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練武場比武
我放下心中的大石頭,正打算回大殿去,突然聽見假山後傳來響動。我飛身一躍,跳到假山上,發現山後站著的竟是多氏達贊伊塔莫。也不知他在此處站了多久,聽到了什麼,說不定剛才躲在什麼地方看著呢!
「達贊不去大殿上,在此處作何?」我問著,飛身落在他眼前。
他裝作聽不懂,只默然地看著我,點頭示意。
我靈機一動,伸手指向他腳邊,叫道,「有蛇!」然後就見他慌亂地往一旁躲去。
伊塔莫倒是十分鎮定,被我拆穿也不尷尬,只說,「大殿上多無趣,還是這殿外有趣,還能瞧見這樣一樁趣事。」
瞧他這一口中原話說的,多麼地道!我心中鄙視他一番,順口警告道,「既是來求親,達贊便該好好求親,這般藏頭露尾、費盡心機,難免會讓人覺得心機叵測、另有所圖。我邑朝對待那些賊人探子可從來都是心狠手辣,殺之而後快!」
聽了我的話,伊塔莫只淡淡一笑,說,「你很有意思,若你是公主,我便將你娶回去做我的王妃。」
我瞪他一眼,不屑道,「可惜你要失望了,我偏偏是個皇子。」說完后我便不再理他,先回了大殿。這裡有重兵把守,暗處還藏有翊衛,他做不了什麼。
許是見我久去不歸,十二弟此時正在殿外等我。
「你到哪裡去了,父皇剛才找你。」
「找我作何?」這樣的日子,使臣才是重點,我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在不在有什麼打緊。
「新羅來了一個武士,向我們討教劍術,父皇讓你與他對決。」
我大致能猜出父皇的用意,估計也是想藉機查驗一番我的功課。
我到了大殿上,新羅的武士已經準備就緒,千牛衛扔給我一把劍,擊鼓一響,一場對決便拉開帷幕。
此處場地有限,想來這比試也是點到即止。我重在防守,一直不曾主動出擊。
新羅的劍術不同於中原,每出一劍都是直逼要害,招招狠辣,猶如那武士此刻的表情。但中原的劍術,一招一式都有講究,極善於挑動對方的情緒,讓對方一步一步走進自己布下的招式陷阱。
我神態自如地一點點引導他,終於惹得他方寸大亂,揮出的劍只剩下一股蠻勁。見此,我知道機會來了,四兩撥千斤便折了他的劍,劍尖抵著他的咽喉。
勝負已定,周圍儘是掌聲,就連父皇都頻頻點頭讚許。
我以為這已經結束,不料倭國也帶了武士過來,要向我討教。一時間殿中儘是使國起鬨聲和我朝的竊竊私語聲。
父皇坐於首位,一時間猶豫不決。卻此時,伊塔莫說道,「各國此番前來定然都帶了武士防身,陛下不如就舉辦一場比武大會,也讓各國都見識見識邑朝的風采。」
譯者把他的話翻譯給父皇聽,父皇便道,「也好,禮部和兵部一起安排吧。」坐於下首的禮部和戶部兩位尚書便起身上前領命。
事急從權,若是平時,這樣的事定然要前前後後走許多程序,但這次辦事卻格外快。禮部按規格找好比武的場地,收整一番,兵部做好相關的安防守衛,一眾人便浩浩蕩蕩地移到了練武場。
我站在隊伍中,七哥走在我身旁,低聲同我說,「你待會兒出場,一定要小心,輸了也不要緊,自有人幫邑朝掙回面子,但千萬不能逞強,不要傷到自己。」
「嗯,我知道,七哥放心。」我說。反正不管如何有七哥在,即便是打得過我,難道還能打得過他!
我因為剛才打過一場,這會兒父皇便讓我休息,派了忠武大將軍鄭守去對抗倭國的武士。
忠武大將軍是正四品的官職,鄭守是師父的小兒子,此次作為他的親眷一同前來。鄭守有師父的教導,且自幼跟著師父出生入死,自然有些真功夫,不過片刻間就將那倭國武士擊倒在地。
倭國的武士退場后,就見多氏也派了人出來,指明要同我比試。父皇欣然應允。
我上場前,十二弟拉了下我的袖子,同我說,「小心!」連崇盈也一臉擔憂地看著我。又不是你死我活地拚命,有什麼好怕的,我給他們一個放心的眼神,起身進場。
新羅武士用的是劍,倭國用的是刀,多氏用的卻是一件十分奇怪的武器,似弓非弓,似刀非刀,一條利刃露著寒芒。
我單手持劍,做好準備,擊鼓一響,便等著他主動攻來。他也確實是先出的手,只不過他的速度相當快,很顯然是用了內力。我一邊躲閃,一邊與他周旋,頻頻落於下風。終於,他一掌打在我的肩上,將我擊出場外。
我以一個倒栽蔥的方式從幾丈高的練台上往下落。落的時候我注意到不遠處的看台上,滿臉焦急的七哥,已經起身正要向我衝來的十二弟,驚慌失措的鄭容,著急得眼含淚光的崇盈,還有面露失望和遺憾的其餘人。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爭強好勝的人,但我此刻卻不想讓自己以這樣狼狽的方式落敗。於是我以劍尖點地,稍一借力便彈回空中。然後借力桅杆,向練台上的武士飛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輕易飛到那麼高的地方去。我只知道自己此刻身輕如燕,精力充沛,不管那武士如何出招,我總能輕輕鬆鬆再打回去。
那武士似乎被我逼急了,出手越來越怪異,頻頻向我腰間襲來。我一個不查,被他割斷了腰帶。我的外裳飛散開來,在空中旋出一朵花來。
不管他是以此作為制勝的手段還是有意羞辱我,但結果是一樣的,我此刻憤怒異常,乾脆脫掉外裳,向他疾攻而去。
我感覺自己並沒有用多大的力,但每出一招都讓他連連後退。眼見著他已是強弩之末,卻突然又向我的發冠襲來。剛才被迫脫掉一件衣裳,要是再被他打掉發冠,我即便贏了又有何顏面?於是我出手越發狠厲。
他也不甘示弱,掌中帶著勁風,利刃一次次與我貼面而過。
最後,也不知是誰先失了控,紛紛使出致命一擊。我險險躲過,卻把劍刺進了他的腹部。他的腹部鮮血直流,模糊了我的雙眼。我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我殺了人,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我愣在原地,突然又有一個多氏的武士衝上練台,揮掌向我襲來。我忘記了反應,被他一掌擊飛出去。
我聽見四周一片尖叫,吵吵鬧鬧,一把匕首從那武士的喉間刺穿,他比我還先倒下。
我並沒有摔到地上,十二弟從看台上飛來,接住了我。但我還是很痛,那武士打中我的腹部,疼得我全身麻痹。我噴出一口鮮血,周圍的一切便再也不知。
我醒來的時候是躺在華慶殿自己的床上,身邊只有崇盈,皺著一張小臉看著我。我想安慰他兩句,卻不料一張口竟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我捂著嘴,硬生生又把那口血咽了回去。
「來人啊,皇叔醒了。」崇盈向外喊道。
最先進來的不是任何人,而是那隻小紅鳥。它似乎在一夜間長大許多,徹底變成了一隻鳥的樣子,落在我的身上。
不知為何,它落在我的身上我便覺得好受許多,嘴裡那股血腥味都淡了。
母妃一進來便開始落淚,我見她雙眼紅腫,顯然已經哭過許久。
「我沒事,母妃不用擔心。」我說。我說這話並不是安慰,我現在確實不覺得痛,就是有些累。
「你若是出了事,母妃可該怎麼辦?」
「我這不是醒來了?不許再哭了!」我說著幫母妃擦掉眼淚。
不多時,楚太醫過來,替我診脈一番,然後說,「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殿下只需再靜養些時日即可痊癒。」
楚太醫這般說,母親便放下心來,又叮囑蕪娘一番,便先回了昭仁殿。
我到底是年輕,養了不過三五日便覺得大好,但父皇體恤我,不僅免了我的課業,還賜下很多珍貴藥材,讓我再養些時日。
我養傷期間倒也清閑,整日在華慶殿盯著崇盈看書,或者看他練劍,或者與小紅鳥玩耍。這小紅鳥十分奇特,那日落在我身上時,明明已經長大了些,今日卻又變回了原樣。不過我倒是更喜歡它現在這個樣子,渾身都是柔軟的絨毛,摸著很是舒服。
這期間,十二弟時不時地來看我,與我說說朝中的事情。各國使者已經陸陸續續離開東都,唯有多氏達贊還在等著父皇的答覆,仍住在崇仁館的邸舍里。多氏達贊不走,處置皇長兄他們的詔書便一直不發。為此,二哥很是著急,生怕拖著拖著父皇就改變了心意,這事兒不了了之。
其實我對這些一點都不在意,左右我是不會去坐那皇位,我只是想知道那個多氏武士是否還活著,是誰殺了另外一個武士。
我問十二弟,十二弟是這麼回答我的,「比武較量,死傷在所難免,況且那樣的情景,他不死你便要死。」
我知道這個道理,我只是沒有準備。我沉默著,沒有再說話。
許久,我又問,「誰殺了另一個武士?」
「不知道,當時情況混亂。許是刺客,又或許是為你報仇。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父皇決定不再追究此事,左右死的不是邑朝人。」
我輕嗯一聲,思緒未有任何波瀾,其實我也是一個無情的人吧,我想。
「還要恭喜你!」十二弟話鋒一轉,突然說道。
「何事要恭喜我?不是要給我賜婚吧!」我問道,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喜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你想得美!你那般傷容娘的心,還想讓父皇給你賜婚嗎?你想的美!」
既不是這件事,那一切都好說,我暗鬆一口氣。
「恭喜你終於有了內力,學會輕功!」
「我有了內力,我怎麼不知道?」
「那日你飛到天上,出手那麼重,不是輕功和內力,怎麼能做到?不信你試試?」
我想著當時的感覺,似乎確實不太一樣,原來這就是內力和輕功啊。我伸出手,正要嘗試一番,突然十二弟阻止了我。
「算了算了,你如今病著,還是改日再試吧。」
反正這事也不急,改日便改日吧。
我養病的這段時間,又是各路人馬來看我,容娘來的時候只是象徵性地問候我一番,也並未說什麼,對此我樂見其成。但很奇怪七哥卻沒有來,上次我不過是發熱,他便在此處照顧我許久,如今我身受重傷,他卻不來看我,為此我很是疑惑,一直擔心他是否出了什麼事。
待我徹底病好之後,多氏已經離開東都。父皇沒有答應他們和親的請求,因為在他看來邑朝國力強盛,精兵強將諸多,根本無懼多氏。況且比武那日,多氏完全不把邑朝放在眼中,縱奴逞凶,將我打成重傷,這分明是一種挑釁。如此看來,多氏與邑朝之間必有一戰。
我病好之後,父皇免去我所有的課業,打算讓我進朝中歷練。他左右思量一番,竟然真的決定讓我去做校書郎,只是不在中書省任職,而是在弘文館。弘文館中都是皇族和三品以上的京官子弟,我到此處確實十分合適,既不浪費我多年的才學,也剛好符合我一貫懶散的性情。
我去弘文館任職之前去晉王府見七哥,他已經調職去戶部做戶部侍郎,但依然保留著在墨香閣修書、讀書的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