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圍點打援(上)
夜深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悶熱的濕氣,好似下霧一般。遠處的監聽站幾個窗戶透出的那微弱的燈光,使夜更顯寂靜了。只有那發電機還在不知疲倦的「突突突」、「突突突」,一個勁兒的唱著與這個夜不協調的歌。將圓未圓的明月,漸漸升到高空。夜空是那麼清澈透明,天上的月亮是那麼潔白。月光灑下來照在樹上,像給樹葉塗上了銀色;照在地上,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銀輝。滿天的星星像是一個個調皮的頑童,背著媽媽溜出來玩兒似的,眨著眼睛,裂著嘴像是在向人們微笑。
「利劍偵察分隊」分隊長「笑面虎」秦沂嶺,正在全神貫注的寫著這一段臨戰訓練的總結。他的一個警衛員兼通訊員「眼鏡蛇」郝小平靠在椅子上,另一個警衛員兼通訊員「金錢豹」劉力趴在桌子上。二人開始還強打精神的在堅持,「笑面虎」幾次三番讓兩個部下去床上睡,可是二人就是不肯。實在疲憊不堪,再也抵抗不住了,二人不由得沉沉睡去。
距「利劍偵察分隊」駐地不足兩公里處,是總部南疆軍區監聽站基地。基地警衛連的連長吳有貴是個老兵了,河南武陟縣人,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榮立三等功一次。可是,他當了十六年兵了,還是正連職,在部隊再混下去也沒啥意思了。家裡邊「包產到戶」了,還是儘早轉業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兒,伺候好那一畝三分地,小日子也錯不了。這人呀,指不定啥前兒就馬糞蛋子發燒。擊潰越軍「影子部隊」的偷襲之後,監聽站警衛連榮立集體一等功,連長吳有貴榮立個人一等功,被破格提拔為廣西邊防某團某營營長。
按照吳有貴的安排,離大門雙崗不足五十米處,還設有一個暗哨。這種布哨的方法是「鐵軍師」師長張將軍的發明,叫做「交叉崗哨」。並很快在南疆前線所有的部隊中普及。簡單的理解,就是兩組哨兵交叉相站,一明一暗,每個哨位都可以看到對方。這樣,只要其中一個一有異動,或遇敵情或被偷襲,另一個立馬就會發現,迅速發出戰鬥警報!這樣一來,不管越軍來偷襲的人動作多敏捷,都會被及時發現。
「笑面虎」和吳有貴沒有想到,其他的人也沒有想到,危機猶如夜深人靜出沒的惡鬼般,正呲著獠牙,吐著滴血的舌頭在一步步逼近。
黃明上尉是越軍「影子部隊」一連的連長,是一位久經戰火考驗,屢立戰功的有名人物。他看了一眼手腕上那塊從被他擊斃的「三角洲部隊」士兵的手腕上摘下來的瑞士夜光錶,離開始行動還有三分鐘的時間。他又舉起望遠鏡,繼續觀察監聽站內的動靜。一切順利,監聽站內一切正常。當黃明手錶的分針和時針都重合在「12」的時候,「影子部隊」一個小組掐斷了監聽站和外界聯繫的電話線。
監聽站警衛連站在路口的兩個哨兵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突然覺得眼前閃過一道白光,還沒來得及喊出聲,就相繼頹然倒下。偷襲的的越軍士兵的確是高手,他們擲出的飛刀極準確地插進了哨兵的脖子。哨兵被割斷的頸動脈噴出的鮮血染紅了草地,他們想喊,可是發不出聲來。想扣動扳機,手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哨兵極不情願的大睜著眼睛,眼前越來越模糊,直至一片黑暗。幾乎是同時,「啪啦」一聲槍機的輕響,監聽站房頂上站崗的戰士被旋著微聲器的「svd」一槍打到。
一招得手豈能讓人,越軍「影子部隊」士兵一躍而起,悄無聲息的向監聽站衝去。
吳有貴安排的「交叉崗哨」發揮了作用,幾乎救了包括監聽站在內的所有指戰員。今天,放暗哨的是個新戰士。午夜,是一個人最困的時候。這名戰士伏在草叢中,開始的時候蚊叮蟲咬的還沒有睡意。可是時間一久,這名戰士就有點忍不住不斷地「磕頭」。忽然,他猛地一抬頭,只見大門上站崗的兩個戰友正搖搖晃晃的摔倒。這名戰士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正納悶兒呢,「呼喇」一下,從草叢中鑽出來十幾個黑影,貓著腰,向監聽站衝去。
「唉呀媽呀……這是敵人摸上來了!……」這位新戰士一下子睡意全消,嚇出了一身冷汗,汗毛全立了起來。他想都沒想,把手中的「56式」半自動一舉,「啪」的一槍,正打在衝到距他也就五六米遠的一個面目猙獰的敵人額頭上。這名戰士的「56式」半自動正轉向另一個黑影,卻不料另一個「影子部隊」士兵的「ak74」突擊步槍一個短點射就將他打倒了。
太可惜了,中彈的「影子部隊」士兵離這名戰士的潛伏哨位這麼近的距離,開槍是不需要神槍手的。這名戰士又是突然從暗處向明處開火,本來是可以佔上風的,關鍵是這位戰士手中的武器太差勁。要是這位新戰士的手裡拿著的「56式」半自動換成可以連發的「56沖」的話,「影子部隊」吃的虧還得大,沒準兒得被這位新兵蛋子掃倒幾個呢。
警衛連湖北籍的代理指導員探親回來了,特意給連長吳有貴帶回來家鄉的特產「楚味鴨頸」。吳有貴一嘗這「楚味鴨頸」,果然是從未見過的美味,不由得多吃了幾口。也不知道是「楚味鴨頸」不新鮮了,還是吳有貴的肚子享受不了這種具有幾千年歷史的美味。半夜時分,吳有貴的肚子忽然一陣絞痛,「咕咕」直叫。吳有貴只好嘴裡「嘀嘀咕咕」的咒罵著,套上褲子,戴上帽子,披著上衣上廁所。新分配給吳有貴十七歲的通訊員王二牛,似乎天生就是伺候領導的材料。吳有貴一起來,王二牛立馬就醒了,趕緊也穿上衣服,掛上子彈帶和手榴彈帶,提著「56沖」和吳有貴的五四手槍跟了出來。
吳有貴一回頭,捂著肚子,呲牙列嘴的說道:「我就上趟茅房,又不是武裝越野,你拿著這些個東西幹什麼?……」
王二牛有些不好意思了,說道:「連長,你不是總教育我說咱們這兒是前線,要時刻提高革命的警惕性嗎?……我尋思著這槍是戰士的第二生命……」
吳有貴肚子疼得要命,哪兒有閑心聽王二牛啰啰嗦嗦的說些用不著的。沒等王二牛說完,吳有貴就邊捂著肚子往廁所跑,邊回答:「那你就拎著吧……」
吳有貴蹲在廁所里「吭哧」、「吭哧」的方便,王二牛就忠誠的持槍守在廁所門外,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也許是當初修建基地的時候怕有味,所以就把廁所修得離宿舍遠了一點,離基地的大門也就百十來米的樣子。所以,王二牛在明媚的月光下,是能夠看得到大門的哨兵的。當大門口的哨兵被襲擊的時候,王二牛還真看見了,但是他滿腦門子問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直到暗哨被「影子部隊」的越軍士兵打倒了,他這才恍然大悟,邊慌慌張張的「嘩……」的一梭子子彈掃過去,邊大叫道:「連長不好了!……越南猴子來了……」
王二牛的話音未落,一個「影子部隊」的越軍士兵手中的「ak74」突擊步槍一順,一個短點射就將王二牛打倒在地。王二牛犧牲的還是很可惜,畢竟是新兵沒經驗。這要是有實戰經驗的老兵,打起仗來絕對不會詐詐唬唬的,他們一定會像吝嗇的商人一樣,仔細的算計雙方本錢之間到底有什麼差距,怎樣才能用自己有限的本錢去換最大的利益。老兵要是見到自己的哨兵被打倒后,決不會勃然大怒,立馬撲過去替戰友報仇,或者是驚慌失措的亂開槍,他們會連眉毛都不動一下。哨兵已經完成了自己的職責,下面該輪到自己盡職盡責了。打仗嘛,要是死幾個人就衝動的大哭大喊地要報仇,沒準仇還沒報呢,自己先被對方撂倒了。這麼乾的其實也不在少數,那大都是初出茅廬的新兵蛋子。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差距。
暗哨的第一槍一響,不用王二牛瞎叫喚,吳有貴就知道壞菜兒了!這一嚇,他的屎也沒了,顧不得擦屁股,提上褲子就往外跑。到了門口,他一個側滾翻卧倒在地,邊系皮帶邊觀察敵情。見基地的大門處十幾個黑影正向基地里沖,而他的通訊員王二牛躺在離他二三米遠的地方。吳有貴趕緊爬了過去,先摸了摸王二牛的頸動脈,知道這孩子已經沒救了。
吳有貴沒工夫悲傷,他拿起王二牛的「56沖」,拉了一下槍機,發現槍膛是空的,急忙抽出王二牛腰間的手榴彈,擰掉蓋,拉出弦,奮力向衝進基地大門的黑影扔了過去。接著,是第二顆、第三顆、第四顆。隨著手榴彈的爆炸聲,吳有貴飛快的抽出王二牛腰間的彈匣,換下空彈匣。他用自己通訊員的遺體做掩體,舉槍瞄準手榴彈爆炸后煙塵中的黑影,「噠噠噠」就是一個長點射。煙塵中的幾個黑影就像是看到了吳有貴向他們射擊一樣,紛紛敏捷的卧倒在地。卧倒的同時,子彈像雨點般向吳有貴掃了過來,把王二牛遺體前打得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