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我陪你

得知陶冬安全無虞后，程偉航那顆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心和紛亂到無法思考的腦子終於冷靜了下來。

他按照陶冬的指示，來到長途車站不遠處的鐘點房，抬頭看到那亮著花哨顏色霓虹燈招牌后，程偉航的耳朵一下子臊紅了。

算了，現在也沒有其他選擇。

這個點的城鄉公交只有到長途車站的車，這種地方市區不到八點就早早觀點拉燈，公交車也早就停運了，要最快的見到陶冬，並有個地方落腳，只能找這些鐘點房。

在進門的時候，他與一對不顧旁觀人感官，舉止異常親密的男女迎面而過。在看到男人的手放的部位后，他更是尷尬地退開了好幾步。

頂著前台服務員不停打量他的眼神，程偉航厚著頭皮道，「只有一間單人房了？我朋友等下過來，要是有空房的話麻煩及時通知我，我再加一個。」

那個服務員瞭然的看了他一眼，看來是個新手。哎，正常正常，第一次總歸是心虛的想個借口，其實他什麼事情沒見過，來這種地方開房了還裝什麼純情。

不過他做前台還是很有職業道德的，人家顧客說什麼就應什麼好了。但他又忍不住想多看兩眼這個年輕人。

沒想到還能遇到長這麼好看的年輕男人，雖然身上穿著的白色t恤有點皺巴巴的，眼底有著淡淡血絲，甚至下巴上還有泛著青色的鬍渣，可這些依然不影響他的好看。

他還以為只有那些其貌不揚的，或者油膩中年男人才會帶女人來，沒想到長得好看還是一樣的沒用啊。

拿著泛黃的房卡，程偉航打開了鐘點房。屋內的二手煙味讓他皺起了眉頭。他將整個房間的所有能打開的窗戶全部打開，讓空氣流通帶走一點味道。

接著他又在衛生間里翻到了一瓶空氣清新劑，噴在地板上，座椅上和窗帘上，在將小半瓶空氣清新劑全部噴完后，程偉航才去衛生間簡單洗了把臉，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疲憊。

「我現在已經在鎮上了，等下就坐夜班公交車過來。」

程偉航看到手機簡訊，飛快的打下一行字，「你哪一路公交？我來車站接你。」

怕被拒絕，他很快又發了一條：「這邊人多雜亂，又是半夜，一個女生不安全。」要不是這邊他不熟，現在又打不到車，而找公交中途轉車會拖長時間，而陶冬一個人待在那邊他不放心，他哪會讓陶冬一個女孩子坐車過來找他。

接她？

十六想要拒絕，她都一個人坐車了，還會怕不安全？她又看了下自己雖然瘦但是肌肉線條不錯的胳膊，弱嗎？

不弱啊。

不過這時候她想起自己從警察局出來時那個站在血色夕陽下的挺拔身影，那一瞬間她一片暗紅的世界里，出現了明亮的光。

想到剛剛自己是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她忽然覺得程偉航來接她也不錯。

「818路，白馬橋站，你從酒店出來右轉一直走，大約五百米的那個車站。」

收到信息后，程偉航直接起身跑去樓下，那急匆匆的模樣讓正在摸魚的前台嚇了一跳。

「你——你有什麼事。」

該不會是房間有問題吧，他有點心虛。不過這裡是附近唯一的鐘點房，價格便宜，條件差點不是正常的么。

再看這個年輕人，斯斯文文不像那些來住店的大老粗或混社會的，應該不會動粗吧。

「現在哪裡有賣吃的？」

前台顫巍巍，沒想到人家只是問這？

「不遠處有一家夜宵店，現在還開著呢。」

「謝謝。」

這句話還沒說完，人已經跑出了門口。

前台摸摸自己的腦袋，嘟囔道：有這麼餓嗎？

不過每天都能見識各種奇怪的人，這個也不算太奇怪吧。

等十六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的事情了。車子還未駛入公交車站台，她的好視力就讓她遠遠就看清楚了站台上孤零零站著的人。

才十天沒見，程偉航給她的感覺竟然有了很大變化。

是什麼地方變了呢？頭髮長了？衣服換了？還沒等她想清楚，公交車「嘎吱」一聲停在了站台上。

隔著車門，她看見程偉航對她微笑。

哦！是氣質！

以前的程偉航身上還有少年人的陽光和爽朗，現在的他竟多了幾分成熟穩重，看見站在站台上的他，莫名讓十六有了一種安心感。

「等很久了吧。」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句。

在今天之前，為了實驗效果，程偉航已經連續兩天沒有好好休息了。再加上今天奔波了一整天，他眼中已經有了倦色，不過見到十六后，他眼中瞬間明亮了幾分。

「也沒多久，反正也睡不著。」接著他將手中的盒子遞過去，「還沒吃飯吧。」

他先是看了她的衣著形容，見她神色如常，然後才去觀察其他細節。十六的唇角起了一層干皮，一看就是缺水癥狀，想到白天電話那頭聽到的，他又緊擰起了眉頭。

「今天怎麼回事？」

十六接過盒子，打開看到裡面是一份小米粥還有一些小菜，清清爽爽又香氣撲鼻，她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程偉航見狀，眉頭舒展眼睛也彎了起來。

「先吃再說吧。」

「一起吃吧。」十六發出邀請。

她算了下時間，從下午出發要想晚上趕到這，不要說吃飯就連買瓶水的時間都不一定有。

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塑料勺子，再看看端到自己面前的碗粥，程偉航愣了下，這是要兩個人分一碗？

不過在看到十六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后，他心中的那些綺思瞬間消散。是啊，她又不是其他女孩子，說一起吃那就真的只是一起吃而已。

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好啊，我確實有點餓。」他接過塑料勺子，喝了口濃稠的小米粥，「嗯，還有點溫溫的，口感也不錯。」

十六也餓了，見他喝了，也就不客氣的拿起塑料袋中的另外一把勺子，兩個人坐在車站的石墩子上，頭挨著頭，一起共享著一碗還有點熱氣的粥。

路過的人看過去，會覺得這對小情侶好奇怪，三更半夜坐在公交站台吃東西，明明不遠處就有夜宵燒烤攤，這就是年輕人的浪漫和情趣嗎？

不懂，真不懂。

程偉航買的這家店挺實在的，打包用的塑料盒十分大，不過兩個人也確實餓了，湊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不過幾分鐘就將份量不小的一大盒小米粥喝完了。

初夏半夜喝上這麼一碗濃稠香滑的米粥，身上微微發了一點汗，舒服的全身毛孔都張開，偶爾有一陣涼爽的夜風拂面而過，兩人竟是同時滿足的喟嘆了一聲。

咦？剛剛程偉航是發出聲音了吧！十六看向程偉航，結果發現對方也在看她。

「你看我幹什麼？」有不懂就問。

被抓包后程偉航並沒有移開視線，而是更加認真的看著她，「我覺得你好像有點不太一樣。」

也許是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也許是因為自己衝動的扔下所有不顧一切的跑來，也許是剛剛那碗熱粥，也許是這時正吹過的涼風，總之，程偉航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和上次分別時有些不一樣。

以前的陶冬給他一種不似真人的感覺，要不是她周圍有幾個主動熱情的朋友，他毫不懷疑她會獨來獨往誰都不放在眼裡，或者說誰都走不進她的世界。讓像是一陣風一縷煙，遊離飄忽，讓人捉摸不定。

但現在眼前的這個陶冬，眉眼都沒變，只不過臉上的微表情讓她整個人都生動了起來，不再套著軀殼卻缺失靈魂的洋娃娃，好像整個人的內外漸漸契合了。

要是司理大人在，肯定會詫異程偉航的敏銳。

每次，隨著任務進度條拉長，十六的靈魂和陶冬的身體在融合了，本來用於綁定靈魂和身軀的那些線條正在生出骨血，等著任務徹底完成，它們將徹底合二為一，陶冬將真正復活。

十六笑了笑，「好巧，我覺得你也有點不一樣。」

她雙手撐在身後，將自己的身軀拉長，「這裡的天空可真好看，有很多星星。」

隨著她的話程偉航也跟著抬起頭望向天上，他也很久沒有看到這樣的星空了，

漆黑夜空像上好的黑絲絨，彷彿能將一切的光亮吸收殆盡，將光輝都留給鋪設在它上面的璀璨星辰。

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輕的嘆息，「可惜，越是美麗的風景下隱藏的真相卻越醜陋。」

程偉航知道她以前的那些遭遇，在陶冬請他調查陶聖利的一切事情的時候，他就知道了。而今天白天他幫忙恢復的那份監控，看完后他就陷入了沉默。

還有後來陶冬被人強行帶走，她又經歷了什麼。

「白天，你和我通話時，那些人是？」

「陶老二和薛金男給我找的買家。」十六滿不在乎的說著，好像只是在說今天的天氣還不錯。

程偉航的心則是被刺了一下，一種密密細細的疼痛蔓延全身。

她以前過的是什麼日子，她的父母又是怎麼對待她的，才讓她說起這種事來會如此的漫不經心。

他想安慰，可又不知道怎麼安慰。

「那現在沒事了吧。」

沒事，她當然沒事了。有事的是那家人家，算算時間，他們的那棟房子現在應該燒光了吧。

人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不過皮肉傷就不可避免了。想起柴房地上散亂的沾著乾涸血漬的鐵具，十六的拳頭又緊了。

真是太便宜他們了，那整個村上的人就沒有一個無辜的，要是火勢蔓延讓周圍的房子也遭殃，她一點都不會感到抱歉。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程偉航出現在這，是因為下午的那通電話。「山林里沒有信號，害你跑了這麼一趟了。」

她的手機上有許多未接來電和簡訊，直到她跑到鎮上才發現。

「你沒事就好。」

至於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已經打定主意，這次他要待在這，直到陶冬將事情全部處理好。他再也不想體會一次那種整顆心被捏住，腦子一片空白，軀體和思想完全失控的感覺了。

「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