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老鼠會打洞
更新時間:2012-12-22
高山面如沉水,一字一句的問道:「方才本虞候出去后,有沒有人進來過?」
守衛小頭目名喚張四,也是個懂得察言觀色之人,此刻見高山臉色不對,哪裡還敢怠慢?急忙躬身道:「啟稟高虞候,這段時間,屬下們都在死囚牢外面守著,連眼睛都沒眨一下,除了送飯的張九之外,連只蒼蠅也沒有飛進來!」
高山知道張四處事謹慎,既沒有騙他的必要,更沒有騙他的膽子,心頭的一股怒火著實無法撒到這個人的頭上,便冷聲問道:「還不快將張九喚來,本虞候有話問他!」
「張九?」張四愣了:「張九進來送飯,並沒有出去呀!」
「沒有出去?」高山一眼看到牆角的食盒,急忙上前打開一看,只見一盒子飯菜尚有餘溫,並沒有人動過的痕迹,高山也不禁愕然了:「張九既然沒有出去,那麼他去了哪裡?」
玉麒麟盧俊義突然暴亡,為其送飯的張九憑空消失,事情變得越發撲朔迷離起來。但越是在這種關鍵時刻,高山卻變得越是沉穩與冷靜,完全沒有了剛進死囚牢時的震驚。他伸手取下牆壁上的燈籠,繞著牢房轉了一周,並沒有發現任何的蛛絲馬跡。但是,當他將燈籠照在玉麒麟盧俊義臉上之時,卻不由得「咦!」了一聲。
燈光下的這張臉與玉麒麟盧俊義很像,就像是用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但是對盧俊義並不是非常熟悉的高山卻能夠斷定,此人並不是玉麒麟盧俊義。高山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為這個人的臉上光滑如玉,並沒有一絲傷痕,身上更是沒有殺威棒留下的棒瘡。
「好精妙的易容術!精妙得讓本虞候都不忍心將這張臉破壞!如果本虞候沒有猜錯的話,這應該是水泊梁山鼓上蚤時遷的手筆!」話雖是如此,但高山還是讓張四端了一盆水進來,悉數潑在了這張臉上。頓時,怪事發生了,呈現在燈光下哪裡是什麼玉麒麟盧俊義?分明就是進來送飯的張九!
既然張九在這裡,那麼玉麒麟盧俊義去了哪裡呢?難道他會飛天遁地不成?就算是玉麒麟盧俊義能夠飛天,但在這個暗無天日的死囚牢里,是沒有天讓他飛的。那麼,他只能是遁地而去了。
「遁地?對,就是遁地!」高山一腳踢開了張九的屍體,再接連數腳踢開了地上鋪著的稻草,一個黑黝黝的洞口便出現在了眾人面前。與這個洞口一起出現的,還有一種幾乎令人嘔吐的臭氣。
高山沒有多想,也顧不上多想,只是說了一個「追」字,就一頭扎進了這個僅容一個人出入的地洞,直驚得金毛犬段景住與張四等人一個個目瞪口呆。因為他們都知道高山一向有潔癖,可是此時卻毫不猶豫的鑽進了這個並不比糞窖遜色多少的所在,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吶!
其實,如果有的選擇,高山也不想鑽進這個幾乎要讓他窒息的地洞。哪怕手中有的只是玉麒麟盧俊義的屍體,他就還能用花言巧語在趙官家面前矇混過關。可是如今玉麒麟盧俊義卻從這個地洞逃走了,高山還能冷靜下去嗎?盧俊義此去必上水泊梁山無疑,而水泊梁山有了玉麒麟盧俊義的加入,必將聲威大震。要高山就這麼著灰溜溜的回東京去,就算趙官家看在高俅的面子上,能夠網開一面,不治他的罪,他也沒有臉繼續坐鎮禁軍燕子樓統領群雄。因此,追回玉麒麟盧俊義便成了高山的最後一棵救命稻草。儘管托塔天王晁蓋有可能在地洞中設下埋伏,但是他卻只能是硬著頭皮追下去。
地洞不但很臭,而且很窄,窄得只能容下一個人的身軀,人在裡面只能是匍匐前行。然而,比這個最要命的是那能讓人聞風而逃的臭味。不要說高山這樣有潔癖的人,就是以前整日里與酸炊餅打交道的武大郎前來,也不可能在這裡待上一炷香的工夫。高山行嗎?
高山還真行!難怪人家能坐上燕子樓主的寶座。他自從爬進了地洞之後,就不停的嘔吐。先是吐光了午飯,接著又吐光了早飯,但是當高山把隔夜飯都吐出來之後,反而習慣了地洞里的氣味。
高山非常清楚,做密探是不能有潔癖的。因為也許有一天你可能要從糞窖中逃生,也有可能會到沼澤里執行任務,到了那時你怎麼辦?會為了遷就自己的潔癖而斷送自己的性命或者放棄自己的任務嗎?因此,高山在燕子樓每年的新人訓練課上都會不厭其煩的告誡那些初入門者:如果你選擇了做密探這個行業,那麼就請你告別潔癖。
讓高山說不起嘴的是,雖然在屬下面前振振有詞,可他自己卻不能給那些新人做出表率。直到此時,藉助身臨絕境時那強大的外力,他才終於戰勝這個他以為窮其一生都無法戰勝的對手,而他的心智、抗壓力,以及對武功上的領悟也在這一刻更上了一層樓。
「玉麒麟盧俊義,你縱是逃到天邊,本虞候也要把你追回來!」雖然腹內已經是空空蕩蕩的,但是高山卻覺得渾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氣。他一手拿著軟劍,一手拿著火摺子,僅靠雙膝和肘部竟然也能在如此狹窄的地洞內行走如飛。
大約一盞茶工夫之後,高山終於到達了地洞的盡頭,前面空蕩蕩的,看不清是什麼所在,但是這裡的臭味更加濃烈了,還能聽到流水的聲音。高山不由一怔:「按照距離推斷,前面不應該是州河呀!況且聽聲音,水勢不會很大!」
高山雖然只是略識水性,但事已至此,絕無再退之理,他一咬后槽牙,縱身一跳,便落入了水中。幸好水並不深,只能淹著他的膝蓋而已。難得的是他的眼前豁然開朗,整個人也能直起腰來了。他上下一打量,才發現這裡原來是縱貫全城的地下排水道。
高山何等聰明,稍作尋思,便知道是定是托塔天王晁蓋不知從哪裡尋得了地下水道的圖紙,然後從地下水道打了個地洞,直至通到了死囚牢內。他們先是殺了送飯的張九,為其易容換衣之後,將他假扮成玉麒麟盧俊義為他們的逃逸爭取時間,他們則帶著真正的盧俊義從地洞逃到地下水道里。
此事說來簡單,但是有兩個關鍵所在。其一是必須要有一個挖地洞的高手,不但能準確判斷出死囚牢的方位,而且還能找出最近的距離,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地洞挖出來;其二是必須要有一個易容高手,能讓對手在短時間內誤以為玉麒麟盧俊義已死,從而就會忽略了地洞的存在,錯過追趕的最佳時機。而水泊梁山恰恰是藏龍卧虎,挖洞和易容的高手不但有,而且還是業內的翹楚,再加上一個托塔天王晁蓋運籌帷幄,自然就能夠在燕子樓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換日救走玉麒麟盧俊義了。
「如果本虞候沒有猜錯的話,挖洞者應該就是白日鼠白勝,而為張九易容者則定然是鼓上蚤時遷了!可嘆天下異能之士不能為我燕子樓所用,反倒都入了托塔天王晁蓋麾下!」高山暗自尋思著,忽地眼前一亮:「地下水道的出口應該就在前面不遠處的州河岸邊,只要自己趕過去,未必不能纏住梁山眾賊,等燕一率援兵趕到,不但能夠奪回玉麒麟盧俊義,而且還能將晁蓋等人一網打盡!」
「事不宜遲,遲則生變!」高山頓時加快了腳步,淌著污水往州河的方向疾步而去。
又走了大約一盞茶工夫,高山突然看到了前面有一些亮光。他以為是出口到了,誰知走進了一看,卻原來是一隻熊熊燃燒的火把,斜插在牆壁上。高山左右掃視了一遍,卻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他不禁「咦!」一聲,一時卻猜不透梁山賊寇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就在這時,只聽有一人輕聲笑道:「閣下想必就是燕子樓主高虞候了?」
高山一驚,急忙循聲望去,卻見水道的頂部,有一人緊緊貼在上面,宛如一隻偌大的壁虎似的,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是一個人。
「正是高某!」高山不僅倒吸了一口涼氣:「好絕妙的壁虎游牆功!足下是何人?白日鼠白勝還是鼓上蚤時遷?」
「區區雕蟲小技,難道也能入高虞候法眼乎?」那人一躍而下,落水時竟然是沒有濺起一絲水花。若是托塔天王晁蓋在此,一定會有「此人若是參加奧運會跳水比賽,未嘗不能再為中國隊再添一枚金牌」的想法。而高山一看那人的身法,已經認出:「白日鼠白勝,果然是你!」
「若是別人,能有這般偷天換日的手段嗎?」白日鼠白勝哈哈大笑著:「高虞候果然是高虞候,一猜即中也!」
「好一個白日鼠白勝!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高山沉聲道:「白勝,你既然已經得逞,何不快快逃走,在此逗留意欲何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