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314.17章 月朧煙霞刀鳴

「

玉置佑美子和伊集院綾乃進入樓梯間，然後往上走了一層。

在理論上是進入二樓的應急門前，玉置佑美子伸手握住了門把手，卻在推門之前停了下來。

「怎麼了？」綾乃催促道，然後抬起下巴來傲然道，「我懂了——你是擔心有炸彈裝在門上吧？就像電視里那樣！」

……不是這個問題。

玉置佑美子搖搖頭，問道：「綾乃，之前我們在樓梯間里的時候，你應該沒有往上或者往下跑過吧？

「我的意思是，我們從那道門進入樓梯間，然後等待了一會兒，就從同一扇門離開，只是門外變成了劇場。但我們其實一直在同一層沒有移動過，對吧？

「因為我那段時間暈過去了，所以想跟綾乃確認一下這個問題。」

伊集院綾乃點點頭，面露疑惑道：「是這樣的，但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有某種預感。

玉置佑美子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只是推開了門。

——預感應驗。

二層的樓梯間應急門外面，仍然是「一樓」。

左側是劇場建築的一樓正門入口。正門外，不遠處的水池反射著陽光的波鱗，一旁的雕塑安靜地矗立在那裡，投下一如既往地光影。

而樓梯間右側，則是一條長長的緩坡，通往她們剛才休息的中間平台。

她們剛才「向上爬的樓梯」的經歷似乎從未存在過，她們又回到了。

跟在他身後的伊集院綾乃的呼吸沉重了起來。她什麼都沒說，卻不自覺地抓緊了玉置佑美子的胳膊，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手臂肉中。

……這一幕，又感覺好熟悉啊。

玉置佑美子依然鎮靜，只是這麼想到。

——兩個人往上爬樓，卻卻最終回到了一樓。其中一人陷入恐懼，掐住了保持鎮定者的手臂……應該，在什麼地方發生過。

她沒有踏入這個新的「第一層」，而是默默地關上了應急門退回樓梯間內，然後扭頭望向自己剛剛爬上來的樓梯。

因為是雙跑式的樓梯，其實一層在她的正下方。

所以，玉置佑美子看不到自己的來處，只能看到兩段樓梯的中間平台。牆上的白灼燈光明亮。

閉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某個模糊的人影出現在了玉置佑美子的腦海中。

她似乎親身經歷過類似的事情。她現在產生的模糊印象，正是她自己或者某個別人，在類似的地方，類似的情況下做過什麼。

玉置佑美子放空大腦，不去思考，只是任憑自己的身體按照印象繼續做了下去——她從腰間取出自己的手機，從上面摘下掛繩，扯下了一枚裝飾用的塑料珍珠。

然後，她將那枚珍珠朝著剛才爬上來的樓梯扔了過去——用力。

珍珠沿著台階往下方滾下去，滾落一級級台階發出「啪嗒啪嗒」連續不斷的掉落聲。….

同時，卻有有一道似乎完全相同，卻也帶著一個微妙是時差的聲音正從樓梯上方傳了過來，像是天然的回聲。

旁邊的綾乃好像發出了恐懼的嗚嗚聲，玉置佑美子卻正全神貫注地繼續凝視著珍珠，一直看著它落到最後一級台階，繼續往前滾動，撞到了中間平台的對面的牆壁上，反彈回去，徹底從她的視野中消失。

「這這這好像——」綾乃聲音發抖，語無倫次。

……不只是這樣，不只是把珍珠丟了過去。當時，還做了什麼？

玉置佑美子繼續沉思。

「綾乃，你留在這裡不要動。」她一邊說道，一邊朝著下行樓梯走去。

但綾乃卻一下子緊緊拽住了她的胳膊，不肯放手。

「佑美子桑……」綾乃可憐巴巴地哀求道——用行動：不但沒鬆開佑美子的胳膊，反而抱得更緊了。

「綾乃，我們得確認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玉置佑美子麻木地複述著在腦海中越來越印象強烈的台詞，感覺有些恍惚，「……不用擔心。你就看著下面那個中間平台，我就走到那裡，不往下。我保證不離開你的視線。」

……

玉置佑美子終於勸服綾乃鬆了手，往下走到了中間平台。

什麼都沒有發生。

佑美子停下腳步，開始觀察四周。

在這個樓梯間里，上下行的兩道樓梯並非緊湊地貼在一起，而是分別處於樓層平台與中間平台的一頭一尾兩端，相互之間被樓層平台與中間平台本身的長度拉出了數米的距離。

也就是說，上行樓梯，下行樓梯，樓層平台與中間平台，這四者構成了一個正方形的四條邊。

——在常見的建築設計中，這種樓梯螺旋著，圍繞著中央的長方形空穴上升，從底層一路繞到頂層，內部便是一道小型的貫通上下的中庭。

但現在，在這個樓梯間里，樓梯螺旋的內部卻被一道鋼筋混凝土的豎井完全佔據。

從任何一個方向上，寬數米的豎井都徹底遮擋了視線。

於是，佑美子現在無法將腦袋伸到樓道中間，往上往下望去。

甚至，以她現在所在的位置，因為豎井本身龐大身軀的遮蔽，佑美子不論怎樣左右張望，都只能看到其中的「兩條邊」——

往上，是樓梯。樓梯末端所連接的樓層平台靠近應急門的那一端。綾乃正等在那邊。

而往右，則是中間平台。中間平台的另一側的末端，能看到繼續向下的樓梯一角。

——在那個地方，正靜靜躺著她剛才扔下來的那顆珍珠。

玉置佑美子簡單地升起了想要走過去撿起它來的念頭——但她剛剛走出一步，卻聽到上面的綾乃發出了驚叫聲：「佑美子！不要！」

佑美子扭頭，卻見綾乃抱著膝蓋蹲在上方樓層平台的台階邊緣，一臉委屈地望下來：「說好了不離開我視線的啊！」….

沒錯，玉置佑美子如果想要走過去，身體就會徹底被豎井遮擋住。

但正是因此，玉置佑美子產生了強烈的念頭——想要確認什麼。

「我馬上回來。」她咬了咬牙，不顧上面綾乃的愈加驚恐的叫聲，就走入豎井隔牆的遮蔽，向著那枚珍珠走去。

短短几步，就走到了珍珠旁。

——仍然什麼都沒發生。玉置佑美子普普通通地就將那枚珍珠撿了起來。

……但是，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玉置佑美子捻著手中的珍珠，若有所思。

「佑美子，佑美子？你，你你快回來啊！」

耳邊，綾乃因為恐懼而顫抖著的呼喚聲仍然在不停地傳來。

突然之間，玉置佑美子整個人一下子僵硬住了。

……她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應該就是從她走入「這一側」，從離開綾乃的視線開始——「來自上面樓層」的綾乃的聲音，變成了「來自下面樓層」。

玉置佑美子動作僵硬地轉動脖子，繼續朝著樓梯下面看了一眼。

……那邊並沒有出現什麼奇怪的東西。

但是，現在玉置佑美子卻聽的更清楚了——

「佑美子，你人呢？別嚇我了啊——」

「我錯了，之前都是我態度不好，請原諒我——」

「嗚嗚……」

綾乃的聲音，就是從那邊幽幽地傳來的。

玉置佑美子深吸了一口氣，扶住了樓梯扶手，然後邁出貓足一般無聲息的步子，沿著樓梯往下走了一步。

一步。

又一步。

前面，綾乃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傳來。

而且，她逐漸哭起來了。

「嗚嗚嗚……」

「又不要我了……」

「葵也是……」

「灰大人也是……」

「現在，佑美子也……」

哭聲在樓梯間甬道的反彈下，帶上了些許迴音。

玉置佑美子手心裡逐漸滲出濕滑的冷汗，心臟「噗通噗通」的跳聲幾乎在耳邊響起。但她仍然堅持著，不發一點聲音地，小步小步往下挪去。

終於，她挪到了樓梯底部，「下一層」的樓梯平台上。

綾乃的聲音，近在咫尺。

玉置佑美子鼓足勇氣，從豎井的隔牆後面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樓層平台另一側，金髮的少女正蹲在樓梯邊緣，朝著下面哭泣著，雙臂左右開弓地抹著眼淚。

玉置佑美子卻終於放鬆下來，呼出一口氣。

……真的是綾乃啊。不是什麼怪物。

原來只——是無盡循環的樓層而已嘛。只是不論往上走還是往下走，都會回到原來的層數而已嘛……玉置佑美子有了一種「理所當然」一般的感覺。

放鬆之下，她不假思索地走了出去。一邊腦中轉動著自己的念頭，佑美子一邊走到綾乃背後，拍了拍埋頭抹淚的少女的肩膀，想要趕快跟綾乃分享這一發現——

——伊集院綾乃的哭聲在一瞬間停止了。

她的整個身體，所有動作，也都在那個瞬間凝固，彷彿瞬間變成了一尊雕像。

然後——

「啊————！！！！」綾乃凄厲的慘叫聲，在無止境的樓梯間內層層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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