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攻心

烈日映照著大地，雨水滋潤著空氣，萬根銀絲墜落天際，依然沒能將包裹著烈焰的火球澆熄分毫。在背朝太陽的那一邊，五彩斑斕的虹在不經意間悄聲低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在幽靜的林間頂著小雨穿梭，徐飛航終於理解了這句詩的意境，只可惜如今的他並沒有徐行的閑情雅緻。

根據懷錶計時，徐飛航已經狂奔了40分鐘，現在的他仍然沒有感到任何不適，起源族對人類的身體改造果然是顛覆性的。如果人類真的能找到馴服起源族的方式，是不是就可以培養出一大批超級戰士呢？

徐飛航想及此處，突然感覺自己的思想很危險。這種建立在奴役之下的種族關係，與當年屠殺美洲原住民的白人有什麼區別？於是徐飛航索性專心趕路，不再思來想去。

又行進了好一陣子，天色漸暗，徐飛航穿過曾經來到過的黃土丘，終於看到了遠處的點點星火。

這火光實在是太暗淡了些，新宇宙國內的任何一個四線城市都不會有如此昏暗的地方，想到此處徐飛航對當前的人類處境又多了一分擔憂。看來星屑對土地、能源和人口的控制都已經達到了驚人的地步，殘餘眾人只能偏安這陰暗一隅。

徐飛航怕打草驚蛇，換上了一件類似斗篷的雨衣，它能很好地掩蓋他的身形。隨後他緩慢但步伐沉穩地接近甲午城，直至被城牆上的警衛叫住。

「停下！後退！舉起手來！」一名警衛大聲喊道。隨後一陣強光打到了徐飛航的臉上，刺得他睜不開眼，還好很快就適應了。

徐飛航按警衛的要求乖乖照做，他透過高大的厚重金屬城門向內瞟去，發現這好像只是第一重關卡，想進內城可能還得走一陣子。

「幹什麼的？報上名來！」另一個警衛大聲喊起來，聲如洪鐘，看樣子就是練家子。不過好笑的是這倆人說詞還帶分工的，目前暫時看不出誰是捧哏誰是逗哏。

「我叫徐飛航，我想進城……」徐飛航強忍笑意張口就來，但是說到一半大腦就開始飛速運轉。

這這這……說個什麼理由好呢？

一開始他想說自己是來找人的，但是來找誰呢？薛飛是肯定不行了，此人性子耿直，在甲午城也一定是得罪了不少人才會被人派人暗殺，現在跟他扯上關係絕對不是明智的抉擇。

那麼要是說來找余艷呢？暫時會被放行，但是跟搜查隊有了瓜葛就一定會被特殊關照，恐怕那時會有無數對眼睛盯著自己，沒法再隱秘行動了。

除了這倆人還有一個人很合適，那就是喬曲，徐飛航有點後悔返回的時候沒有把帳篷里的喬曲帶走，這樣就更有理由借著送傷員進城了。

「我想進城給隊長傳話，在路上我發現了快死了的甲午城探索隊隊員，他說他們的隊伍在地下城池遇襲了，讓我回來送信請求支援。」

警衛一聽徐飛航這麼說，不管真假都不能怠慢，於是立刻給徐飛航請到屋子裡喝茶，讓他略微等候。

徐飛航仔細觀察這個鐵皮小屋，屋壁厚度大，金屬強度也很高，現在要是鎖上那就是絕佳的拘禁屋。徐飛航故作鎮定慢慢喝茶，與此同時他也在等待跟了他一路的人現身。

徐飛航與布拉赫班圖融合后五感都得到了強化，各方面都敏銳得很，他在蘇醒后就發覺附近好像有人在盯著自己，那感覺就像被潛藏在密林中的豹子窺視一樣。

徐飛航努力尋找，但怎麼也沒法發現那人的具體位置，於是只能裝作毫不知情地一路飛奔，這才是他跑著進城的真正原因。

令人感到驚悚的是，即便徐飛航已經跑到了接近20邁的速度，那股氣息還是縈繞在他四周揮之不去。這人沒有主動攻擊，卻又追著不放，不知道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徐飛航謊報自己是從星屑領地逃出來的倖存者也許一樣可以被放進城，但那樣並不能甩掉這個跟屁蟲。他現在就是要讓警衛通報給管理甲午三區的隊長，要是能讓甲午城的執政官也注意到自己就更好了，眾目睽睽之下，那人總不可能一直跟著吧？

一盞茶剛下肚，警衛就來請徐飛航出去，徐飛航慢慢悠悠走到屋外，發現四個全副武裝的人前來接應，叫徐飛航跟著他們走。徐飛航走上前去，四人立刻圍繞左右組成隊形，將他夾在了其中保護起來。

這四人身著統一裝甲，裝甲外觀看起來很像由金屬、鋼釘和硬皮革組成的鎖環甲，但內部可以看見碳纖維。徐飛航之前對軍事很感興趣，了解過相關科技，推測這應該是一種兼具防彈衣和防刺服功能的新型裝甲。

四人的氣質神態看起來像是訓練有素的衛兵，這幾人沒有說話的意思，只是帶著徐飛航一直往前走。

城市街景看起來很是破敗，也許是因為大戰時期已經沒有什麼經費和精力去修繕了，道路兩旁分佈著狹長的排水渠和一些破瓦房，偶爾可以看到有人在瓦房門口打地鋪睡覺，這些人都衣衫襤褸，洗的倒是很乾凈。只是這裡的牲口是散養的，那些家畜悠閑地遊盪在城市中，糞便排泄得到處都是。

走了一段徐飛航才意識剛才的連外城都沒到，真正的外城城牆更高更為穩固，城牆上設置了很多名狙擊手和弩手，弩弓上面可以隱約看到有兩種不同顏色的光點在閃爍。

進了外城之後環境就好多了，這裡沒有臭氣熏天的糞堆，取而代之的是鮮花和噴泉。這裡還有很多宣傳標語，講的都是呼籲大家參軍，告訴大家戰爭必勝之類鼓舞人心的話。兩側的住宅有平房也有樓房，但樓房普遍很矮，沒有超過四層的。

在這個區域有一座顯眼的高塔，塔高目測約有15米，比所有樓房都要高上一層多。高塔塔身呈青色，不知道是用什麼石材建成的，高塔是圓柱體，特別像以前常能見到的水塔。

四人將徐飛航引至高塔入口，隨後便請他自己上塔。徐飛航剛進入塔內就感覺被監視的感覺消失了，這是這種感覺進城以來第一次消失，剛才即使是進入內城那種感覺也一直在持續。

徐飛航一路向上，沒遇到什麼奇事，塔的內部結構也與一般高塔無異。徐飛航來到高塔頂層，見到一間塔室，上有貼牌：治威所。

進入內部見有一眼戴圓形墨鏡，頭頂圓頂禮帽的男人正坐在電腦椅上朝自己發笑。

「你好，徐飛航。你說你看到了我們探索隊的人？」

「嗯……他說他是甲午城探索隊的。」

「不需要你糾正我，甲午城和壬辰、癸巳、乙未三城共用一支探索隊，這我會不知道嗎？」男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臉幾乎都要貼上了徐飛航。

「對不起，但我不是糾正您，我只是在提供信息。」

「請僅回答我對你提問的話。」這人聲音尖銳，聽起來十分聒噪，他又提問道：「這人跟你說了他叫什麼嗎？」

「說了，他說他叫喬曲。」

男人開始在屋內踱步，來回走了五圈以後才停下來，「他告訴你地下城池的具體位置了嗎？」

徐飛航聽到這個提問心尖一顫，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則決定了他的命運，徐飛航開始抽離出這個局面，思考起自己的最優解。

目前徐飛航的首要任務是關閉新舊宇宙連通的縫隙，想要達成這一目的就要找懂行的人了解兩個宇宙的穿梭規則。懂行的人可能存在於以下幾個組織：1、舊宇宙UDCI。2、起源族。3、星屑。4、人類控制區（包含共和國和帝國）

這四者中，1和2有先例可考，可能性最大。3和4隻是猜想，沒人能證明其了解過宇宙穿梭知識，而2又是敵人，那麼只能先找UDCI。

如果這個問題自己的答案是「告訴了」，那麼該地的管理力量一定會讓自己幫助尋找地下城池，那可能還得去一趟森林，如果找到很可能得到甲午城等地的優待，但這對於尋找UDCI未必有好處，並且深入地下城池危險性很高。

如果自己的答案是「他沒說，因為他很快就咽氣了」，那麼這條支線會徹底結束，而自己也可以留在這個城市裡調查UDCI的下落。如果這個城市沒有，那就下一個，如果人類佔領區都沒有那麼就到作戰前線去。

「他沒說，因為他很快就咽氣了。」徐飛航剛一吐出這句話，對面男人的食指就點在了徐飛航的額頭上。

「你在撒謊！請停止你拙劣的表演。」

此話一出，寒意從腦後蔓延至全身，徐飛航只能故作鎮定表示不懂。

「喬曲根本就沒死，對嗎？」男人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我Cao，這件事只有我和薛飛知道啊！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薛飛提前用傳送法術傳回了甲午三區嗎？

徐飛航這麼想著，心一下子涼了半截。這個宇宙的異術非常奇怪，如果這個人會讀心術的話，情況就不是徐飛航所能控制的了。

那麼要怎麼回答呢？是和盤托出？還是賭一把……

「對，他是沒死，他被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了。」

「為什麼要撒謊？」男人終於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因為我想要錢，給我非常多的錢，我就把他交給你們！我保證不會讓他少一根汗毛！」

男人聽了這話明顯一愣，他右手一翻，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出現在了手中。在打量了徐飛航三秒鐘后，他拿起桌上一個紅彤彤的果子，開始用刀削皮。

「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徐飛航聽到這兒，心裡的石頭才落了地。

這次他賭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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