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春日宴(下)

第七章:春日宴(下)

鳳凰山並不遠,馬車除了京城再向西行三里路就到了。因為春日宴的關係,一路行來遇到了很多馬車,行人來來往往,絡繹不絕。

「大人,前方不遠處好像是晉國公府的馬車。」聞墨騎馬在朱懷景馬車前面開路,見到國公府馬車后調轉馬頭回去向朱懷景稟報道:「我們要上前去打招呼嗎?」

蘇珏連忙向前方看去,「哪呢?」

朱懷景掀開車簾向外看去,說來也巧,一眼便看到了在路邊小販那裡買冰糖葫蘆的姐弟兩人。

徐卿芸和徐陵風已經買好了東西打算繼續趕路,徐陵風先上馬車,上去后徐卿芸再把買的糖葫蘆和糖人一道遞給他,朱懷景看到徐卿芸走到馬車邊雙手在車板上一撐,以為她要直接躍上馬車去,誰知她又想起什麼似的向後退了幾步,還整理了一下衣裙,等到車夫放好腳凳之後才踩著腳凳走上馬車。

無聲地笑了笑,朱懷景放下車簾吩咐道:「不必刻意打招呼,走吧。」

幾次被打擾,朱懷景睡意已經去了一些,揉了揉太陽穴的位置后從暗格里抽出一本雜記看了起來。

馬車經過徐家姐弟乘坐的馬車時朱懷景聽到那邊馬車傳過來徐陵風寬慰的話語:「不錯不錯,有進步,總算知道女孩子應該踩著腳凳上下馬車了,回去我就把這件事說給母親聽,也好讓母親可以放心。」

「這有什麼好說的?」

「姐,你是不知道,母親說你什麼都好,學東西也快,就是在上下馬車這事上動作快於腦子,母親說,要是你爬著上馬車和跳著下馬車的動作被京城王孫公子們看了去,只怕這輩子是嫁不出去咯!」

「瞎說,母親才不在乎這些。」

「哈哈哈哈,沒事沒事,嫁不出去了我養你啊!」

「你才嫁不出去!」

朱府馬車和晉國公府馬車差身而過距離漸遠,徐家姐弟兩的笑鬧聲也隨之遠去。

那日朱懷景聽聞徐家小姐回京的消息時正好在品茗樓處理事務,初見那小姐時覺得徐小姐神色苦郁,原以為應該是個不愛說話的性子,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看人有誤。

朱懷景淡淡一笑,而後又翻過一頁雜記。

徐卿芸和徐陵風到鳳凰山腳下時,早到許久的朱懷景和蘇珏還沒有上山,兩人站在樹蔭下面商議著什麼。

「姐,你和初梨她們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租轎子。」徐陵風先把徐卿芸帶到陰涼地方休息,然後帶著陳安去尋找附近租轎子的人家。

按理說往年這個時候鳳凰山腳下都會有專門租轎子的人家早早就準備好,但今年徐陵風卻跑了一圈也沒看到有抬轎人。

山路雖不算崎嶇,但很多路段都比較窄,馬車根本上不去。

徐陵風不放棄的又找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抬轎人,於是跑回來給徐卿芸說道:「往年這時候多的是有轎夫在這裡搭棚叫價,今年怎麼一個人也沒有?怎麼這麼奇怪?」

山腳下已經聚了七八輛馬車,都在找轎夫。

徐卿芸想了想,又大略估算了一下從這裡到半山涼亭的距離,思考片刻之後對徐陵風說道說道:「這麼看來,應該是有人想要考驗赴宴人的誠意了。」

「周夫人?」

既然是周相家設宴,突發奇想打算考驗來客誠意的人自然也就只會是周相府的人。

徐陵風不爽的皺著眉,抬眼看向山腰涼亭的時候眉間溝壑彷彿能夾死一隻蒼蠅,「那怎麼辦?還去不去?」

徐陵風自己是不想再去,但是家裡已經給丞相府遞了回帖,不去的話又有些不妥,於是徐陵風決定還是先問問姐姐的意見。

「去,爬上去。」徐卿芸看著遠處的涼亭說道:「我倒有些好奇那位丞相夫人是位怎樣的人物,竟會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來客。」

鳳凰山腳下的來客漸漸多了起來,喧鬧聲漸大,其中多是對於轎夫無故失蹤的埋怨和對參加此次春日宴的後悔。周夫人這一行為可算是得罪了朝中不少大臣的夫人,實在不能算是一個明智之舉。

徐卿芸說要去,徐陵風自然不會有異議,當下叫上陳安和初梨雙梨他們就打算徒步上山。

自徐卿芸一行人出現就一直有意留意他們動向的蘇珏此時見徐卿芸帶著徐陵風上山,撞了撞身旁朱懷景的肩膀說道:「喂,他們上山了,走上去的,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朱懷景自然不會同意尾隨人家這個建議,並表示對有此心思的蘇珏深以為恥。

「聞墨,你家大人一向這麼直接的嗎?」蘇珏眼看著朱懷景上前和徐卿芸姐弟倆打招呼,然後再和那兩人結伴同行的舉動深感意外,和聞墨走在後面一段距離,問道:「你家大人是不是對徐卿芸動了什麼心思了?他不是一向都對女子避之不及的嗎?這次怎麼還主動湊上去了?」

聞墨眼神一動,想到了今早在品茗樓里發生的事,心下對徐家大小姐的好奇又多了幾分,也大膽猜測或許大人是真的對徐大小姐有那個心思。

心裡雖然已經有了猜想,但蘇珏也只是大人的表弟,聞墨作為朱府精心培養出來的人才,自然不會把主子的心思隨意透露給其他人知曉,所以對蘇珏的問題也只是含糊其辭的說道:「聞墨不知道。」

「你天天陪在你家大人身邊,你不知道還有誰知道,聞墨,我覺得你可太知道了。」

聞墨默默看了蘇珏一眼,沒再繼續說話。

「得,這家一個兩個的防備心都那麼強,還是把我當外人。」蘇珏也不再自討沒趣,搖著手中的竹扇落在人後欣賞上山美景,順便再於人群中尋找一兩個順眼的姑娘養養眼。

蘇珏傾心於南家大小姐南仙兒的事情一直是京中貴族子弟間共同的默契,說來也巧,這次南仙兒也應邀了周丞相家的春日宴。

在人群中看到那一抹水藍色的風景后,蘇珏整個人眼前一亮,隨即一改剛才弔兒郎當的模樣,嘴角掛著溫柔似水的笑意著向那抹風景走去。

朱懷景深覺徐卿芸身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吸引力總是吸引著自己的靠近,每次一見了她自己就不自覺的把目光全數放在她的身上,彷彿中了蠱毒一般的想要接近這個人,想要同她說說話,總有一種兩人早已相識好多年的錯覺。

這樣的錯覺隨著兩人見面次數的增加而越來越明顯,沒有道理可說。

「徐小姐。」朱懷景今日穿了一件淺藍色的交領祥雲紋外衫,腰間是一塊罕見的極品墨玉鑲嵌的玉帶,整個人看上去給人以清雅沉穩的感覺,再加上他本身就極佳的俊雅面容,引得過往各家小姐頻頻回看。

徐卿芸剛爬了四五個石階就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頭看去正是在自己回府那天的晚宴上有過一面之緣的朱懷景朱大人,她對此人印象很好,見他向自己走來便友好的笑了笑,「朱大人好,朱大人也來參加周相家的春日宴嗎?」

「嗯,周相親自寫請帖,不得不走這一趟。山路難行,朱某自己一個人實在無趣,徐小姐介不介意多朱某一個人同行?」

四五步外的聞墨聽到這話默默的放慢了腳步,拉開和朱懷景的距離,遠遠的跟在這行人後面儘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徐卿芸生長於村野,思想里並沒有太多男女大防的意識,而且本身對朱懷景也沒有反感甚至有幾分欣賞,對於同行的提議表示很是贊同,「自然不會介意,能和朱大人同行,這一路的風景都彷彿更加引人入勝了呢!」

「不行!姐,你與朱大人男未婚女未嫁的走在一起,不合適。」徐陵風連忙拉住著徐卿芸後退幾步,戒備的看著朱懷景惡聲問道:「朱大人怎麼會一個人來,這多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徐陵風說著眼光就開始在周圍巡視起來,他可不信朱懷景的說辭。

「風弟,別鬧。」徐卿芸被徐陵風突然的動作拉的一個踉蹌,站穩后從徐陵風身後走出來,對著朱懷景歉意的笑了笑,為剛才徐陵風惡劣的語氣和質問道歉道:「大人,我弟弟他就是太緊張我,對大人並無惡意。」

「無妨,此事也確實是在下欠缺考慮,未曾想過會有損小姐清譽,是在下需要道歉。」

「沒事沒事,男未婚女未嫁相約同行我倒不覺得,總歸是光明正大也不違逆倫常,旁人若要說閑話自然由著他們說去,你我問心無愧就好。」

徐卿芸這話,是打定主意要和朱懷景一起走了。

徐卿芸見徐陵風還欲繼續說什麼,不緊不慢的搶在他前頭說道:「大人是我在京城認識的為數不多的人,初見大人時我便覺得大人是個與其他人都不同的人值得相交,今日既然在這裡遇見,也是緣分,正好聽說大人在刑部任職,而我也對刑部那些形形色色的案件心有好奇,不如趁今天這個機會煩請大人給我講講?」

頭一次聽說有女子會對刑部產生好奇心,朱懷景微怔片刻,隨即很快反應過來,或許這隻不過是徐卿芸主動表示交友心思的由頭,並未當真。

徐卿芸確實有向朱懷景示好的意思沒錯,但對刑部案件的好奇心也是真真切切,她自幼便喜愛看畫本,喜愛聽故事,什麼類型的故事徐卿芸都喜歡,愛情或是友情或是親情,而外面能聽到的故事如何會有京城刑部大牢里的故事多且精彩?

朱懷景問道:「徐小姐喜歡聽關於哪方面的故事呢?」

「都行,如果沒有頭緒的話大人不妨從你處理的案件一個一個講?」

朱懷景十五歲便到刑部任職,七年來經他手處理的案件不知其數,但對第一個案子,印象還是有的。

「記得那是先帝在世時候的案件,犯人所犯之罪是虐待繼母及家中兄弟致死……」頓了頓,朱懷景看徐卿芸神色並無異樣才繼續說道:「犯人李某幼年時曾因其繼母的原因被家中忽視,始終記恨在心,后趁著父親外出辦事便引誘賊人入府行兇,繼母因此失去清白,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只一人逃過折磨,便是那個人到衙門報的案。」

「犯人被執行死刑了嗎?」

「沒有。」

「為什麼?」徐卿芸不解,繼續問道:「這樣一個犯人已經失去人性,因一己仇恨害死家中數口人,為什麼還不足以判處死刑?」

幾次相處下來,徐卿芸並不認為朱懷景是個天生慈悲為懷的大善人,按理說也不可能會放過這樣窮凶極惡的一個人。

朱懷景對此案心中始終不平,再提此事語氣中亦帶著當年的無可奈何的情緒,低聲說道:「在審訊犯人期間,案發時僥倖逃過一劫的那位兄弟突發惡疾而亡,按當時律法應為其家中留一分血脈,故而只得重新審判。」

徐卿芸從不知道祁國還有這樣一條律法,初次聽聞只覺得荒唐至極,「所有人仗著這條律法為非作歹,那是不是也拿那個人沒有辦法?」

「確實如此,最多也不多是判其流放。」

徐卿芸:「什麼破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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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與故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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