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收穫愛慕者
「十弟？」
我轉身看去，見是七哥，他坐在高頭大馬上，王冠的明珠在日光下閃閃奪目。他似乎周身都盈著光，如同天神一般。我歡天喜地向他疾步而去，不忘回頭看一眼那道士，只見他仍站在原地看著我，眼神甚是怪異。我不理會他，扭頭問七哥，「你這是要赴二哥的約嗎？」
七哥對我的問題置之不理，問，「你不回宮，在此處做什麼？」
「我想去平康坊來著。」
「你忘了上次怎麼答應父皇的？」
「我自然記得，我去看看嬌娘就回宮，不會宿在外頭。」
七哥略點下頭，說，「快回宮去吧。」然後一揮馬鞭奔著城外而去。
有貴公子當街打馬而過，行人紛紛避讓開去，本來熙熙攘攘的寬闊街道上竟然生生劈出一條光禿禿的小路來。卻也不過眨眼的功夫，那路上就重又擠滿形形色色的人，而我也很快淹沒在這人群之中。
平日我只要來，嬌娘都會見我，沒成想她今日卻閉門謝客，連我都不見，假母搪塞兩句便想讓我改日再來。我本來也沒什麼要緊事，無所謂今天來還是明天來。但嬌娘今日不見客定是有原因的，不弄明白我不會放心。於是我假裝離開，悄悄繞到嬌娘殿後。
那後面是一片荷花池，這個時節荷花開得正好，平常我沒少在此處賞荷，而今卻沒甚心情。此刻窗戶半開，從我的位置剛好能看見她正與人說話，只是不知是何人，竟讓她連我都不見。我又往前站了些許，半個身子都懸在荷花池上，終於看見那人。只見他高鼻多髯，明顯不是中原人，我看那側臉，總覺得有幾分熟悉。
回想之時，我腳下一滑，差點兒栽進池塘里。但如今我也是會些輕功的人，自然不會真掉進去。千鈞一髮之際，我輕點下手邊的荷葉，稍一借力就將身體穩住，卻不小心驚動了塘內的蛙群，一時間院中嘎嘎嘎一片慘叫。
正手足無措間，嬌娘與那人已經到了窗邊，我這才看清楚那人樣貌，竟是波斯王納爾希耶。凡是朝中大宴，我總能看見他。他們看見我，倒也沒說什麼，只是嬌娘揮揮手讓我走，順手關了窗戶。
我覺得無趣，便一個人往回走。
路過東市，我想起剛才自燃的靈符，細想之下只覺甚是詭異，想找那道士問清楚，但街上已不見他的身影，倒是見十二弟正跟人在東市內溜達。我正要轉身離開，十二弟把我叫住，「十哥！」
無奈，我只好向他走去。跟十二弟一起逛街的是鄭將軍的女兒，名喚鄭容，算是我的師姐，也是自幼與我相熟之人。我們相互見禮后，十二弟說，「你又來找你那紅顏知己？」
當著容娘的面，我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提起自己的私事，便輕嗯一聲。
卻不想容娘說，「不知是什麼樣的女子竟入的殿下青眼？」
我一向不出眾，突然被人高捧，更加不好意思，只淡淡道，「平常之人罷了。」
「真是羨慕那平常之人。」容娘又說，神態頗為落寞。我心中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好在容娘也不是扭捏之人，很快便一掃陰霾，主動帶我在坊內閑逛。
容娘跟奴婢走在前頭，我跟十二弟並排走在後頭。十二弟逮著機會便又開始打趣我，「這下你可慘嘍，容娘竟然看上了你，父皇可是要把她指給七哥的。」
這一個消息令我震驚，兩個連在一起我只覺五雷轟頂，「你確信？」
「這還有假？母妃親口與我說的。」
鄭貴妃一直處在後宮的權力正中心，與前朝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她的話不會有假。只是這事兒怎就能這般不巧，要指給七哥的王妃竟然喜歡我？我可不能讓這種錯誤繼續蔓延，於是稍稍提高嗓音，說，「我只愛嬌娘一個，此生不論娶了誰，我都只愛嬌娘。」
說這話時，我仔細盯著容娘，雖然她沒轉身，但我明顯看到她腳步停滯了片刻，想來已經把我的話聽了過去。我暗舒一口氣，心裡卻生出些許負罪感，我並不想傷一個小娘子的心，只是我確實無法回應，這孽緣的小火焰就應該早早掐滅。
我正為自己的急中生智暗自得意，突然聽見十二弟驚呼一聲，叫道，「二哥、七哥。」
我縱然鬧過不少笑話，但此生從未如此尷尬過。我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兩人，只想立馬逃之夭夭。好在二哥體貼，及時為我解圍，「沒想到十弟還是性情中人。」
我訕訕一笑，不敢多言，稍稍往旁退去半步，給身後的容娘留出見禮的位置。半步雖然不多，卻剛好讓我緊挨著七哥站定。旁人可能不知，但我明顯聽到七哥冷哼一聲，頓時周遭的空氣都冷了幾分。我又稍稍挪動半步，離他稍遠些，以防被這冷空氣凍傷。
幾人在街上閑逛，我忍不住悄悄觀察著七哥與容娘，只見兩人之間無任何交流，全然不似即將結親之人，莫非兩人還不知此事？又一細想，應該不至於，十二弟都知道的事沒道理七哥不知道，或許是還未賜旨，暫時避嫌吧，我想。
二哥來此給二嫂挑生辰禮，我因為還承著皇後娘娘的恩，此刻見著他總有些難為情，便說，「弟弟今日的劍還未練完，就不陪兄長一起了。」
話落，七哥說，「我剛好有事與你說，便一起走吧。」
七哥說完，十二弟動了動嘴，似是也想說什麼，但礙於還要陪容娘，便只能作罷。
七哥的馬拴在坊內專供的馬廄內。崑崙奴牽馬出來，七哥縱身一躍便上了馬。我仰望著他，一時間很是無語。他在馬上，我在馬下，難道要我這般同他邊走邊說？正不滿時，七哥向我伸出手，我明白他是想與我共騎，但我心有齷齪不敢接那個手。七哥似是等得不耐煩了，伸手一拉，我便躍然馬上。
我被七哥圈在懷裡，鼻尖全是他身上香薰的味道，也不知是什麼香。記得幼時七哥也曾像這樣把我圈在懷裡，只是那時他還是個少年郎，而我還是個垂髫小兒。現在我長大了，縱然沒有像一般的女子那樣擁有成熟的身姿曲線，但我總怕被人看出些什麼，是以，一直如坐針氈。好在七哥主動與我說話，氣氛便也不那麼緊張。
「你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哦，是想跟你討個主意，皇後向父皇請旨，給我母妃升了位份，我想問問你，我是否該去謝恩。」我怕他不明白我的顧慮，又補充道，「我沒有與二皇兄交好的意思，當然我也不想攀附太子殿下。」
「你是想中立？」
在我看來，中立多少有些隔岸觀火的意思，這也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在意，誰當皇上對我來說並沒有差別，大皇兄跟二皇兄都是德行兼備之人。但我怕被看出什麼，並不太想過多闡述我的想法，便嗯聲應下。
七哥聽了我的話，沉默許久，我以為他在幫我出謀劃策，沒想到他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你喜歡嬌娘？」
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況且我怎麼好向七哥說出實情，便又嗯聲應下。
「你去謝恩吧。」
「嗯？」話題跳躍得太快，我有些反應不及。
「去謝謝皇后。」
「哦，好。」我說，一如既往地對七哥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