像是市井流氓無理取鬧的爭鬥,隨處可見沾著血的兵器,可他們都不使用,並不是不屑於使用或者來場公平的君子之交的決鬥而是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再提起兵器了。
混亂到如此地步,那些所謂的臨場指揮根本無效,感官似乎已經僵化,縱然你是一軍主將又何妨,因為士兵們耳朵里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
正因如此,干邪騰出手來與石霸二人雙戰吳玉瓊,可憐吳玉瓊,一人硬敵兩員大將,腹背受敵。可賀吳玉瓊,這個曾經沒什麼名氣的青年將領以一己之力獨自應對南涼兩位名將而不倒,即便倒下他的名號從今以後也會被無數次提起。
上天似乎很眷顧意志力更堅強的人,吳玉瓊本事不小,但說到底他還沒達到巴東雷那樣以一當十的能力,能堅持到現在已屬不易,足夠後世對他無盡的讚美,但上天並不願意看到這樣的人死去,就在他繃緊的最後一根弦即將折斷時,他的兄弟楚紹英回來了。
世間之情莫過於至親之情亦或是摯愛之情,除此之外便是一起過命的戰友之情,眼見著干邪石霸不講理的逼殺吳玉瓊,後者眼中竟沒有一絲恐懼,楚紹英怒了,罕見的怒了,兄弟之所以是兄弟並不是因為你給我多少好處,而是在生死攸關之際我的命是你的,而你的命也是我的。
鋼槍躍起,如同潭水出龍,鋒芒歷任無情的奔著吳玉瓊而去,後者躲閃不及,干邪這一槍雖不致命但卻穩穩刺中吳玉瓊的肩胛骨,噗的一聲,血線如同噴泉,噴濺到那冰冷無情的臉上。
「啊……」
一聲驚天動地的叫喊,不是吳玉瓊喊的,也不是干邪喊的,更不可能是石霸,只知道這聲音是從身側傳來,甩頭一看,楚紹英發瘋一般衝過來。
聽說過白駒過隙,可你聽說過紅色閃電嗎,沒錯,楚紹英就是那道閃電,棗紅馬奇快無比,幾乎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近前,此時干邪的大槍還在吳玉瓊的肩頭,再想收手已然來不及。
楚紹英和吳玉瓊是過命的兄弟,干邪和石霸也不差,眼見著自己的兄弟就將命喪於此,看似虎頭虎腦的石霸沖了上來。
「老邪,小心……!」
聲音喊出去了,楚紹英的亮銀槍也到了,噗的一聲沒有要了石霸的命,但冰冷的槍鋒刺透他的胳膊,斷裂的骨刺赫然蹦出,
「啊……」
疼痛無比,這種疼痛可不是擦破皮磕破頭,骨頭斷裂可想而知那該是怎樣一種疼痛,並不是人人都像關二爺那般可以淡定的刮骨療傷。
並非楚紹英不想要石霸的命,後者也是沙場名將,即便送死也要會送,因此他只陪了一條胳膊而已,命還是保住了。
一招過後,石霸沒了戰鬥力,干邪的槍也從吳玉瓊肩頭拔出,雙方重新回到對峙階段。
干邪不明白,楚紹英為何突然離開,又為何回來,不過有一點他心裡清楚,無論楚紹英離開還是回來肯定與這場戰鬥有關,難道黑甲軍有了新的破敵之策?
還別說,真讓干邪給猜中了。
「楚紹英,你到底玩兒什麼鬼把戲!」說著話,干邪多少有些心虛,他本能的意識到情況不妙。
「呵呵……沒什麼,即使有什麼我也不可能告訴你,但有一點我可以告訴你,不出半個時辰你們聯軍必敗,要麼滾出雁門關,要麼等著砍頭!」
果然有什麼計劃,但這計劃究竟是什麼呢,干邪心中雖急,但作出一副鎮定姿態:「你說半個時辰,不是開玩笑吧,我十幾萬大軍你說敗就敗?」
其實幹邪相信有這種可能,楚紹英未必有這樣的智謀,但他身邊的人有啊,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為了套出實情,這樣可以應對,再不濟逃跑時也有個方向。
可楚紹英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他雖然不像靳軒那般機智如妖,但也不是傻子,怎能是干邪幾句話就能矇騙的。
「呵呵……信不信由你,你就等著看好了,如果沒耐心可以跟我一戰,前提是你有那個膽子過來。」
沒想到本想叫住楚紹英的干邪反而被叫住,真沒敢過去,第一他不是楚紹英的對手,第二,他不知道對方用的什麼計謀,萬一是激將法自己豈不上當。
不得不說,干邪確實小心,不愧為名將。
就這樣雙方互相怒視,誰也不說話,就好像兩個生氣的孩子,誰看誰都不順眼。
古怪的氣氛持續不久,突然城樓上燃起熊熊烈火,將黑夜陷入白晝。
干邪冷笑,我當是什麼呢,無非就是挑燈夜戰唄,還至於故弄玄虛?
這也是為什麼干邪有著為將之才卻沒有為帥之能,事情往往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大火燃燒,點燃城樓,但這種亮光只持續了一瞬間,而後就聽到嗖嗖的響聲,再然後城樓的火熄滅,再點燃。
這是什麼?難道又是那巨型*?干邪心中一沉,回頭看看後方部隊,不見有人倒下,那這聲音是怎麼回事。
很快,干邪便解開了心中的疑慮,這些巨型*的目標不是他們,而是城外的北燕軍。
時間不大,就聽見城外傳來驚人撕心裂肺的喊叫聲。
「啊……啊……著火啦……著火啦……啊……」
與此同時,城外……
巴東雷用盡渾身解數才勉強與楚穆一戰,就在這逐漸找到對戰節奏時,一場大火莫名燃起,而且無數支火棍從天而降,本來就慘烈的戰場霎時間變成了人間煉獄。
當然,楚穆也不知道這是靳軒的焚屍御城之計。
計謀雖同,但彼此之時卻截然不同,當初楚紹英為了守住高倉郡,將已經死去的南涼屍體焚燒后扔下城去,說白了那些人已經死了,頂多算是鞭屍,可這次靳軒卻用火種點燃戰場,要知道戰場之上不光有死人,還有活人。
死去的人被燒了也就燒了,算是火化,可活人呢,他們可就慘了,刀劍來襲可以抵擋一番,但是火呢,該怎麼抵擋?
也正是因為這場火雨,不少北燕士兵變成了奔跑的火球,邊跑邊叫,那慘叫聲讓人撕心裂肺,但最終會停下來,等他們停下來那一刻,也是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
楚穆明白了,這一定是靳軒的鬼點子,不過這樣也好,雖然殘忍了些,但卻不失為一條破敵良策。
巴東雷眼見著這一切,心裡跟明鏡似的,輸了,而且輸的很徹底,但他卻不服氣,我們這般周密計劃,人數上還有優勢,為什麼就拿不下雁門關,我們可是佔有絕對優勢啊!
說到底,巴東雷就是一員武將,很多東西是他不懂的,比如,人多不代表戰鬥力強,武力永遠解決不了根本問題,另外就是所謂的人心了,所謂邪不勝正,就是這個道理,可能對於巴東雷本人而言,他不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更不屬於邪惡的一方,充其量也就是各為其主,可是他不知道,當一方為了利益主動挑起戰爭時,上天已經將其定義為邪惡。
當然,這也是黑甲軍佔有地利優勢的結果,就好像他們可以用火來對付北燕軍,而北燕軍卻不能用火攻城,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火。
令人作嘔的味道隨風傳來,那是焚燒屍體的味道,有的甚至還發出滋滋響聲,恐怖的壓力襲擊著北燕軍,正是這種噁心的味道擊潰了他們最後的心理防線。
不少人掉頭就跑,哪還顧得上軍令不軍令,更有甚者放下兵器,雙目失神的看著,也不知看什麼,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些人的精神崩潰了,已經站在了發瘋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