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如何延續家族財富?
「對,只有姓紀的後代才能享受我所指定的那些福利。」這句話鏗鏘有力,傳到宗合耳中。在宗合詫異的眼神中,岳父掛了電話。氣氛突然變得微妙,宗合睜大眼睛看著面前氣度威嚴的岳父。「爸,您的意思是……」「就是我剛才表達的意思。」宗合試圖問清楚:「那我和婷婷以後的孩子……」「當然是姓紀。」岳父重新坐回到沙發上,用平和的語氣反問:「莫非你對這一條有什麼意見?」意見不敢當……可這也太突然了。宗合:「可我才是孩子的父親。」岳父抬眼看他,「法律可沒有規定孩子一定要隨父親的姓,在這方面男女都是平等的。」「這……」嚴格地來說,的確是這樣。岳父:「我想讓你們的孩子繼承最好的東西,難道很難理解嗎?」剛才和樂融融的氣氛突然再度變得壓抑,宗合閉上嘴巴不再開口,因為他不知如何反駁。只是心中揪心得很。這時,岳母從廚房走出來,她手中端著烤好的麵包和一大盤蔬菜沙拉,笑盈盈地問:「你們爺倆聊什麼呢?」紀婷也走過來,「晚飯隨便吃點吧,最近我和媽媽都在減脂。」宗合已經記不清在飯桌上,自己是用什麼樣的表情吃下這頓飯。晚上,他一個人坐在卧室的床頭髮呆。紀婷似乎察覺出他情緒的變化,「怎麼了?難道我爸又給了你壓力?」「沒有。」宗合口是心非。紀婷坐在梳妝台前旺臉上敷了一張薄薄的面膜。「其實我挺開心,沒想到爸媽為我考慮的這麼長遠,以後孩子的事兒就省心了。」宗合抬起頭問她:「你想要孩子嗎?」紀婷把精華水小心翼翼地抹在手上,隨口說著:「等過了這段比較忙的時間,自然就把備孕提上日程。」她笑著扭過頭來,儘管五官上附著一層面膜,人就能演清新脫俗的面容:「難道你不想要孩子?公公婆婆上一次都暗示讓我快快做準備了。」宗合面無表情,「我當然想。」「只是……爸爸,好像希望孩子到時候跟你姓。」「是嗎?」紀婷內心毫無波瀾,彷彿這是一件無關痛癢的事。「可以啊。」宗合提醒她:「那樣會不會太奇怪?」「有什麼奇怪?法律上本來就沒有限制孩子跟誰姓。」宗合沉默許久,緩緩說出:「我們老家那邊的人思想傳統,如果生出的孩子不是跟我姓,我可能會失去尊嚴。」「哪有這麼誇張?」紀婷也被嚇到了。她有些想不明白,「不管跟誰姓,不都是我們兩個人的孩子,無非是稱呼不同罷了!」宗合覺得這個問題並不難理解,紀婷卻覺得他們都在小題大做。她不喜歡討論這些繁瑣的封建糟粕,快速換了話題,「那些不開心的事別想,我這個周末有一場同學會,你一定要去!」說著,她走向衣帽間,從裡面拿出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這場同學會還挺重要,衣服我都給你備好了,到時候讓你認識一下我曾經的同學。」宗合沒心思聽這個,只是微微點頭,便不再言語。紀婷顯然對那天充滿了期待,眼神中都泛著光,一個人坐在那兒開心的說了很久。「我跟別人說你是一個很優秀的人,是個非常帥氣的青年才俊,到時候一定要好好表現。」「不敢。」
宗合口中喃喃人兩句話,「……其實我很普通,是我高攀了你。」有錢人的律師果然效率很快。第二天宗合剛到公司,就有律師給他打電話,說會拿著一份文件過去找他簽字。正是岳父信任且專用的楊律師。他厚厚的黑框眼鏡和頭上稀疏的頭髮,五官卻長得極其精神,站在那兒精神抖擻,這種氣質寫滿了自己在這個領域的專業和權威。宗合接過來那一沓厚厚的文件看了又看,果然就是昨天岳父說的那些內容,和孩子有關的未來權益。楊律師抽出來其中一張確認書,「這一份是您的,按照規定從今往後的每一年,基金會也會給你一份生活開銷。」「居然還有我的?」宗合詫異,他問楊律師:「難道我也要改姓嗎?這場婚姻我並不是入贅。」「不不不」楊律師耐心解釋:「這些權益,這是您作為紀婷小姐的配偶才享受的權益,不需要改姓……不過如果將來發生離婚,就等於自動放棄這一條。」「哦。」宗合拿起面前的兩份確認書,「我能考慮一下再簽字嗎?」楊律師感到意外,「這些都是基金會所贈與的權益,甚至不需要你做出任何額外的行為,正常來說,沒有考慮的必要……」他當律師這麼多年,頭一回見人在這樣巨大的利益面前還要考慮。就好像一個人中500萬彩票,在考慮自己究竟領不領取獎金。楊律師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麼,只是好心提醒:「其實,就算您不簽這字,您的配偶紀婷小姐簽字效力是一樣的……」「因為畢竟,這是紀氏成立的基金會。」宗合:「那等我考慮好,簽完字給你送到事務所。」楊律師收拾完文件包,走之前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宗合先生,這張小小的確認書,可能是別人幾輩子都奮鬥不來的財富。」宗合笑得有些勉強。楊律師:「這個世界上像你這樣幸運的人還是很少的。」不知是不是楊律師和岳父溝通了什麼,半下午那會,宗合直接接到了岳父的電話。「宗合,不忙的話來我這邊一趟。」岳父發話,怎好不聽。宗合同樣有話想和岳父當面說。岳父的辦公室在火星大廈,宗合之前在八樓的大廳見過岳父。他的辦公室自己還是第一次到訪,風格和想象中有些不同。這樣一個成就極高的人,辦公室裝修的並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樣繁瑣復古,反倒一片簡約,多了份雅緻清新。岳父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套精緻的茶具,宗合敲門進去。「來了?」他語氣帶著幾分長輩的平和,「楊律師說,兩份文件你都沒簽?」宗合:「嗯。」岳父手中用熟練的動作一遍一遍泡著茶,語氣平靜:「其實簽不簽區別不大,只要和我們紀家有親屬關係,最終財務都會把該給你的存到帳戶——確認書只是形式而已。」宗合坐到岳父對面,剛才一路上都在大腦中思索,面對岳父自己該如何說出心中所想……可真正坐在這個辦公室,他覺得有些詞窮。岳父如同看穿他心中所想,主動開啟話題。「最近工作上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處?聽說你始終在第一線。」「還好,都不是大問題。」宗合答。岳父笑著:「你工作方面很努力……但你不適合當領導。」宗合抬頭看了一眼岳父,他表情從容面容淡定,「會當領導的人很少會主動幹活,但我也欣賞你肯承擔責任的優點,我的女兒大概就是喜歡你這一點。」宗合併不想談論工作上的事,「爸,我能不能和你聊一下別的?」「關於基金會?和未來的孩子?」「嗯。」岳父:「想說什麼就說吧,今天我們坦誠布公!」宗合大膽直言:「我覺得……您設立的這個基金會,不,您制定的特殊福利目的只是為了讓我放棄給孩子的冠姓權。」岳父臉上的表情微動,又是一笑。他如同聽到一個孩童的囈語。「首先,基金會不是我成立,是我的長輩——這個家族的長者。」「其次,你的冠姓權並不重要,基金會存在的目的實際是為了保證我們家族的財富在未來幾代不縮水。」
他語調平平,身上卻始終透著一股氣勢。「如果你可以給孩子更好的未來,我不會阻攔你。」宗合咬著牙齒,說出核心的不滿:「可我是孩子的父親,如果孩子不跟我姓,相當於剝奪了我的尊嚴。」岳父:「傻孩子,等再多活個幾十年,你會發現你口中的尊嚴並不是那麼重要,我們男人最需要的是什麼?話語權。」「是社會群體中的話語權。」「你在這種小事上糾結沒有意義,基金會保證的是我們紀家的財富,而不是你們家的財富。」「孩子跟你姓就等於默認放棄了以後的一切。」一番話把宗合打得絲毫沒有招架之力。宗合:「可……」他大腦有些空白,從來沒想到在岳父面前,口才蕩然無存,整個人變得極其窩囊。宗合緊緊握著手中的拳頭,還在思索著如何反駁,只聽岳父突然嘆口氣。「有些事對於你們來說,終究是太過遙遠。」他給宗合倒了一杯茶。這一刻,兩人彷彿身份平等的合作夥伴,而並非女婿和姑爺。岳父平靜的問他:「你知道如何傳承一個家族的財富?靠存款,吃利息?這輩子就算賺再多的錢,也抵不過通貨膨。如果你這輩子攢了一千萬,想留給子孫後代,靠存錢的話,每過20年,你的錢實際購買力就會縮水三分之一,如果再碰上一個揮霍無度的子孫,不到第三代這筆錢就成負數了。」宗合洗耳恭聽,從沒從人口中聽到這麼實在的東西。岳父此刻如同一位老師在給小學生講最基礎的東西。「怎樣讓家族長久興勝?北宋范仲淹給出了幾乎完美的答案。」范仲淹,就是那位說出「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名人。當年,還在做太守的范仲淹,用他一生全部的積蓄,在蘇州購置1000多畝良田,專為范氏宗族所用。這可以說是人類歷史上最早的家族基金會,相比如今國外富豪的各種基金會,范仲淹考慮的更全面和長久。他將千畝良田劃歸給「范氏義莊」,並親自製定范氏義莊的規章制度。只要是宗族內部的人,不分男女,每個月都會按比例分發口糧。每年冬天還會發衣料,但凡宗族內的男男女女結婚還會有一定的婚姻補助。哪怕去世,也會得到一筆喪葬費,在范仲淹制定的這一套規則下,但凡本宗族的後代都會給予最基礎的保障。為確保義莊土地不會被後世子孫所糟蹋,范仲淹規定義莊的田地不得出售,平時由人獨立掌管,全族監督。即便是族長,也不得干預掌管人依規辦事——這就有點像當今社會所委託的律師或事務機構。有了范氏義莊后,所有范氏的族人都有了一個保底的生存條件,族人們在這種保障的基礎上,不斷誕生新的精英。范仲淹此舉,可謂是為自家宗族立下了萬世之基。而這,就是如今大財富家族設立基金會的根本目的。岳父把茶端到面前,輕輕喝了一口。「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基金會的存在,不是為了你身上那一點蠅頭小利,而是整個家族的未來——這其中最尷尬的一點莫過於我這輩子奮鬥出那麼多東西,唯獨只有一個女兒!按照你們老家的說法,我這屬於絕後了……」「不……」宗合下意識就去否定,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岳父,岳父反而笑得豁達。「我說一句極其不好聽的話,現在社會的婚姻關係,包括你和婷婷,在我看來更多的是合作關係。」他此刻說話的語氣像極了談判桌上的甲方。「你對我們基金會的分配製度有意見……但你憑什麼?你覺得通過簡單的婚姻就能把我們幾代人累積的財富轉移在自己手中?那對我的家人公平嗎?」「我沒有想過轉移。」宗合解釋,再這麼說下去,他覺得自己很快就變成無惡不赦的「吃絕戶」。岳父輕輕擺手,「你雖然沒有想,但最終所顯現的事實就是這樣。」「我們只有這一個女兒,如果因為她結婚導致我們的財富受到影響,男人靠婚姻關係把一切合理的財富轉移到自己名下?你覺得我們會容忍這種情況發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宗合確實已經在瞬間明白了利害關係。岳父:「其實你並不明白,我們換位思考。」「如果你是我、是一位父親!你從年輕時候便開始奮鬥,到今天所積累了無數財富,但因為你只有一個女兒,而娶你女兒的那個男人一無是處。最終,因為這段合法的婚姻關係,所有的財產都會被他空手套走。」宗合覺得這個故事特別彆扭,就好像故意在影射自己。岳父問他:「你會嗎?」宗合大腦思索著,他怕挨罵。遇到這種事情,設身處地地去想,他還真不會願意。這個故事裡的男方的算盤打得非常明顯,算盤珠子都快崩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