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過是怪物
咕嚕嚕嚕嚕……
那坨觸手聚合體似乎並不能主動發出聲音。
只有那些成千上百的觸手在地面或牆壁上摩擦，發出了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黏糊聲響。
咕嚕嚕嚕嚕……
許承叼著香煙，將頭頂的禮帽擺正，隨後便聽見了一道子彈上膛的清脆聲響。
不遠處，觸手聚合物中心的藍色眼睛快速轉動，其上的瞳孔鎖定了許承，正下方的狙擊槍口再度瞄準。
槍身之上布滿著黏液，閃著幽藍色的光芒，槍托被數條觸手取代了。
那是一幅「不明生物」與「科技」相互結合而成的詭異畫面，極度的令人不適！
或許是因為原能塊的質量太大了，即便隔了老遠，許承依舊能感受到那坨觸手聚合物體內翻滾著的原能。
他沉著臉，一步一步地緩慢前進。
三層的地面上到處都是破碎的模特人偶，許承的腳觸碰到這些人偶，可以很輕易地將其撥開。
——那裡面早就空了。
控制著模特人偶行動的觸手，此刻都已經成為了那坨觸手聚合物的一部分。
狙擊手的屍體似乎成為了聚合物的「武器」，而那一大塊原能塊則被聚合物包裹在了體內。
許承迎著聚合物的槍口，繼續緩步向前。
咻——砰！
又是一發子彈，被許承翻滾著躲了過去。
只是這一次閃躲明顯要謹慎許多，許承並沒有立刻站起，而是半跪在地上，雙眼目視前方，等待著聚合體的下一步動作。
咔咔！
——那是換彈上膛的聲音。
許承愣了一下，而後直直地站起身來，朝著聚合體攤了攤手。
「只有那個嗎？」
「……」聚合體沒有出聲。
「我問你，你是只有那把槍嗎？」
「……」
「嗯，看來沒有嘴，不會說話。」
聚合體並沒有管許承的言語和問題，中心幽藍色的眼睛死死盯著許承，鎖定目標后立刻扣動了扳機。
咻——砰！
許承又一次翻滾躲過，而且這一次遊刃有餘了許多。
兩發子彈沒有命中，聚合體明顯狂躁了起來，它周身的觸手快速扭動，數條觸手鑽入了狙擊槍的內部。
隱約可以看到，狙擊槍的部分結構都被觸手「改造」了。
彈夾的部分變成了觸手、狙擊鏡被拆解，槍桿被觸手環繞，加長了許多。
與此同時，許承已經走到了聚合體的面前，雙方之間的距離不足半步。
許承摸了摸下巴，自顧自地詢問道：「你這麼喜歡玩槍啊？還是……你只有那把槍能用？」
話音未落，聚合體的獨眼中忽然閃過了一抹「欣喜」。
的確是「欣喜」——下眼皮上挑，讓整隻眼睛成了月牙狀，顯得很是開心。
幾乎是同時，那把被觸手改造過的狙擊槍就已經瞄準了許承的腦袋。
許承明白了聚合體的意思。
他的眼睛也直勾勾地盯著聚合體的獨眼，眼中同樣閃過一抹「欣喜」。
「你靠本能行動，而你的本能告訴你，這麼近距離的射擊我是躲不開的，對吧？」
「……」
聚合體仍舊沒有說話，只有觸手在扭曲蠕動著，纏上了扳機。
許承咧嘴笑了一下。
「來啊，試試看……」
砰！
話未說完，極近距離的一發子彈射出，直接命中了許承的腦袋！
在聚合體的獨眼視線中，許承的脖子上已然空無一物，什麼也沒有了……
……？
不應該。
聚合體的本能告訴它，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
自己攻擊的威力足以致死，卻不能讓一個人的腦袋徹底消失。
聚合體的本能是正確的。
許承不過是以驚人的速度後仰脖子，強行躲過了這一發子彈。
可就算他的動作再快，這到底還是一顆貼身發射的子彈，許承嘴裡的煙捲被這一顆子彈打散了。
煙葉散落四周，許承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我閨女讓我一天只能抽一根，結果讓你給打爆了……」
「哦，你好像沒有耳朵，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
「但我管你能不能聽見呢？」
言罷，許承的左手忽然一把抓住了聚合體的幾條觸手，同時高舉右拳，五根手指根根緊握。
唰！
一拳揮出，重重地打在了聚合體的臉上。
嘶啦！
被抓住的那幾條觸手當即撕裂開來，聚合體偌大一個球形彷彿變了形狀，好似一顆皮球般直接被這一拳打飛了出去！
轟——嘩啦！
直到砸中了一堆貨架，這才勉強停了下來。
那一刻，劇痛籠罩了聚合體，緊隨其後的是一種源於生存的本能恐懼。
它很清楚，剛才的那股力量絕對可以毀滅自己的形體！
於是聚合體開始恐懼，恐懼之後便是憤怒。
幽藍色的獨眼睜得老大，聚合體正在迅速搜索著許承的方位。
絕對不能讓那股力量的源頭再靠近自己了！
但它忽然發現，許承竟然躲在了一根石柱子後面，沒有絲毫繼續追擊的意思。
這給了聚合體一定程度的喘息空間，它迅速將子彈上膛，再度瞄準了許承的方位。
但它沒有耳朵，無法聽見許承的碎碎念。
許承碎碎念的是：「剛才那根不算，這次才是第一根……」
點煙，吸了一口。
許承直接從柱子背後走了出來。
這一次，許承走得十分順暢，沒有半點試探的意思，彷彿在公園裡漫步一般。
咻——砰！
子彈射出，被許承隨手用一旁的鐵板貨架擋住。
咻——砰！
第二發，許承滑步閃開。
咻——砰！
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
每一發子彈都在以最為精準的角度擊發，但每一發子彈都沒有命中許承。
「你說，一頭好端端的怪物，玩起了槍，又只能玩槍，有什麼可怕的呢？」
「不過是個穿了觸手服裝的狙擊手罷了。」
「哦對，狙擊手起碼還能用些匕首之類的小玩意。」
許承閑庭信步地走著，禮帽下的眼睛凝視著聚合體。
「而你，不過是怪物罷了。」
望著那股毀滅性的「力量」離自己越來越近，聚合體的本能使它越發狂躁了起來。
忽然，聚合體中伸出了幾條粗壯的觸手，直接黏連上了側上方的密閉玻璃頂棚。
隨後又有數條觸手伸出，以商場各處的柱子為固定點，將聚合體碩大的身軀直接吊了起來，懸挂在了商場圓柱形空間的正中心。
如此一來，商場的各處都被聚合體的幽藍色獨眼收入視線之中！
它的觸手舞動著，明顯對這般環境很是滿意。
咻——砰！
它又嘗試射了一發子彈，便更為開心了。
那隻藍色的眼睛掃視向商場的四周，試圖鎖定許承的方位。
視角變得如此寬闊，這一次它絕不會失手！
但……
那股力量的「源頭」為什麼消失不見了？
聚合體的眼睛接連轉動，卻始終找尋不到許承的身影。
忽然間，它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重量有些不太對勁，似乎重了許多。
許承站在了聚合體的身上，位於聚合體的正上方。
他一手撐著下方的聚合體，另一隻右手再度緊握拳頭。
「只有本能的怪物，又怎麼能理解人的武器呢？」
轟！
一拳砸下！
這一拳所攜帶的力量直接貫穿了聚合體，強大的衝擊力與周圍觸手本身的抓力對撞在一起。
一瞬間。
嘩啦！
先是頂棚的密閉玻璃應聲碎裂，頭頂的月光連帶著玻璃碎片散落下來。
而後四周的牆皮脫落，剎那間就崩斷了幾條觸手。
許承的揮拳仍在繼續。
他一拳又一拳地捶打在聚合體的身體上。
構成聚合體的觸手被許承的拳頭砸爛，支撐它身體的觸手也終於不堪重負，根根斷裂開來。
聚合體被活活砸爛了。
它的視線開始模糊，僅存的軀體和許承一起，連帶著月光和玻璃碎片，從三樓墜落向一層。
聚合體用僅存的本能望向許承。
它發現許承的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由模特人偶的塑料以及頂棚的玻璃碎片組合而成的。
聚合體不知道，那樣東西的名字叫做「花」。
許承任憑自己的身體下落，同時在空中抓來了一塊玻璃碎片，將其用力擰在了假花上。
那塊巨大的原能塊也從聚合體的身體里脫落了出來。
幽藍色的光芒摻雜著月光，將那朵塑料玻璃花映襯得極為精美。
徐程程望向聚合體僅存的獨眼，炫耀著手裡的假花。
「好看嗎？準備送給她的。」
聚合體的視線漸漸消散。
它又能知道什麼呢？它不過是頭怪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