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突變

徐遠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他躺在自己帳篷里的地鋪上。

昨天我到底是怎麼了？

徐遠從地鋪上坐起，茫然的看著自己的雙掌。

「那些片段是我以前的記憶？……」

「我到底是誰？……」

「一號……」

當徐遠想起「一號」的時候，頭就又開始劇烈的疼痛起來，不管徐遠怎麼回憶，都想不起「一號」是誰，「一號」的相貌。

只是徐遠能夠感覺得到，這個「一號」是他很重要的一個人……

很重要很重要，可為什麼我會忘記？

徐遠拚命回想，他想要想起她的長相，想要回想起關於她的一切……

這時他腦海里閃過一個畫面，一個穿著一身病號服的女孩站在他前面，他看不清女孩長相，只隱隱看見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揚著，用肯定的聲音與他說——

「我向你保證，總有一天，我會帶著你一起回家……」

「拉鉤……」

徐遠一滯，愣愣道：「……回家……」

而就在徐遠快要想起些什麼的時候，徐大光和徐輝同時來到了他帳篷里。

兩人一進來就看見捂著頭，神色痛苦的徐遠。

「阿遠（遠兒）！！」

徐大光和徐輝大驚失色，快步來到徐遠面前，徐輝不停搖晃徐遠的雙肩。

徐遠抬起頭就看見面前的徐輝，慢慢的清醒了過來，腦海里的畫面也隨之不見。

徐遠的雙眼恢復清明，他看了看徐輝，又看了看一臉擔心的徐大光。

「阿爺，大哥。」

徐輝見徐遠恢復正常，不由得鬆了口氣說道：「你啊，真是嚇死你哥了。」

徐大光對徐遠道：「遠兒，是不是朝陽那小子傷著你了？不要怕，和爺爺說，爺爺給你做主！」說著，徐大光還用餘光瞥了一眼徐輝，意思是如果真是這回事，你這「罪魁禍首」也跑不掉！

徐遠連忙道：「不關朝陽哥的事，是我自己的問題。」

「自己的問題？」徐大光眉頭皺道：「胡說，這麼多年你阿爺就沒看見你有這麼個毛病！」

徐輝這時插話道：「行了臭老頭，你也別猜了，我和你說吧。」

於是徐輝就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徐大光，包括張洗他們盜取了帝國機甲一事

畢竟這是關乎聚集地存亡的大事，所以就算徐輝與徐大光平時理念不和，經常吵吵鬧鬧，他也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對徐大光有所隱瞞。

徐輝本來昨晚就想和徐大光說的，只是他們回來時，徐大光已經睡了，所以只好等到今天一大早，才與徐大光提起徐遠昏迷一事，只是徐大光一聽徐遠昏倒了，就二話不說急忙忙的就跑來了徐遠的帳篷里。

徐大光聽完事情經過，先是疑惑的嘀咕了一句「遠兒是看到那機甲然後就昏迷了？」后，又氣急敗壞道：「胡鬧！簡直胡鬧！徐輝，你趕快帶人把那機甲運走！能運走多遠是多遠！」

徐輝一愣，說道：「我已經叫瘦狗他們二十四小時防備……」

不等徐輝把話說完，徐大光急得直跺腳，「防備有什麼用？真等帝國正規軍追查過來，就一切都晚了！」

徐輝沉默。

徐大光見狀，瞪大眼睛道：「徐輝！不能心存僥倖！」

徐大光一聲大喝，徐輝就不再猶豫，起身就道：「我現在就去。」

徐大光看著徐輝，眼中閃過一絲欣慰。

可是就在這時候，忽然一陣轟隆聲想來，整個聚集地都劇烈的晃動了起來，隨後沒多久就聽見從帳篷外傳來賴毛那滿是恐慌的大吼聲。

「大家快收拾東西去東口！」

「帝國人來了！！！」

徐家三人皆是一怔。

才一個晚上的功夫，帝國人就查到了這裡？

誰也沒有想到帝國會為了這具遺失的機甲，這麼快就尋找了過來。

徐大光和徐輝回過神，神色一凝，也沒時間再去管徐遠，就大步往帳篷外走去。

徐遠也從地鋪上起來，快速將衣物穿好，他正要出去卻腳下一頓，徐遠他看了一眼背包位置，然後就走了過去，將裝在其中的手槍拿了出來，放在了自己的口袋裡。

徐遠出了帳篷，就看見聚集地的人都已備好行囊並圍在了徐輝和徐大光的周圍，他們神情慌張、惶恐不安還有著不可置信。

他們在這裡相安無事生活了百多年，帝國人怎麼就找了上來？是因為他們搶劫物資終於引起了帝國的憤怒？

這時候全副武裝的賴毛、瘦狗、林朝陽還有李炎陽都站在了徐輝的面前，而周圍眾人則是在七嘴八舌的尋問著賴毛是不是他們開玩笑，帝國人來了這是不是真的……

徐輝大喊了一聲「安靜」，場中不再吵鬧后，他才一把逮住賴毛的衣領問道：「到底什麼情況？」

賴毛神色惶恐，他平靜了下呼吸就說道：「我和朝陽依你命令在西口看守，可就在剛才，西口的升降梯被炸毀，然後就看見好幾條繩索從上面降下。」賴毛急的都快要哭了，「那繩索太詭異了，用刀砍砍不斷，用火燒燒不斷，用槍打打不斷，後來我用電鋸來鋸也沒用。」

林朝陽一臉沉重的接話道：「而且我用AK對繩子上的人進行射擊也絲毫無用，因為距離有些遠，我看得不是很清楚，子彈打在他們身上聽不見聲響，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徐輝和徐大光的眉頭都緊鎖了起來，像消失了一樣？

徐大光突然反應過來，說了句「不好」，就立馬對徐輝大聲說道：「徐輝！你和你的小隊帶著聚集地里的老弱婦孺還有你弟從東口撤離！張洗你們也是一樣！張洗？」

一旁的瘦狗推了推眼鏡對徐大光回答道：「徐老爺子，張洗他們沒在聚集地，我猜他們現在應該都還在東口那邊的車庫裡。」

徐大光聽完也就不再去管張洗他們了，他看著徐輝，表情是從未有過的鄭重，徐大光看著徐輝的目光中閃過許多複雜的感情，有悔恨，有內疚，有疼愛，有不舍……

「輝兒，就聽爺爺這一次，就聽這一次就好，帶著聚集地的人趕快離開這裡。」

徐輝握緊雙拳，雙眼滿是血絲，徐大光想要做什麼，他怎麼會猜不到？徐輝大吼道：「你這臭老頭少在這裡給我裝悲情英雄！要走就你帶著他們走！東出口那邊有張洗他們在，他們會保護你們的安全！這裡由我來阻擋！」

徐大光笑得苦澀，他搖了搖頭，也不反駁徐輝的話，而是開口喚道：「老周。」

徐大光聲音剛落，一個與徐大光一般年老，但卻十分魁梧的老人就走了出來，他二話不說一個手刀就打在了徐輝的脖子上。

徐輝暈過去前，還瞪大著眼睛看著徐大光。

「老周」把徐輝打暈過去后，就把他交給了林朝陽，「朝陽，背著你們隊長離開這裡。」

林朝陽有些掙扎，他看著「老周」，「阿公，我……」

「老周」手一擺，打斷道：「好好活下去。」

林朝陽低下頭，「……我明白了。」

徐大光最後看了一眼徐輝，然後就看著一眾人嚴肅的說道：「徐輝沒醒來前，由李炎陽接管小隊，你們有沒有異議？！」

瘦狗、林朝陽、賴毛表情都很掙扎，但是都不約而同的回答道：「沒有異議！」

徐大光點點頭，掃視了一眼他們幾位年輕人後，就把目光停留在了徐遠的身上，徐大光一臉慈祥，他摸著徐遠的腦袋，「遠兒，以後不管去到哪裡都要好好讀書，還有阿爺知道你是一個很有自己想法的人，所以不要什麼事情都要聽你哥的，有些你覺得你大哥做的不對地方你就和他說，知道了嗎？」

徐遠也不是傻子，他雙眼有些泛紅，這個他六年的家，難道就要這樣變得支離破碎了？他不要這樣！

徐遠拚命搖頭，他死死的握著兜里的手槍，「阿爺，要走我們一起走，遠兒能保護你們！」

徐大光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接著他神色一板，正色道：「遠兒，沒時間了，聽阿爺的話！能讓子彈消失……這是『G589』的力量，來的是帝國的正規部隊！」

「我……」

不等徐遠說完，徐大光就看向李炎陽道：「走吧！」說著，他又看向聚集地的所有人道：「走吧！」

「最後，我以聚集地首領的身份命令你們，所有人一定都要活下來！」

李炎陽低下頭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她聲音低沉的說，「聚集地的所有人，向東口出發！」就上前一把抓住徐遠的手臂就拖著他往東口而去。

李炎陽抓得很緊，走的速度很快，徐遠根本就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帶走了，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徐大光的背影……

「阿爺，阿爺……阿爺！！！你說好要教導我知識的！可我現在還有好多字都認不識……你不能說話不算話！你不能死！！炎陽姐，放開我，快放開我！！我要去救阿爺！！！」徐遠撕心裂肺，激動萬分，他不停掙扎著，就在李炎陽快要被徐遠掙脫的時候，瘦狗和賴毛一起過來將徐遠拉住……

這時候，聚集地的人幾乎也都往東口而去，他們在走時都對徐大光說著各種祝福的話語，他們都不想丟下這位老人，可是他們知道這位老領袖想要用他的犧牲來爭取他們逃亡的時間，這是領袖的決意，這樣的決心，他們不能辜負……

「徐哥，你一定要活下來……」

「首領，我們在安全的地方等你，你一定會過來的對吧？」

「保重……」

「……」

沒一會兒，整個聚集地里只剩下了徐大光，老周，還有幾位和他倆差不多大的老人。

徐大光看也沒看老周他們一樣，反而眯著眼看著那西口方向。

「老陳、老黃，還有你們幾個，怎麼都不走？」

「你都沒走我們哪還能走？」

「就是，再說了，大光你自己算算，以前我們就救過你多少次？沒有我們這幾個老兄弟，你早不知死哪去了。」

「從以前起，你在我們當中就是最莽撞的那一個，沒有我們你哪行啊。」

「哈哈，說來徐輝那小子的性格和你年輕時候真是一模一樣，虧你現在一天還和徐輝他爭吵，你難道還不知道那小子是趕的誰的德性？」

「……」

幾個老人哈哈大笑，七嘴八舌，絲毫沒有赴死前的沉重。

徐大光也跟著笑了一笑，笑罷，他才說道：「那麼，就讓我們這些舊時代的亡魂再一次的並肩戰鬥。」

「為了，人類的延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