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五)大婚之夜
魔界,靈渺殿。
內殿里,紅燭搖曳,紗幔高掛,連枝璧靈燈燃燒著,分明是明晃晃的火焰,寢宮裡卻還是一片暗沉,彷彿沒有光亮,與外面如墨的夜色融合了一般。
檀香木梳妝台的銀鏡上,倒映著一張人臉,頭上戴著沉重繁瑣的鳳冠,穿著明金紅艷的婚袍,眉如遠黛,妝容精緻,一雙杏眸霧蒙蒙的,兩簾睫毛垂落,不知是不是臉上搽了粉的緣故,顯得臉色有些蒼白。
不知過了多久,梳妝台前的人動了,她撐著桌案慢慢站了起來,身形晃了一下,但是又很快穩住。一步一步地挪到殿門口,推開門想要出去。
「砰——」
兩把冰冷鋒利的銀槍突然交錯擋在門前,槍頭處系著的朱纓如血一般的刺眼,令人只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生寒顫。
洛卿寒閉了閉眼,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試圖讓它聽上去更平靜一些:
「什麼意思?」
門口的侍衛口音冷漠:「君上吩咐過,您不得擅自出這道門。」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你們讓開。」
洛卿寒慢慢睜開眼,一雙清冷桀驁的眸子還是和從前一樣冰冷,從眼底瞧不出任何喜怒哀樂,只是把手放在兩支銀槍交疊的地方,試圖推開它們。
「君上吩咐過,您不得擅自出這道門。」侍衛再次冷漠重複了一遍,涼薄的語氣沒有絲毫情面可言。「您若是執意如此,也休怪我二人誤傷了您,娘娘——」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最後的這兩個字,他拉長了語調,似強調,也似嘲諷,暗示著這個穿著鳳袍、戴著鳳冠的人,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受天下世人敬仰尊重的靈清仙君。
洛卿寒的臉色果然白了白。
她收回手,抿著唇,直接關上殿門轉身回屋,一刻也不願再停留,彷彿再多停留一會兒,侍衛就會叫出令她更難以接受的稱呼似的。
然而就在她剛坐上床的那一刻,殿門再次被推開。一雙黑底鹿皮靴踏了進來,緊隨而來的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一步一步地走近床榻,走的每一步,都沉重得讓人心驚膽戰。
再沒有比這更熟悉的聲音,每一步都精準無誤地踩在了洛卿寒的死穴上。
洛卿寒長睫微垂,放在床側的手指也忍不住屈了屈,深吸一口氣,想要站起來,卻忽然被人從身後抱住了腰,動彈不得。
她身體一僵,尚且未反應過來,腰間的力道就明顯收緊,脖頸處也感受到了男人炙熱而沉重的呼吸聲。
「我以為,你會乖乖等著我進來給你掀紅蓋頭,看來是我想多了。」
被昔日的徒弟用這種羞恥的動作抱著,洛卿寒心裡感到一陣無法言喻的反感,更多的則是對自己這種不知廉恥的行為的唾棄。卻也只能壓低了聲音,冷言道:「鬆開。」
下巴忽然傳來一陣疼痛,是男人捏著她的下顎,強行將她的臉掰了過去,洛卿寒被迫與他對視。
那是一雙幽冷而暗沉的眸子,裡面似乎透著血光,只剩下無盡的黑與深邃。盯久了,會讓人覺得彷彿連靈魂都在顫抖。
「呵。」紀凌冷笑一聲,冷冷地盯著她,薄唇啟合。「一如既往的,師尊還是那麼嫌棄弟子啊。」
「師尊日後就要與一個自己嫌棄得不行的人同床共枕,是不是很不舒服?不過這麼想想,本君倒是覺得身心愉悅。」
他的身上明顯沾染著酒氣,穿著一身與洛卿寒身上相差無異的明金色的紅袍,金線綉制的金龍盤踞在上面,隨著光線的流動,在一片錦瑟祥雲中若隱若現,浮光掠影,尊貴至致。
紀凌根本就不在乎洛卿寒的感受,抬起手,微涼的指尖一點點地拂過她的臉,笑得放肆:「倒是從沒見過師尊化妝的模樣,如今見著了,真是越發想嘗嘗這滋味到底如何。」
下巴被紀凌給死死嵌住,根本就說不了話,洛卿寒吃痛,卻也只能用一雙杏眼毫無威脅力地瞪著他。
不知是不是因為疼,她的眸底多了一層朦朧的水氣,少了平日里的疏離和淺淡,眼尾處也染了一抹紅痕。
紀凌目光一凝,像是嫌費勁似的,一把將她狠心丟開,扔到了床榻的裡面,自己也欺身而上,按住身下的人想要掙脫的皓腕,將她死死壓在身下。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臉,眸光沉了沉,喉結上下滾動,因為呼吸有幾分急促,連帶著嗓子也低啞了幾分:
「衣服,是我幫你脫,還是你自己脫?」
「紀凌你給我鬆開!」洛卿寒氣極,不斷地想要掙脫出他的鉗制,銀牙幾乎咬碎。「你想幹什麼?我是你師尊!」
「師尊?」紀凌唇角微勾,笑得涼薄。「鳳冠霞帔,紅裝萬里,八抬大轎,三書六禮。本君可是用了三條街的聘禮把師尊給迎進門的,現在天下誰人不知,你是我明媒正娶的——魔后?」
魔后。
這兩個字,遠比方才在殿門口時,那兩個侍衛叫出口的「娘娘」更令人感到羞恥,帶給洛卿寒的羞辱也更大。
意味著,她再也不是瑤湘山靈渺峰峰主,只是魔界的魔后,整個修真界的宿敵。
靈清仙君,已經沒了啊……
就在洛卿寒因為這句話而陷入怔愣的短暫時間裡,紀凌已經取下了她的鳳冠,開始解她腰間的束帶。
「至於本君要幹什麼?」紀凌眼底的眸光晦朔不明,明明滅滅,透著一絲嗜血的玩兒味,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喉間溢出來。「你以為,我大費周章娶個魔后養在宮裡,是留著日日夜夜看的嗎?在師尊眼裡,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正人君子了?」
他再次捏住她的下巴,俯身對著她的唇瓣就低頭吻了下去。
洛卿寒閉上眼,緊抿著唇,固執地別開頭。
「呵,這就受不了了?」紀凌眯了眯眼,語氣冷漠。「本君不懂什麼叫憐香惜玉,若是一會兒弄疼了師尊,只能讓師尊多包容擔待。」
「……」
床簾放下,身上的衣服被一件件地撕扯,沉重的吻鋪天蓋地落了下來。洛卿寒陷入了一片顛倒的世界,沒有任何退路。每當她想要逃避,刺痛都會毫不留情地將她拖回現實,如此反覆,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盡頭。
直到眼前徹底變成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