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驟雨將至
「十萬石?」
劉總管咬牙重複了一遍。
冷冷的看向楊墨,眼底透出陰狠之意。
思考了足有半盞茶時間。
他方才一咬牙說道:「有!每石兩貫,預交三成定錢。」
「成交!」楊墨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同意了。
劉總管震驚了!
先前如果只有三分震驚,現在就該有八分。
一口氣買下十萬石糧食,已經夠讓人吃驚的了。
關鍵是這人還不還價。
沒想到忠義軍如此財大氣粗。
就是不知道這位所謂的言公子,怎麼會跟忠義軍扯上關係的。
難道說知府大人也有心招攬江北忠義軍。
其實這所謂的劉總管不是別人。
正是朱長義的總管朱從。
他冒名潛伏在豐樂樓內,倒買倒賣官府物資。
至於這些物資是從什麼渠道來的。
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
定又是賈家損公肥私,挖朝廷的牆腳。
朱從曾遠遠的與楊墨有過一面之緣,故此認識。
這時見他假託言震東之名,前來買糧,豈有不震驚的。
至於朱從是怎麼知道言震東身份的。
這榷場里,遍布著朱家的眼線。
言震東三番五次派人進襄陽城打探消息。
派去的人早就露出了馬腳。
只是言震東還不知道罷了。
因為是黑市買賣,自然沒有契約可簽。
兩人當即口頭約定了交付定金和貨物的時間地點。
楊墨便起身告辭。
回到偏廳,楊墨帶上小全子等人,匆匆出了豐樂樓。
採買了些東西,就登船離岸,準備回城。
與此同時,朱從也踏上了一條商船。
幾乎是緊隨其後,也匆匆往襄陽城而來。
二人前後腳進了城門。
楊墨自回貨棧。
朱從則急匆匆回了朱府。
「老爺,大喜事!」
朱從徑直進了朱府正堂,一眼瞅見朱長義端坐在太師椅上喝茶,便興奮的上前來報喜!
「何喜之有啊!」
朱長義聞言,把手裡的茶盞放下。
他最近正憋著一肚子氣,想著怎麼報復楊墨。
只苦於年關將近,事務繁雜,一時抽不開身。
對他來說,沒有什麼消息比抓住楊墨把柄更好了。
只聽管家朱從說道:「老爺,您猜我今天在榷場里瞧見誰了?」
「有屁就放,老爺我可沒空聽你啰嗦!」
「是,是,」朱從見老爺似乎心情不佳,趕緊陪著笑臉說道:「是那個姓楊的小子。」
「哦?他去榷場了?這喜從何來呀?」
「老爺您一定不會想到,這小子居然跟忠義軍的人有勾連?」
朱從臉上堆起一個陰冷的笑,得意的說道。
「哦?這倒奇了!」朱長義聞言,不由站起身來。
心裡想著,知道這件事對自己到底有何好處。
「不僅如此,這姓楊的小子,還要借忠義軍的名義,在小人這裡採購十萬石糧食。」
「多少?」朱長義驀地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老爺您沒聽錯,十萬石?」
朱從拿雙手十指交叉比劃了一下。
朱長義這才確信自己沒聽錯,忽然又想起什麼來,震驚的問道:「他知道你是誰?」
朱從得意的笑道:「不知道,小人行事一向縝密。從不在熟人面前露臉。」
「那就好,那就好。」
朱長義興奮的直搓手。
繞著堂中轉了好幾圈,突然止步道:「你做的不錯,你給老爺我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利用這樁買賣,把這小子匡進來,還不能牽扯到咱們自己。」
「這個容易……」
善事朱從從來不做,這傷天害理,坑蒙拐騙的事,卻是他的強項。
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對策,知道家主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就把自己的陰謀一五一十說了。
朱長義聽罷,拍掌叫好!
二人密謀了一番,彷彿已經看到了楊墨伏法時的樣子。
而此時的楊墨,卻在貨棧里疑心起劉總管的身份來。
把梁安叫了進來,遞給他一張紙條。
讓他去榷場內聯絡蜈蚣嶺的暗樁。
吳斜眼率眾歸附時,曾經送給他一本花名冊。
裡面載有蜈蚣嶺全部暗樁的潛伏地點,潛伏身份,真實身份和接頭暗號。
這時正好派上用場。
剛才楊墨已經覺察到自己有可能暴露。
擔心被人跟蹤,所以並沒有馬上聯絡那些暗樁。
讓梁安去,比他自己就安全多了。
楊墨和朱長義雙方都展開了緊鑼密鼓的行動。
與此同時,襄陽府和江北猛軍,也正各自醞釀著自己的計劃。
然後這一切,普通百姓卻知之甚少!
襄陽城內外更是在節慶前顯露出難得的繁榮。
漢水江面上,商船往來如織。
雙方水師都不知道去了哪裡。
連例行的巡江都免了!
為免打草驚蛇,呂文淵特意採取了外松內緊的策略。
暗地裡卻在日以繼夜的趕製各類軍械。
猛火油,火藥,石彈,水泥,鐵火炮,戰船,投石機,弓弩,箭矢,金汁,刀,槍,劍,戟……
每天都在一點點增加。
呂家軍兵員也已得到了擴充。
呂文淵接收了來自南嶂縣近千名土匪。
把他們編入呂家軍左軍山字營,安置在萬山一帶駐防。
統領自然是非秦子穆莫屬。
在楊墨的一再堅持下,呂文淵任命巡江蛟孟威為山字營副將。
總領三灣水匪和戰船,駐紮在離萬山不遠的下沙灣。
與山字營步軍呈掎角之勢,互為策應。
江北猛兀兒大營也同樣內有乾坤。
從東路合肥調來的大批主要由漢人降卒組成的水師,已經由陸路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南陽地界,進了猛兀兒軍營。
漢人降將們正在挖空心思,想著怎麼一戰攻破襄陽城,生擒呂文淵兄弟。
猛兀兒人來自草原,弓馬嫻熟,卻不習舟楫。
猛軍的水師,幾乎完全是由漢人降卒組成,水戰其實還是漢人與漢人之間的較量。
呂文淵深知這一點,所以在對敵的戰法上並沒有猶疑。
唯一擔憂的是,襄陽水師的實力不濟。
因此,呂文淵一再敦促朱長義,加快戰船的打造進度。
朱長義自然是不惜一切,也要如期完工。
他知道,船塢就是他能否保住身家性命的資本。
戰船若是不能如期完工,呂文淵就先饒不了他。
一晃就到了臘月二十八這天。
城內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鐘鼓兩市繁盛的場景也達到了極致。
小子們滿街亂竄,身後不時響起一聲聲爆竹的炸響!
小姑娘的頭上,也都紮上了新買的綢花。
成船的豬羊不斷的被運進城裡來!
城北碼頭上,一片繁茂的場景。
人人都只關注著眼前的事物。
就連城頭的守軍,也都懶洋洋的蹲在向陽的角落裡曬太陽。
要不是尿急,臨漢門守將伍全忠都懶得朝江面上看一眼。
上峰說猛兀兒人極有可能在年節前後對襄陽城發起進攻。
可江面上連猛兀兒戰船的影子都沒瞧見一艘。
伍全忠站在垛口處,悠閑的望向遠處的江面。
撩起軍袍,鳥朝天激射出一股清流。
才尿到一半,那股清流突然中斷。
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伍全忠伸手使勁揉了揉,合身撲在箭垛處,眯眼望向江水盡頭。
在那裡,成片的白帆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襄陽城的方向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