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陷阱

仙人遺迹。

縱觀羲和界漫長的歷史，有記載的仙人遺迹也不過寥寥數座。

而每一次出現，無不是引起一番腥風血雨才算作罷。

仙器，功法，天材地寶……

很少有修士能剋制對更高更強的追求，這可能源於貪心，也可能源於本性。

但伴隨著機緣的，永遠是不可測的危險。

天上的仙人因為各種原因，墜落下界，身死道消，或是生前有所布置，以免身後被打擾;或是身亡后靈力逸散，形成天然險地;或是想留下傳承，設下考驗。

這樣的地方，就被稱作仙人遺迹。

而不管是哪種情況，可以知道的就是，絕對不是什麼輕輕鬆鬆就能獲得機緣的地方。

說實話，陸瑤真和文豈兩個金丹，竟然妄想染指仙人遺迹，實在是有些心大了。

但是既然文豈有那個自信，說不定其中兇險並不多？

陸瑤真向師父告知了一下行蹤，接著就跟文豈走了。

他們離開后，在城內與陸瑤真分別的傀儡出現在原地:「這不算她違背誓言，是我自己聽到的哦。」

文豈的話不算特別多，但是態度卻極為熱情，好像真的就被陸瑤真的本事折服了一般。

她沒有直接告訴陸瑤真遺迹所在的位置。

倒也能理解，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嘛。

金丹修士趕路的速度倒也不慢，日夜兼程，半個月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

這裡還沒有出魔界，但是，卻荒蕪得很。

地面像是被火燎過了似的，光禿禿的，連昆蟲爬行的聲音都聽不到。

「這裡怎麼會這麼冷清？」陸瑤真皺眉。

說冷清還算是溫和，明明就是一片死寂。

這樣的環境，難免讓人覺得壓抑，甚至會生出點不詳的預感。

「就是這樣，遺迹才一直沒有被發現，」文豈像是沒有看出她的猶豫和懷疑，笑著催促，「走吧，快到了。」

陸瑤真慢慢轉過頭，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這裡是詛咒之地。」

她說得非常肯定，顯然是對這裡有所了解。

文豈燦爛的笑容在她逼視的目光之中緩緩消失:「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這個地方。」

「你是不是該解釋一下，為什麼要隱瞞？」

陸瑤真甚至懷疑對方早就知道她並非魔界之人，所以才刻意忽略這一點不談。

文豈沉默片刻，認真道:「我是隱瞞了這一點，但是，我沒有騙你，仙人遺迹是真的，之所以沒有告訴你，也是怕你畏懼此地的名聲，不敢踏入。」

詛咒之地是魔界最令人敬畏的險地之一。

誤入此地的人，慢慢地會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衰老，十年之內，就會因此死亡。

為什麼會這樣，無人知曉。

而且，面對這種衰敗，所有人都束手無策，完全找不出解決的辦法。

陸瑤真冷笑:「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大乘都不敢踏入的地方，進去了還能活？」

「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仙人遺迹哪裡還輪得到我們？」

陸瑤真滿臉狐疑，忽然，她上前一步，眯眼道:「你怎麼能發現遺迹？你進去過？」

文豈知道瞞不過去了，垂首道:「我去過。」

「你沒有受到詛咒的影響。」陸瑤真篤定道。

文豈或許是真的需要陸瑤真幫忙，她沒有找借口的意思，坦誠地點點頭。

也不需要陸瑤真催促，她拿出兩顆青色的石頭:「帶上它，就不會受到詛咒影響。」

她將一顆石頭遞過去。

陸瑤真接過來，翻來覆去看了幾眼，沒看出什麼區別:「就這小東西？」

「是的，這兩顆石頭我也是意外得到，一直沒有發現它們的用處，但又覺得漂亮得緊，所以也沒扔。」

而且，她對這兩顆石頭還頗為愛不釋手。

為了證明自己話里的真實性，她還掏出一把石頭給陸瑤真看。

這些石頭沒什麼大用，但是有的漂亮，有的奇怪，總之都挺有特色，看得出來，她是真喜歡收集石頭。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那時候，她還年幼。

中途遇到劫道的，因為躲避追殺，不得不躲進詛咒之地。

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甚至，她一度以為自己只剩下十年壽命了。

可是，十年過去了，她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受到詛咒影響。

抱著疑惑，她再次來到了這裡。

她帶著許多隻兔子，將自己身上可疑的東西一件件給它們帶上，丟入詛咒之地。

最後終於確定了，是這兩顆青色石頭能夠讓她免受詛咒。

這樣巧合，難免讓人覺得稀奇。

修者講究機緣，都這樣了，怎麼能不去裡面走一遭？

說不定，裡面就有什麼好東西在等著她呢？

最開始，她還是非常謹慎，沒有直接深入，但多次試探之後，她放心了。

青石頭並非是消耗品，效果一直沒有下降。

於是，文豈開始大膽地探索詛咒之地。

也就是這麼一探索，就讓她發現了這個巨大的機緣——仙人遺迹。

而且還是一處消耗已久，適合她進入的仙人遺迹。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文豈對這處遺迹勢在必得，誰知道最後卻卡在了陣法之上。

沒有辦法，她只能請求外援。

這一找，就找到了陸瑤真這裡。

「真的有這麼巧？」陸瑤真把玩著手裡的青色石頭，顯然，並沒有完全相信她的話。

「我也很奇怪，」文豈聳了聳肩，「可是事實卻是如此，只能說，這個世界上的機緣就是這麼奇妙。」

陸瑤真看著她，像是想要看出她的心虛。

可是文豈坦坦蕩蕩，似乎沒有半句虛言。

僵持片刻，還是陸瑤真率先別開眼:「真的沒有其他事情隱瞞？」

「關於仙人遺迹的事，沒有半點隱瞞。」

「來，」陸瑤真示意文豈伸手，然後將兩人手裡的青色石頭交換，「我就信你一次，希望你，不要騙我。」

「哎呀！當然不會！」文豈咧嘴一笑，「哪敢騙你啊！我可生怕我好不容易找到的陣法師最後跑了。」

「帶路吧。」陸瑤真笑了笑。

詛咒之地很安靜，連一絲風聲都聽不見，也沒有什麼危險。

所以，一路非常順利。

來到一座土坡前，文豈停下腳步，指著面前的一塊粗糙的巨石:「就是這裡了。」

她說完，在石頭上輕叩三下，石門瞬間分開一個僅能容下一人的通道。

文豈率先走進去，見陸瑤真沒有動靜，回頭朝她招了招手:「快來！」

陸瑤真依舊沒動。

「你怎麼了？」

文豈想要伸手來拉她，卻被陸瑤真握住了手腕。

她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文豈忍不住跳腳:「誒誒誒，你幹什麼，你捏痛我了。」

「痛？」陸瑤真嘲諷一笑，甩開她的手臂，後退兩步，「還知道痛，挺好。」

兩次三番，文豈也惱了:「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你不是說過不騙我嗎？真是讓人失望啊！」

「我真沒騙你！」

「關於仙人遺迹的事，你確實沒騙我，」陸瑤真將文豈給她的青色石頭狠狠扔向文豈，文豈閃身避開，青色石頭掉在地上，滾了兩圈才停下來，「可是，關於詛咒之地的呢？」

文豈沉默片刻，抬起頭:「你發現了？」

她滿面陰狠，雙眼透露出毫不掩飾的惡意。

「你渾身都是破綻。」

「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你說話的語氣像個沒有背景的散修，竟然還以貌取人。但是行事卻囂張，又像個無所顧忌的修二代。行事處處矛盾，我不懷疑你，懷疑誰？」

當然，也不只這幾點。

她身上詭異的地方多的是。

從一開始，陸瑤真就沒有相信過她。

「可是又怎麼樣？晚了啊，」文豈捂著嘴，樂不可支，「已經接觸過詛咒的媒介，你逃不掉了。」

是的，那兩顆青色石頭並不是什麼能夠防止詛咒的寶貝！

陸瑤真失笑:「既然早就對你產生了懷疑，我豈會沒有防備？」

文豈臉上的笑容消失:「不可能！這種詛咒，你壓根就解決不了！」

「呵，不就是時之詛咒嗎？」

聽到她輕描淡寫地將詛咒的名字說出來，文豈徹底綳不住了:「你知道？！」

有傳承記憶的陸瑤真矜持地點點頭。

她不僅知道這種詛咒，還知道怎麼解除。

不然，她根本不會接過她遞給自己的石頭。

「同樣的把戲，玩兩次就沒有意思了，」陸瑤真頓了頓，滿意地看著文豈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你說對嗎，蘭襄？」

是的。

文豈，就是蘭襄。

或者說，文豈和蘭襄，都是同一個人的分身。

要說陸瑤真為什麼能認出來，還得歸功於自家那個擅長偽裝的師父。

一個人要完全隱藏自己並不容易，因為，每個人都有很多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細節。

文豈的本事遠遠沒有殷琇厲害，他並非天生的偽裝者，也沒有什麼天分，所以，並沒有摒棄掉大多數自己的習慣。

比如，跟陸瑤真收到的信箋上一樣的淡香。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測。

這麼肯定地說出來，只是想要試探。

而文豈後面的反應，證明了她的猜測是正確的。

文豈心中驚訝無比，他自以為沒有露出半點破綻，根本想不到陸瑤真如何認出他的。

雖然滿心疑惑，但他表面上卻沒有露出半分:「既然知道，你還敢獨自面對我？」

「因為，你又不是蘭襄，你比他，弱多了！」

沒有把握，陸瑤真哪裡敢深入虎穴？

她就是仗著文豈的實力與自己差不多，才敢跟上來。

沒辦法。

他們之間的仇怨，她記得一清二楚，不殺他一次，她難泄心頭之恨。

「狂妄！」文豈冷笑。

陸瑤真懶得跟他廢話，直接出手。

算起來，也挺久沒有戰鬥了。

重新找到這種感覺，她心中興奮。

以殺入道，只有殺戮，才能讓她擁有酣暢淋漓的感覺。

陸瑤真從來不會放縱自己的殺意，只因為她不想被殺戮控制，可是，並不代表她軟弱，也不代表她對自己的道不認可。

只是，那些小丑無法引起她的心緒波動，更別提讓她產生強烈的殺意了。

而文豈，徹底點燃了她的怒火。

那種面對高階修士的無力，還有一次次被碾壓的憋屈，讓她低迷太久了。

表面上，她沒有顯露異常。

但是在心裡，早就憋了團火。

如果不發泄出來，這把火只會稍毀她自己。

而這個時候，文豈出現了。

陸瑤真心裡沒有那麼多念頭。

不管文豈到底什麼身份，是誰的分身，有什麼目的，陸瑤真通通不在乎。

她只知道，他必須死！

烈火熊熊自她周身起，朝著文豈那邊蔓延。

「這是……」文豈一揮手，瀑布般的大水從天而降，可是，非但沒有將火撲滅，反而助長了火勢，「鳳凰真火！」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鳳凰真火。

文豈興奮了。

神獸大補，而且陸瑤真的血脈好像還不簡單，如果吃了她……

好像已經幻想到了那樣的場景，一種興奮感隨著脈搏跳動，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

陸瑤真一改以往謹慎的風格，非但沒有步步謀算，反而每次出手都是大開大合，不留餘地。

水花與火星，四處濺灑，兩種極端的碰撞，分明是在戰鬥，卻呈現出一種極致的美麗，在這片荒蕪的大地之上，渲染出金紅與水藍的色彩。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文豈嘴上沒有停過，一直說著挑釁和貶低的話，意圖打亂陸瑤真的進攻節奏。

實際上，他心中異常凝重。

以他這樣的身份，就從來沒將同階放眼裡過，他自認手段頗多，可是陸瑤真的攻勢太猛，節奏緊湊，根本沒有留給他使用那些手段的機會。

他本來想著，陸瑤真總會有鬆懈和力竭的時候，誰知道對方反而越打越生猛。

陸瑤真看都沒看他一眼，只把他的話當做耳旁風。

對方的屬性是水。

這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雖然血脈返祖之後，她的鳳凰真火屬性變了，但是她的屬性卻沒有變化。

論起玩水，她自認不會比別人差。

不過，這一點，她不想輕易顯露。

她不信文豈沒有底牌。

縱然她此時占著上風，但是對方只要狠得下心，就一定能找到機會。

雖然她攻擊風格變了，但要心思九道彎的人不再算計，也不容易。

她看似不管不顧，實際上，後手已經蓄好，只要時機一到，就會給對手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