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六章 慌了手腳
他每次都以堅韌不拔的意志力默念:
又要堅持下去。
又堅持打了一拳。
不可能如此前功盡棄。
又咬緊牙關。
由極限中又把內勁調出來,然後掄起拳頭。
他全然不知,像他這樣一個人已處於虛脫邊緣,嘴角、耳朵還不斷地滲出鮮血,頭上滿是汗水,已把衣服都打得濕透。
又是一拳。
又是一拳。
葉楓逸凹自吟。
直到靜靜的夜被公雞啼鳴聲擊碎。
葉楓逸渾身像從夢中醒來,抖動著。
沒有人知道醫院裡是如何發出公雞般的啼鳴,然而就在這隻公雞啼鳴的瞬間,第一絲陽光灑滿大地。
黑白無常的兩道身影搖晃著。
忽然,黑無常手中的鐮刀不見了,白無常手上的鐵鏈不見了。
何老爺子的魂魄因失去鐮刀的扶持而沒有跌落到地面,反而在天空中輕輕地飄來飄去,就像被微風吹起一樣緩緩地落到病榻之上,又和病榻之上的何老爺子本尊融為一體。
見此情景,葉楓逸總算釋然。
他停止進攻,全身幾乎癱軟下去,衣服潮得像剛剛游出水面。
黑無常蒼白的臉,帶著詭異的煩躁。
他忽然一張嘴,嘴裡冒出股黑煙,懸停在葉楓逸那邊。
葉楓逸並非沒看到這種黑煙,而是體會到剛才的種種,自己此刻神經就像剛放鬆下來的彈簧,使出渾身解數都提不起來半分防守。
那黑煙沒給他帶來多大痛苦,只是衝到旁邊后,在他周圍徘徊不動,然後立刻撲進面門。
葉楓逸抿緊了嘴。
但是,那是毫無用處的。
黑煙被分割成數股,細鑽鼻孔,細鑽耳朵。
「這是怎麼回事呢?」
葉楓逸有些惶恐地思考。
誰也答不上來。
黑白無常,不知何時已煙消雲散。
黑煙入侵葉楓逸體內后,啥事也沒發生過,一切照舊。
葉楓逸欲以內勁將黑煙逼出體內,但發現內勁耗空如旱至皸裂之地,甚至不能使出丁點兒餘力。
恰在此時,卧病在床的何老爺子微微出聲。吟聲中。
葉楓逸立刻顧不上他,立刻向何老爺子跑去。
剛撲進病榻邊,何老爺子正好從夢中醒來。
「我彷彿聽到公雞的叫聲?這兒有公雞嗎?真奇怪!黎明了?」
他茫然問葉楓逸。
葉楓逸見何老爺子毫髮無傷,心中大石總算落地。
「是呀,黎明,這個夜晚實在很長!」
葉楓逸發自肺腑地感慨著。
此時他才意外地發現,當初何老爺子周圍濃得像醬汁一樣死氣沉沉,現在早已散去很多,淡得稀爛。
葉楓逸不顧一切地按耐住淚水。
「是不是?冬天,黑夜越來越長,人們也在做夢,剛做過一個相當奇怪的惡夢,我以為我會死掉.」
何老爺子給葉楓逸講了個含混不清的夢想,作為玩笑。
葉楓逸似有若無。
這時他正全神貫注地、拚命地按捺著耐著喉頭那腥酸甘甜的味道—他對這腥酸甘甜的滋味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也不願意在何老爺子面前一口血噴。
「何大爺,還來得及,您不妨多睡會兒覺!出門剛吃完早點就有點肚子餓。」
葉楓逸盡量維持常態,向何老爺子笑了笑。
「好好!你快去吧,你今天還要跟黑無常對戰呢,可得吃飽了養精蓄銳......我睡不著了,閉目養神就好!」
何老爺子說完就安安穩穩地閉上雙眼。
葉楓逸才安心地從病房走出來,反手帶著門走。
待緊閉的大門傳來咔嚓聲,血方才溢出葉楓逸閉合的唇角。
背對門慢慢坐到地面上,五臟六腑都像翻江倒海一樣痛苦。
似乎無論是自己使出渾身解數的進攻還是黑無常離開之前朝自己噴出來的那股黑氣肯定會讓自己的肉體受到損傷。
只是葉楓逸目前無法判斷,這傷究竟有多大?
雲城今天雖然凌晨四五點許,但少有的忙碌。
路上車流如織,龐大車隊正趕往湖心亭。
人皆欲靜觀葉楓逸和黑無常之戰,去晚矣,恐怕連觀戰之地也無。
最富有的人則不急這一時。
他們早已派人預先佔據了觀景的最佳視野,憑藉自己的財力與安保力量,以及彼此互通的人脈關係,也就沒有任何爭吵的空間。
幾輛汽車在高速上賓士著,剛從高速收費口開出。
為首這個車牌號許多人都相當熟悉。
看到車隊駛過時,兩人不約而同一臉嫌棄。
「孫虎子回雲城來了!」
不久,這一信息就被群眾傳為佳話。
孫虎子車子在小路七拐八拐地硬第一個跑到湖心亭旁。
離得很近,真的連個停車位也沒有,就領著哥兒倆下火車徒步向湖心亭邊趕去。
「呦,那不就是孫虎子么?敢不敢過來?」
一些不會處理的人笑罵著向孫虎子問好,膽子比以前大了很多。
孫虎子惡狠狠的盯著那人看:「為什麼不敢過來?」
「不是靠葉楓逸來耀武揚威?葉楓逸黑無常葉楓逸死了!大家都在看他如何死去,而你在哪裡?到兔死狐悲?」
男人笑了。
後面跟隨著一幫小兄弟,附和著笑得很大聲,引起旁邊很多人注意。
孫虎子面色沉了下來。
「幾天沒給你上課皮膚都痒痒的!」他朝地面啐了口唾沫,轉身向他背後帶著的人吩咐說「去打他!打死!不要留手!」
「明白!」
幾個小哥哥攥著拳頭擼\/著衣袖向這邊衝過來。
這大概就是今天第一次出現的矛盾了,引了身邊的人們頻繁關注。
那些原本還有心奚落孫虎子的傢伙們看到后立刻閉上嘴巴。
孫虎子嗤之以鼻。
「是把雞殺了,讓猴看到了!」
他躊躇滿志地自言自語著,再也不去理會對岸的混亂,只是一個人向岸上擠去。
湖岸邊此刻已是人頭攢動,有人手中連望遠鏡都是要看清遙遠湖心島將來將要進行的一戰。
孫虎子左邊兩百多米處,周小帆和他的兩個兒子也佔了個視野開闊的位子,坐在那裡等。
「爸爸,您說葉楓逸要來了嗎?」
周憐無聊的向周小帆問道。
「他不會逃走。他已無處逃遁。若是可以逃走,就完全不用放言約戰黑無常了。」
周小帆堅定地這樣答道。
「而何老爺子早已返回雲城,如今葉楓逸已找不到逃脫的理由。這就是何家大本營——何家准女婿——何家要是還做縮頭烏龜,何家可謂顏面無存。就算是為了何老爺子,葉楓逸今天都必須出現,哪怕他明知必死都是一樣!」
一旁周煌淡定地接了一句。
周小帆讚賞地看著養子,對其識見與評判,不禁頻頻頷首。
「回來就行了!我可不想在這凍上半夜再等閑。」
周憐笑著說,再一次把視線投向現在還是人去樓空的湖心島。
冬夜清晨,天氣依然寒冷。
搓手、跺腳之聲隨處可見,大家一開口,口中就哈著白氣。
突然,喧鬧聲由湖岸一隅傳來,頓時湖岸上下聞訊趕來,引頸望海。
「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
「是什麼人出現的嗎?」
「葉楓逸在這裡?」
「彷彿黑無常到!」
正當大家興奮地溝通時,獨自漫步湖面。
討論聲頃刻暫告一段落,大家忘了說什麼,目光緊緊地注視著那湖面散步的身影。
那可不是電影特效。
那人同樣不在威亞的幫助下在湖面下無事。
他是在水波上行走,如履平地,一步一個腳印,漫步般走向湖心島。
湖岸邊沉寂一會兒后,就像燒開的開水,炸得很厲害。
「他如何實現這一目標?」
「這是不是神仙?這是我在武俠小說中才見過的描述!」
「他並不是單純地站在水上,也不是以多快速度跑過海面,和他一樣在海面緩慢地行走,又何嘗不是跌落?」
「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也是很恐怖的!」
「他是黑無常!」
「黑無常啊,好強大啊!」
「完了,我的押錯寶啦!我押注全部給葉楓逸,這絕對是虧大發!」
岸上,讚歎者有,感慨萬千,捶胸頓足惋惜不已。
「葉楓逸這一次可真惹出個大對手啊!」
也是在岸觀戰,陳嶺濤見黑無常如此化身後,悠然嘆道。
「多大的事?一群沒有見過世面的人大驚小怪,難道不是走在水面上?葉楓逸,他會的!」
陳蓁蓁自最後一次親眼看見葉楓逸破解天凈派殺手后,對其態度便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此次來觀戰的陳蓁蓁竟然把壓歲錢全部投給葉楓逸。義無返顧。
陳嶺濤哭著看著女兒。
「何時才會如此自信地對待他呢?對葉楓逸有改觀?由恨到愛?」
他問陳蓁蓁。
「胡說八道!」
陳蓁蓁臉漲得通紅,但嘴裡什麼也不認。
陳嶺濤心裡無可奈何地嘆息。
小姑娘的想法他即使再聽不懂也能理解任何一個姑娘都不會為英雄情節著迷甚至連自己都拒絕承認都是毫無用處。
陳嶺濤此刻只想讓女兒就是將葉楓逸奉為偶像明星,絕不讓他成為他追逐的目標。
因為他明白,那是一種無疾而終的崇拜。
芸芸眾生之中,兩位姑娘相濡以沫地站在一起,愁眉不展地注視著向湖心島已走去的影影綽綽。
蘇清與蘇文娟是蘇家少數從黑無常手上留下的生者。
那天蘇清反應迅速,黑無常現身後就最快逃走,幸免於難。
只是父親與幾個叔伯都死於黑無常之手。
蘇文娟自與葉楓逸斷絕關係后,意識到不堪重負,很少在家出現,上一次派對都不回去出席,當得知消息時,警車救護車早已把蘇家圍得水泄不通。
當她匆匆趕到時,只見一片凄慘景象。
兩人站在湖邊,內心糾結。
黑無常和蘇家結下的這樁恩怨太深了,他們自己也沒有辦法,於是急切地期待著能有一個人能夠為自己復仇,期待著葉楓逸能殺死黑無常。
但那說明葉楓逸要贏了,其實是兩個女孩都不想看。
此時影影綽綽,已緩步向湖心島走去,他立於島側,背著手,向四周端詳。
除湖岸站著挨個擁擠的群眾外,也有富商買或租數條小船到湖心島上就近觀戰。
隨後,黑無常看著船裡面的他們。
那目光,自帶著駭人的威勢,當誰和黑無常四目相對的剎那,就會感覺到他的心被一股駭人的力量緊握。
這些船裡面,有人扶欄快速坐下,也有人捂胸半天無言以對。
「是不是我產生了幻覺?我要跪在他面前!」
有的人禁不住問旁邊的好友。
「那不是你們的幻覺,我是這麼認為。」
朋友捂心口答道。
「這是為什麼呢?這難道不是見了神仙就會產生的一種感受么?」
先是問,懵然繼續問。
「...這個人和神仙還不一樣?你還看到他表現出神通。」
朋友靜默片刻后理所當然地答道。
身邊人都深感有之。
這時,湖心島影影綽綽、清了清喉嚨、突然提高嗓門。
「這是你顯示忠心之時!」
他說。
人群鴉雀無聲。
只聽見黑無常接著說道:「我和葉楓逸今天的決戰,必然是一場生死決戰。你這曾追隨過葉楓逸,若如今仍一意孤行追隨他,也必亡於此。」
他這句話,把圍觀的群眾嚇了一跳,很多群眾開始感到緊張。
「不過......」
黑無常話鋒一轉。
「如果你已真誠地反悔並追隨在我的身後,我也能給你一個機會。」
當他講話時,目光一直圍繞著與葉楓逸最近的幾位商人與名流轉,只是讓那些人出了一身冷汗。
「好的好的,影大仙說得是,我們願意追隨於你......」
正當他們爭相表忠心時,岸邊響起一聲清脆的少女之聲:「啥影大仙?你這大男人會無恥嗎?葉楓逸如此強大,你拒絕信任他,等到他到來之後,將這老妖怪揍得人仰馬翻,我見猶憐?」
陳蓁蓁話音聲透湖而出,引得四周頻頻側目。
陳嶺濤人慌了手腳,連忙想捂住女兒的嘴巴,可在他開始行動前突然發現無影蹤正望著她們父女,整個人大吃一驚。
他趕緊向黑無常拱手道:「影大仙、小女年輕無知、口若懸河,尚請影大仙抬高自己、見諒!」
黑無常舉手揉了揉下巴,頗感興趣地端詳了陳蓁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