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政治智慧
又在浴缸裡邊泡了約有十來分鐘吧,唐昱還是沒有想出個穩妥的辦法來,耳邊卻聽到客廳中有些熟悉的聲音,一如當年的厚重沉穩,不是他父親又是誰來。
尖著耳朵聽了一會兒,斷斷續續的聽到是在說市政府的那一大攤子的事,只能隱約判斷是在說工作上事情的不順利,市委和人大那邊都和政府不對付之類的事情。
也是,市裡邊一二把手之間有點齷齪那是常事兒,沒有齷齪那才不正常。況且,蘇慕儒是空降下來的市長,在市裡邊沒有什麼根基,和東陵本土成長起來的市委書記陳松威以及人大主任黃寶德不一樣,這兩人在東陵市多年的經營早已經根深蒂固。
在排外的東陵市,這二人和蘇慕儒不對付,那政府的工作不好展開自然是正常事,別看蘇慕儒是市長,命令出不了政府辦公大樓估計就是他最尷尬無奈的事情吧。一個強勢的一把手再加一個不配合的人大主任,二把手舉步維艱的處境唐昱閉著眼睛都能想到。
他老爸在秘書處是負責秘書科和督查科兩個科室的工作,有時也要兼顧一下調研科和議案科的工作,工作中遭遇到的或明或暗的阻力自然可想而知。別看他們家搬進了這座機關大院,真正把他老爸放在眼裡的人可不多,等著看笑話的老機關多的是。
看到唐昱打著噴嚏從浴室里出來,張雅惠和唐天鴻也停下了嘴頭的話題,「小昱,是不是感冒了?」唐天鴻放下了手裡邊的飯碗,指了指旁邊的沙發示意他做下去說話。
還沒開口,唐昱又接著打了兩個噴嚏,張雅惠一臉緊張,羅嗦了兩句,起身去找感冒藥,「你這孩子,指定是今天在公園玩的太瘋了,感冒了回家也不說一聲。」
唐天鴻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和唐昱說,不過看他這噴嚏連天的樣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倒是唐昱調整了一下情緒,「老爸,是不是今天又在鄭大頭那邊受氣了想要在兒子這兒尋找安慰呀?」鄭大頭是市委辦的主任,因為腦袋長的大脾氣也大,機關中的人背地裡都戲稱為鄭大頭,唐昱他老爸在政府秘書處,時常要和市委辦以及市委秘書處的人協調工作,自然少不了和這個鄭大頭打交道。
那邊張雅惠恰好拿著感冒藥端著熱水出來,「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有這麼說自己爸爸的嗎?再說,便是你爸在鄭大頭那邊受了氣,在你身上也找不回安慰呀。」說著把水杯和葯放在唐昱面前。
「沒,就是剛剛聽到老爸和老媽訴苦來著,要我看啊,老爸要是繼續在政府秘書處這邊呆著,要一輩子受他的氣。」
「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哪有這麼編排自己老爸的,市裡邊的事情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多少。再說,鄭大頭也是你能叫的?」笑著推了推唐昱的腦袋。
唐天鴻倒是覺得有趣,「你倒是說說看,莫非你老爸我就一輩子是個受氣包的命?」
唐昱一笑,「老爸你看啊,你的老闆在市裡邊說話不硬氣要受陳松威和黃寶德的氣,連帶著你們政府秘書處的人說話也不硬氣,不僅要受市委辦的氣,機關里的頭頭腦腦,真正看得上蘇慕儒的有幾個?他都來了東陵市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吧,你看機關里的一把手二把手,有幾個主動找他彙報工作的?」
「不許這麼說蘇市長,蘇市長的名字也是你叫的?機關里的事情,哪是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能夠看得清楚。」
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邊倒是有些認同兒子的說法,也有些奇怪,兒子什麼時候關心起機關的事情來了,說起來還一碼一碼的,不能說是全無道理。
看父親的神色唐昱就知道,老爸的心中其實也是有些認同自己的說法的,老媽張雅惠對這些機關的事情不感興趣,催著他吃了葯就去回卧室去了,唐昱起身從旁邊抽出一套象棋來,兩人擺開陣勢,唐昱又接著往下說,
「陳松威以前在市裡邊雖然搞一言堂,人大的黃寶德就是被他生生從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擠下去的,不過那時候也遠沒有現在這麼囂張,現在這樣的情況,若是沒有上層某些人的暗允,他應該不會這樣肆無忌憚的。說白了,上邊有人不想讓蘇市長在東陵市幹下去啊,要不,隨便一個班子不團結的理由,東陵市哪會是現在的局面。」
唐昱這樣說,其實也是有根據的,像跳票這樣嚴重的政治事件,若是沒有上邊某些人的首肯,這樣犯忌諱的事情,陳松威便是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做出來,從他之後還能安穩的呆在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長達幾年就能看得出來。至於蘇慕儒在第一次跳票之後依然成功上位,那定然也是上邊有人表了態的,若是沒有省裡邊明確的態度,蘇慕儒只怕就真的落選了,國內這樣的事雖然少,可也不是沒有先例。
正拿著炮要移過去的唐天鴻聽到唐昱的話,手裡邊卻是一滯,心裡暗嘆,
「是啊,陳松威若是沒有某些人的首肯,怎麼會如此的跋扈,在市裡邊大行家長作風?東陵市一二把手之間的矛盾,若說省裡邊一點也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可是知道卻沒有反應這說明什麼,說明省裡邊的態度也不明確,不能給蘇慕儒提供直接的支持。自己作為局中人,反倒是沒有兒子這個局外人看的清楚啊。」
「小昱,誰教你說的這話啊,平日里,可不見你能說出這麼些的道道來,以前不是對機關里的事情不感興趣嗎?」一不注意,被唐昱把兩個炮都拿掉了。
唐昱看似在專註的下棋,實則是在注意父親的反應,
「以前不感興趣那是老爸在黨史研究室,那破機關能有什麼興趣,現在老爸在政府秘書處,作為兒子,想要做個合格的衙內,自然要關心一下老爸的前途了,老爸屁股不穩,我這衙內的威風也抖不起來啊。再說,這些事情哪用人教啊,天天住在機關大院里,耳濡目染道聽途說,總是能學會些的。」
「就你爸這副處級,可不夠你抖衙內的威風。」
唐天鴻點了點頭,也沒有問他為何學這些,長在機關大院政治家庭裡邊的孩子,總是要早熟些的,再說,學些這種東西,也不是什麼壞事兒,總會有用到的時候,他只是有些奇怪,兒子不是一貫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嗎,這麼突然間表現不俗起來。不過心中還是有些欣慰,兒子懂事了,總是好事,對兒子衙內的說法也不置可否。
分神間,一不小心中路的車也被唐昱抽了。
「你這小子,倒是知道趁火打劫,棋力見長啊,改天拿圍棋來,咱爺倆好好殺一盤才是。洗洗睡吧,不早了。」
看老爸沒有繼續談下去的興趣,唐昱只得起身開始收拾棋盤,不過對於今天的談話還是很滿意的,起碼讓老爸知道,兒子已經有「一點點」的政治智慧了,有些話題爺倆之間也可以拿出來討論一下,日後自己再表現出什麼驚世駭俗之舉,估計他就習以為常了。
目送老爸進入卧室,唐昱也把收拾好的棋盤放在茶几旁的抽屜里,到衛生間刷了牙,披上睡衣準備睡覺。
仰躺在床上,唐昱卻怎麼也無法睡著。對於自己重生到93年這件事,依然有些無法相信和接受,腦子裡幾個場景不斷徘徊,一會兒是93年自己家中遭遇變故后的凄涼境況,一會兒是自己對所謂的人情世故的體味,一會兒又是「昨晚」酒醉腳軟遭遇車禍時的最後一抹意識,接著又跳躍到自己今日自己在中山公園的小湖中救了兩條鮮活的生命。
有些事情,終究還是可以改變的,想起剛剛和老爸下棋時東陵市台得新聞播放的關於中山公園中少年勇敢入水救人的感人事迹,新聞詞中不吝對救人少年的讚美的字句,他老爸還贊了幾句,唐昱倒是沒好意思說那個救人少年就是自己。
不過見新聞中始終沒有提到關閉中山公園,唐昱就放下了心頭的擔心。在唐昱的記憶中,自己從中山公園遊玩回來的當天,還住在醫院往小腿上縫線的時候市台的新聞就報道了關於中山公園安全設施不過關而被永久關停的消息,還在不大的東陵市裡邊引起不小的轟動,還鬧出所謂的遊行請願,不過最後都不了了之了。
這一世,中山公園的人命事故在自己的插手下沒有發生,中山公園也沒有如前世那般被關停,這說明,有些事情,還是能夠改變的,比如今天公園的事情,若是沒有自己的插手,只怕今晚的市台就如前世一般,播放的是關閉公園的新聞了。
只有自己有心,前世發生在自家的悲劇,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這樣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想著,也沒有注意自己接連不斷的噴嚏,昏昏沉沉中,直到後半夜才漸漸的進入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