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網路時代
宗合語氣平靜:「只是突然發現很累。」「再累能比我們打工人累?」明德笑著給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這才當上總經理多久就開始凡爾賽了。「就是!」海其抬起頭來,我最近這段時間每天加班到12:00,就為了5000多塊的工資。你好意思說累?」二位兄弟平日里總是意見不合各抒己見,今天卻出奇的有默契,互相伸出手和對方擊了一掌。「宗合,你膨脹了,已經脫離我們群眾。」宗合只是笑笑沒說話,低頭又喝了兩口啤酒,他不指望海其和明德能真的意識到他此刻到底有多累,只是發自內心的覺得,任何位置都是不好當的。明德笑嘻嘻,「不管怎樣你現在是咱們兄弟里最有出息的一個!以後我們還得仰仗你!」海其也舉起杯子,「苟富貴……莫相忘。」宗合笑著和他們碰杯,「我知道說出來你們不信,我是真的理解了以前的老黃。」明德:「當初你還是普通員工那會,可沒少在我們面前吐槽他。」宗合點頭,不單是現在,從前的從前,在他和文靜一起生活的平庸世界,老黃作為自己的上司做事昏庸又喜歡小題大做,還總是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那時的他心中總是憤憤不平,不明白為什麼像老黃這樣「能力平平」「阿諛奉承」的人能在經理的位置上這麼平穩,他覺得論能力自己根本不比他差。此時此刻,自己經理也當過了,總經理位置也在手上,他終於明白,站在普通員工的位置和站在領導層的位置,所看到的世界完全不同。並有種深深的感觸,以前在老黃手底下當班的時候看他做什麼都很輕鬆,出了問題只知道推給別人,還不好溝通、一意孤行。現在他已經明白,協調上下這簡單的職責履行起來已經多麼心累。再加上自己又是個親力親為的性格,很多問題不想和別人溝通太多,到最後就會擼起袖子自己干……可這些感觸,明德和海其無法感同身受,只覺得這位好兄弟在無病呻吟。明德用油哄哄的手摟住宗合:「你現在就算什麼都不做,天天在家睡覺,所擁有的已經是我們奮鬥幾十年都趕不上的!」這話沒有誇張。海其也瘋狂點頭。「所以,對你媳婦好一點,只要她不變心,你就永遠有一座金山銀山。」宗合:「問題是她現在已經生氣。連家裡的密碼都改了。」「這是好事。」明德馬上化身情感大師,「你知道一個女人在什麼情況下喜歡生氣嗎?」海其這些年對和感情相關的話題都洗耳恭聽,他不放過任何一個學習的機會,在脫單的路上狂奔。明德挑挑眉毛,表情有幾分胸有成竹:「在她十分在意的時候。」他壓低聲音鼓勵好兄弟,「一個十分有修養的白富美,做出這種小女兒家才有的表現,只能說明她十分在乎你——女人對於喜歡的人都喜歡使小性子。」海其提醒他:「他倆現在都已經結婚了,肯定互相彼此在意……我倒覺得把他鎖到門外不是好事,萬一……」他本想說宗合萬一被拋棄了怎麼辦?剛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馬上吞了回去。明德:「我跟你說那麼多,是想告訴你重點!」他一副閱盡千帆的表情,「趁她還這麼在意你的時候,好好打一下根基,人的熱情和愛意都是有期限的,別等她不喜歡你了你再努力,白給!」說的也算有幾分道理……宗合胡亂聽著。自己雖然不是女人,但他也明白這樣一個道理:越是喜歡對方、在意對方,越不能容忍他/她對自己的輕視。兜里的手機頻頻震動,宗合一低頭正是紀婷,他心中一沉,心想:她莫不是還以為自己此刻還在門外站著?然而轉念一想,門口都有監控和攝像頭,她應該早早就知道自己開車離開。宗合接過電話,紀婷語氣比剛才平靜了許多。「你在和朋友在一起嗎?」「是的。」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只聽紀婷說:「剛才不該把你關外面,是我做得不太合適,你忙完趕緊回來吧。」此話一出,宗合瞬間心中觸動,紀婷是一個如此優秀又賢惠的女人,明明是自己犯錯在先,她卻在懲罰自己之後率先反省。這樣一個豁達而通透的老婆,自己能和她在一起簡直三生有幸。紀婷問他:「你現在都跟誰在一起?」「我……」宗合正猶豫要不要對她說自己和明德海其他們小聚,腦中一閃,突然想到好像岳父曾經約束過自己:不讓和這兩位朋友走得太近。可,大腦一時間有些錯亂,宗合想了又想,不確定,這段記憶是否還奏效。正不知如何回答之際,明德突然伸出爪子,把手機拿過去:「喂,紀婷小姐,是我們在和你老公吃飯,你可千萬別誤會。」對面紀婷突然聽到他的聲音,明顯一愣:
「……你好。」明德哈哈笑著,「把他叫出來沒有耽誤你的事兒吧?這小子剛才還說呢,做錯事惹你生氣了,我們已經教訓過他了!他從小到大沒怎麼談過戀愛,總是做些不解風情的事,你可要多擔待。」一席話說完之後,明德和紀婷彷彿瞬間變成了朋友,拉近不少距離。紀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都是一些瑣碎的事,他挺好的,謝謝你的關心。」掛完電話,明德馬上比了個ok的手勢,一旁海其像看偶像一樣,露出崇拜的眼神:「為什麼你面對不同的女人,從來不緊張,總是口若懸河,這些能教教我嗎?」明德一笑,帶著虛假的謙虛。「無他,唯手熟爾!」兩天之後,紀婷再次來到畫展,這是這些畫今天最後的展示。她特別喜歡看裡面那一幅朝著太陽的向日葵,並且已經盤算著用一個合適的價錢將它買回來。這幾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尤其是自己的情緒,老是波動的比較厲害,紀婷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總是情緒化做事。比如前天把宗合鎖在門外,她一直有幾分自責。儘管那天晚上,宗合回來之後,她仍舊專註地向他道歉,二人互相坦露心事,最終化干戈為玉帛。是自己心胸太狹隘了……紀婷突然發現,自己開始像電視劇里那些家庭主婦一樣,總糾結生活的細節。這不是自己想要的人生,更不是自己的追求。紀婷站在那幅向日葵面前,正在出神,一旁年輕又清脆的聲音打了聲招呼。「紀小姐……這麼巧?」紀婷收回思緒,看著面前有些熟悉的五官,反應許久才想起來,這是自己那天下午在公園遇到的男孩。此刻的他穿著一身休閑裝,白色t恤配上卡其色休閑褲,加上臉上洋溢著的笑容,整個人充滿活力,也就是剛剛滿20歲的樣子。「你好。」紀婷禮貌地打了聲招呼,不再說話。男孩兒卻主動攀談。「你看起來非常喜歡這一幅向日葵。」「是啊。」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敷衍的打招呼,沒想到這小男孩突然開始話嘮模式。「我也喜歡,首先他顏色用得好,大面積的黃色橙色給人一種充滿希望的感覺…而且筆鋒很細膩。」紀婷笑著點點頭,依舊禮貌的說:「你不用給我講這個,好好看你喜歡的就行。」紀婷在國外的時候沒少看過畫展,這些很基礎的東西根本不用聽。她轉身剛走幾步,男孩已經追了上來,「原本向日葵一共有兩幅,姿態不同,面對的方向也不同,可惜另外一張丟失了。」紀婷聽到這話緩緩停下腳步。她問小夥子:「你怎麼知道的?」「我和很多同學都知道。」他依舊笑著。紀婷提醒他:「這些東西應該是商家為了炒高這幅畫的價值,故意放出來的消息,不一定可信。」小男孩卻胸有成竹。「是真的,因為這幅畫的原作者就是我的老師。」紀婷睜大眼睛,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稚嫩的男孩,「你的老師?」這幅畫是當代著名畫家於三水的作品,面前這位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小夥子,居然是他的學生?小夥子從兜里拿出一張名片,「我叫陸平,是個美院的學生,當然,已經畢業了……」如果是平時,這種陌生人的套近乎她根本不會理會,可如今聽說他是美院的學生,紀婷心中馬上多了一份親切感。「你穿的可一點都不像搞藝術的?」男孩不好意思的笑著:「或許等我留了長發,你就會覺得像了。」「你既然是美院的學生,來參加畫展的目的是?」「多學習,順便看看。」他用手指了一下不遠處的牆壁,「這裡面的畫作有好幾副都出自老師之手,最近太老人家去了國外,見不到面了就來看看他的畫。」紀婷看他臉上略帶淳樸的表情,「看樣子你和老師感情不錯。」「還好吧。」「我剛考上大學的那一年,差點因為交不起學費被勸退,是老師對我多加關照,才留了下來。」紀婷聽他這麼說,好奇地問:「藝術類的專業學費本來就高,你怎麼偏偏學了畫畫?」「因為愛好吧……」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並排走了很久。有的時候就是這樣,陌生又毫無瓜葛的人,一旦多聊兩句,馬上就變成了認識多年的朋友。甚至有些話,對自己真正的朋友都說不出口,卻能對一個陌生人說。陸平年紀輕輕,說起話來卻不急不躁,給她解說了展覽大廳中掛著的剩下幾副畫的創作歷程。比如老師的創作靈感,還有中途思路改變的過程。他指著一副中年婦女的人物肖像畫的手腕處:「這裡本來給她畫上了首飾,後來老師覺得不太合適,於是畫了一條綁在手腕上的絲巾。」真是妙……紀婷津津有味地聽著,原來藝術家創作作品,是這麼的隨心所欲。紀婷:「你會畫畫嗎?」「會,只是和老師的相比,我那都是小兒科。」陸平說完居然覺得有幾分慚愧,面對紀婷這位剛剛認識才幾分鐘的人,突然說:「如果你不介意,將來有機會我可以給你化張肖像畫。」話音剛落,紀婷停下了腳步,她覺得有幾分怪異。「我們還是陌生人而已,你這麼輕易就給別人畫肖像?」畢竟見識過那麼多人,紀婷本性善良,卻也有自己的防備心。「你很熱心,上次在公園幫我看手機我就能感覺出你是個活潑的男孩。」「我我剛畢業那會兒也覺得和人拉近關係是好事兒,也不介意給別人出點小力氣幫個小忙,可你……」紀婷笑著看他:「我相信你的時間也是有限,應該沒精力給每一個遇到的人畫肖像。」陸平點頭,彷彿有些東西已經瞞不住的樣子。「說真的,我只跟你一個人說過,其他人讓我畫還真不一定有時間。」紀婷看他突然這麼坦誠,跟著笑了。陸平掏出自己的手機,打開相冊,「其實我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說完,把自己曾經的作品展示給紀婷看。真沒想到,這樣一個年輕的小夥子,畫出的作品已經有幾分老練,風格色調明快簡約,的確已經有了藝術水準。按照紀婷多年的經驗,這樣有天賦的年輕人,只要多加培養,以後很容易出圈。只可惜,他太年輕了。紀婷平靜的說:「沒想到你這麼年輕畫風就這麼獨特,但是……」「我雖然願意投資你,可你太年輕了,只能當作一個長期股持有,或者來一場轟轟烈烈的炒作,要不然沒有多少溢價,作為投資人可能得不到什麼實惠……」顯然,紀婷把他當作四處尋求投資機會的畫家。「不不不,你誤會了。」陸平趕緊解釋:「我只是讓你看看畫作,沒有別的意思。」「如果只是隨便看看,我覺得你完全沒必要對我表現得那麼熟絡。」紀婷提醒他。陸平臉上的笑容始終帶著幾分靦腆,「果然,都說女人特別在意第六感,原來是真的。」他把手機放回兜里,「我跟你嚴格來說並不算陌生人,紀婷您是一位有光環的女人,這些年做過不少慈善。如果您記性好的話,應該記得曾經資助的貧困生里有一位叫『陸不平"的男生,那就是我。」當說出這些,紀婷才終於意識到,為什麼剛才聽到他的名字總有種熟悉的感覺。她的確曾經資助過幾位貧困生,當年媒體跟蹤報道過,每一個人的名字她都記得。只是沒想到,其中一位大學生畢業后真的當了畫家,還是她見過的最年輕的畫家。說出身份和淵源,紀婷終於放下心中的戒備。她微微抬起頭看著面前男孩的五官,回想著自己剛剛資助貧困生時,照片上的陸不平才剛剛上高中,十分瘦弱,那時候的她選擇他的原因很簡單。——名字太奇特。陸平笑著開玩笑,「當時媒體還安排了我們通電話的情節,我那時候剛剛上高中,你在電話里跟我說,有機會把名字改一下,人生的道路平坦比不平坦強!因為這句話,陸平後來真的把名字改了。紀婷笑著點頭,自己當初的確是這麼說的,當時說完后掛了電話她還為此自責了一陣子,因為那時的她意識到,對一個家庭貧困的小男孩開玩笑讓他改名字,一不小心會傷到他們的自尊。「非常感謝您,您是我的恩人。」「別這麼說,雖然我比你年長几歲,也可以是朋友。」二人鄭重握手。陸平對紀婷說著這些年的遭遇,「我從小就喜歡畫畫,大學學藝術並不那麼順利,很多人都覺得我家庭困難應該學一些技術類的東西,學畫畫只是在浪費別人給我的補助。」「只要認真學,在大學沒有虛度光陰,不管寫什麼都值得。」紀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