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冰王八

紀凌回到靈渺峰的時候，洛卿寒並不在這裡。閣樓和藏書室里都沒有她的身影。

「難道師尊還沒回來？」紀凌有些疑惑，但是又覺得裴澈沒必要說假話，於是又去後山走了一遭，但還是沒有找到洛卿寒。

但是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地方，按照離開演武場時裴澈的囑託，去伙房裡熬了一碗治發燒的湯藥，去了南山頭。

靈渺峰，冰谷。

銀裝素裹的天地間，到處是白茫茫一片。霜雪漫天，鵝毛大雪傾至而下，刺骨的冷風肆意凜冽，裹挾著寒極徹骨的冷意，似一把把鋒利的刀子般，割得人臉蛋生疼。

儘管已經來過這裡很多回了，溫承玉剛踏進這個地方時，還是被一陣呼嘯而過的冷風給凍得直打哆嗦，閉了閉眼，心道：不愧是洛師叔給犯錯誤的弟子關禁閉而專門騰出來的幻境，真他媽的冷！

流雲峰仙霧環繞，四季分明，漫山遍野的蔥蘢林木，氣候宜人又適合修鍊，哪裡像終年冰雪覆蓋的靈渺峰，簡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他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麼提起關禁閉，同門師兄姐們寧願去守後山也不願意來這鬼地方了。

還沒到禁閉結束就先被凍死了，擱誰誰願意？

「……紀師弟，冒昧問一句，您最近是又犯什麼事兒了嗎？」才又被洛師叔給扔到這個寸草不生的鬼地方關禁閉？

後面這句話，溫承玉沒問出口。

紀凌抿唇笑了笑，簡言意駭：「沒有，我只是許久都沒有來過這個地方了，一時想起，心血來潮想要進去逛逛。」

溫承玉：「……」

去哪兒逛不好，非要來這個寒冰煉獄，估計不是腦子有問題，就是關禁閉的次數太多，被關上癮了。

冰谷是瑤湘山的一處境迷幻地，並不真實存在於這世間，門內弟子想要進去，按照規矩，都需要值班弟子帶路，否則就會在裡面迷路。

不過類似於溫承玉這樣的值班弟子，平日里很少見到什麼人，原因很簡單：但凡腦子沒病的，都不會來這個鬼地方的附近瞎轉悠；其他峰主也捨不得讓自己的弟子來這個寒冰煉獄遭罪，即使犯了門規要關禁閉，只要不是特別嚴重的錯，最多也不過是讓他們去守後山。算來算去，只有紀凌是最令溫承玉感到熟悉的面孔，因為他來這裡的次數最多。

溫承玉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氣，裹緊身上的衣裳，繼續帶紀凌朝著寒天池的更深處走去。

越往前走，風雪越大，也越來越冷。漸漸的，溫承玉有些受不住了，好在沒過多久，他就走到了一處冰湖前，停住腳步。

風雪似乎小了一些，前方的視野透過紛紛揚揚的鵝雪，逐漸開闊起來。

那是一片極其廣闊的湖泊，雪峰環繞，冰凌倒掛，冰天雪地里，清澈的湖水沒有結冰，安安靜靜地流淌，湖面升起氤氳寒霧，泛著微弱的幽藍光芒。

冰湖的正中央有一處小小的陸地，僅能容幾個人站著。

溫承玉清了清嗓子，當即也顧不得嚴寒，對著風雪大聲念了一句咒語。

他的聲音不算不得小，喊出口后，卻被凜冽的冷風給消散了不少。

冰湖上仍然沒什麼動靜。

漫天冰雪，冷風呼嘯，溫承玉被凍得齜牙咧嘴，舉起僵硬的胳膊，顫抖的手哆哆嗦嗦地放在嘴巴前，勉強作喇叭狀，用盡全身力氣又高聲喊了一句剛才的咒語。

少年的聲音在雪峰冰湖間迴響，空谷傳音，不絕如縷。

「崩——」

遠處一座覆蓋著白雪的山峰上出現一條裂縫，然後，崩了。

紀凌：「……」

溫承玉：「……」

紀凌朝他豎起大拇指，誇讚道：「溫師兄，好厲害，這是您新學的獅吼功？」

「……」

溫承玉老臉一紅，好在還沒來得及窘迫投湖，冰湖上的那片陸地似是有感應似的，慢慢朝這邊飄了過來，越來越近。

湊近了看，竟然能隱約看到有四隻柱子一般粗壯的腳在湖水裡悠然划動。

「都說這塊小陸地是一隻千年冰王八的龜殼，」溫承玉哆哆嗦嗦地解釋道。「紀師弟，老規矩，你上去踩著他的龜殼，這位龜兄會把你帶到寒天洞，師兄我實在是受不了，就先告辭了。」

紀凌抱拳稱謝：「多謝溫師兄帶路。」

溫承玉：「呵呵，應該的，應該的……」

安排好紀凌，他轉身飛似的逃了，背影逐漸消失在風雪中。難為身材生得滾圓，竟然也能跑得這般快。

紀凌踩在冰王八的背上，露齒一笑，熟絡地與它打招呼：「好久不見啊，冰龜兄。」

分明兩個月前才剛見過面。

冰王八冷哼了一聲，沒有選擇搭理它，載到人就往冰湖對面慢悠悠地游去。

寒天洞就在寒天池的另一端，紀凌對這裡門清路熟，自然認得路。

眾所周知，寒天洞並不是個什麼好地方。如果但是冷得讓人發顫的話，還不至於讓所有弟子都對它避而遠之。據說這裡鎮壓著一些遠古時代的洪荒凶靈，洞里不僅寒極徹骨，而且到處都翻湧著磅礴到可怕的靈力和怨氣。紀凌當初來到這裡時，就遭到了反噬，差點兒就以為自己不能活著走出來了。

紀凌從冰王八的身上跳了下來，習慣性地蹲下摸摸他粗糙的腦袋，揚唇一笑：「冰龜兄，每次都要勞煩你載我渡河，多謝啦。」

真是個沒禮貌的小崽子。

冰王八將腦袋往右邊一撇，顯然不喜歡被人摸頭。

「冰龜兄，我師尊在裡面是嗎？」

冰王八不給自己好臉色，紀凌也不惱，仍然笑眯眯地問道。

冰王八高傲地點了點碩大的腦袋。

紀凌繼續問道：「那你知道我師尊在裡面幹什麼嗎？」

冰王八高傲地搖了搖碩大的腦袋。

「我知道了。」紀凌唇角微勾，從乾坤錦囊袋裡掏出一把魚乾，塞進冰王八的嘴裡。「這是湘城那邊的特產，我特意托從那邊探親回來的內門師兄帶的，冰龜兄你嘗嘗味道如何。」

算你小子有良心。

冰王八難得給了他一個正眼，也不客氣，大口大口地嚼著魚乾。

「慢點兒吃，還有還有。」紀凌深知跟這隻不知活了多少年的王八打好關係有多重要，從小小的錦囊乾坤袋裡掏出了一大口袋的魚乾，掛在他的脖子上。「冰龜兄，這些你先將就吃著，等我過兩天又被師尊關禁閉的時候，再給你帶。」

「……」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冰王八抬起碩大無比的肥腦袋，指了指不遠處一座雪峰下的山洞，意思很明顯。

紀凌心中一喜：這隻王八不知在這片幻境里住了多久，對這裡稀世珍寶的藏匿之處了如指掌，而且收買毫不費力，跟它打好關係是相當有必要的。

紀凌抱拳稱謝，十分誠懇：「多謝冰龜兄指點，紀眸感激不盡。」

冰王八吃完嘴裡的魚乾，頓時感到心滿意足，快活地噴出一口冰冷的湖水，搖頭晃腦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