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湘妃遺夢

九年來，他無一日不在思念莫暄翮，但舜帝嚴令未有準許，不得私自帶娥后、英妃前往蒼梧山尋他們。九年來舜帝帶著莫暄翮諸人與九條孽龍苦戰，日子過得相當艱苦，根本無暇抽身顧及其他。

每次送到嬴夔手裡的信，都一再囑託嬴夔要照顧好娥后和英妃，並言明形勢複雜，他們抽不開身，不能讓娥后、英妃為之擔憂。嬴夔牢記囑託，九年來隨侍在娥皇、女英的左右，彈琴舞劍，寄情山水。

許是憂思過度，娥皇、女英的身體狀況自從九年前病倒洞庭湖畔后，就大不如前，也不宜遠行，是以謹守臨別前舜帝的話，沒有前往蒼梧山。無論是娥皇、女英，還是嬴夔，都沒有想到，九年前的分離，竟是此生的訣別。

娥皇、女英在三峰石下，足足哭了七天七夜，每一滴眼淚，都灑在了青青翠竹之上，留下點點斑痕，是為斑竹。身心煎熬的兩人一天比一天憔悴，見不是辦法的嬴夔，讓侍女一起將她倆帶回湘山休養。

回到湘山之後，二人仍舊每天止不住流淚，抱竹痛哭，直到眼淚漸漸地哭幹了，一滴一滴的鮮血從眼中流出來。某天夜裡，一場濃霧將整個湘山籠罩，空中閃電一道急過一道，雲層越積越厚，好似整個天空要倒扣下來一般。其後，狂風暴雨呼嘯而來，洞庭湖中掀起了滔天巨浪，而娥皇、女英一片至誠的思念與悲痛感動了天帝，天帝命天神下界，將她們流出的眼淚與鮮血都一點點收集起來，灑在了湘山的翠竹上，點點成斑，後世命之為「湘妃竹」，與蒼梧山的斑竹遙相輝映。

此時蘆蒿無邊，江霧蒼茫，臨風憑弔，更添哀傷。加之再無力北返，在這臘月天的狂風暴雨之中，娥皇與女英突然都清醒了過來，明白似乎舜帝在召喚她們。她們不再哭泣，回到房間里，讓侍女給她們精心打扮了一番，就像迎接遠行歸來的舜帝一樣，在湖畔攜手站立，后雙雙投身洞庭湖中而亡。

侍女們本想拉住她倆，但一旁的嬴夔搖了搖頭，他知道她們去意已決。絕望之下，四個侍女也追隨娥皇、女英，全部投湖自盡，頓時，風停雨住，湖面波瀾不驚，恢復如初。一連串打擊接踵而至，令嬴夔再也支撐不住，當即口吐鮮血，昏倒在地。

舜帝與娥皇、女英離世之後，其事感動天界，天帝下詔追封舜帝為湘水之神，號曰「湘君」。娥皇、女英皆為湘水女神，號曰「湘夫人」，也被世人視作專司臘月的花神水仙。

醒來后的嬴夔，萬念俱灰，瞬間發白。想到至愛、摯友、明君都已不在，一個人苟且偷生又有何益，他從湖邊顫巍巍地爬起來，看著夜色中水裡依稀倒映出的滿頭華髮的自己，正欲自行了斷，卻見蕩漾著的水光中，竟浮現出莫暄翮的樣子，她告訴他，「夔哥哥，此生訣別，實屬無奈，只望你好好活下去」。

「好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這五個字一直不停地在他耳邊回蕩，對此刻的他來說，顯得既殘忍又令他不知所措。他立在冬日的寒風裡，許久許久，直到天光大亮，才終於打起了些精神，一個人在湘山上為娥皇、女英還有陪葬的侍女，都立了墓碑。

把這些事情做完以後，從此就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有人說他回了東海流波山，也有人傳他去了蠻荒之地，也有人說他可能去海外諸國遊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