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紅綾番外篇.1

還未化成人形時，她總聽見有個人在對她說話。

他嗓音溫柔，每天對著她碎碎念念。

她在想，要是他安靜點就好了。

真吵。

對著她說話的人叫做顧霄，是別人進屋找他，喊了一聲顧霄，她才知道的。

顧霄好吵，成天說：

「阿滄現在還在昏迷中，蘇毓河成天愁眉苦臉。」

「江郴還是忘不了阿滄，但願林姑娘再接再厲，能把江郴拿下。」

「你怎麼還不化形。」

說著，他自己忍不住笑出聲，「該不會得等我老了，你才化形罷。」

她冷哼一聲，化形哪是想化就化的，這不得穩打穩紮的來么？

這還沒等她穩打穩紮的來，就被一頭魔龍給擄走了。

魔龍跟顧霄似的，成天對著她說話，她身旁啊魔龍摘她葉片。

「她今天到。」

「她今天到不了。」

「她明天到。」

她在想，這頭魔龍可真是比顧霄還無聊，對著她一根小草草自言自語。

意外的是，這魔龍帶她來的地方靈蘊充沛，她光是吸收了三天，都抵得上在顧霄身邊的一年多。

三日為聽見顧霄的聲音，有點想念他。

她打起精神趁這個時候好好修鍊，等她化形后，讓顧霄高興翻天。

不過她有點煩，怎麼誰都念叨那個叫「阿滄」的人，那人是誰？

待在蒼山差不多兩周，她修鍊的氣候仍舊不夠化形，結果她就察覺到有人進山了。

是個女人和男人的身影。

出於她第一直覺，她覺得那兩人里，肯定有一個叫做阿滄的。

「來了。」魔龍忽地笑了，高興得咬破自己手指，滴了幾滴血放她這兒。

她可嫌棄了，這龍怕不是傻了。

緊接著，她察覺到一股奇怪的力量湧入她丹田處，讓她全身發熱起來，她咽了咽口水，悄悄的吸收著血里充沛的靈蘊。

魔龍起身，似是告別，「好好修鍊罷，過幾日便可以化形了。」

她有些心虛，忍不住叫住他，「你的阿滄來啦？」

「是啊。」魔龍笑道，「她來了。」他抬手一揮，她便覺有些睏倦，忍不住睡著了。

等她再次醒來時，便聽見了那道熟悉的聲音，他的情緒很低落，低落得她莫名其妙的因為這個凡人跟著難過。

「對不起。」

對著月光，她第一次看清顧霄長什麼樣子，雖然很憔悴，但仍舊很英俊帥氣，星辰般的漂亮的眼眸滿是自責愧疚。

她不懂他為何要自責，尋常人類之於成型的妖物來說，確實打不贏，更何況那是頭魔龍。

顧霄在她面前低著頭，失落的樣子實在惹人疼，她道：「沒關係，下次你好好護我就好了。」

她開口后，顧霄那雙眼睛亮得喲，扒著她親了一下，她整隻妖都不好了，怎麼可以隨便親妖，輕浮！

看見那雙眼睛染上神采，她不由自主的舒了一口氣，又道：「過幾日，我應該便能化形啦，不用等你老了才化形。」

顧霄聽見紅綾的聲音時紅了眼眶，他欲要修書一封送往凌雲峰，可仔細一想，又覺得，倒不如等紅綾化形后再告訴阿滄這個好消息。

他輕輕撫摸風鈴草，透過風鈴草看向紅綾，目光溫柔而又專註，他緩聲道：「太好了。」

化形那日，顧霄神色是恍惚的，他坐在院中忐忑不安的敲著桌子，聽見哐當一聲，他驚得站直身子。

他來回走動，深吸一口氣，抱著他為紅綾縫製的紗裙進屋裡，窗邊上的風鈴草已經不見了。

顧霄心頭驀然一緊，「綾兒！」

下一秒，榻上傳來一聲哭啼聲，他呆住了，沉了許久，問：「綾兒？」

嬰兒不哭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他。

顧霄沉默了半響，露出一抹笑容，抱她入懷裡，「倒是沒想到，你變成孩子了。」

不知為何，她竟從那笑容里讀出了失落的情緒，紅綾有些焦躁，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會成為小孩兒啊。

她一隻妖，難道要跟人類一樣，從幼兒做起？

顧霄的視線落在桌面那套紗裙上，笑了笑，輕彈她額頭，「我重新給你備衣裳罷。」

紅綾無奈的望著房梁，自我安慰著，好歹她變成人類了，顧霄不用在對著一株植物自言自語了。

過幾日，有人來探望她。

是一對生得很俊俏的人類，聲音她也聽得出來，是所謂的阿滄？

「阿滄，你醒啦？」顧霄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紅綾不太想搭理顧霄了，怎麼可以看見別人比看見她還要高興？

緊接著，一副清冷漂亮的美人紅著眼睛望著她，有些錯愕，又有些欣喜，「她，怎麼是小孩兒？」

「我也不清楚。」顧霄道，「跟人類一樣，能吃能喝。」他輕笑一聲，「感覺要變成她阿爹似的。」

「顧霄哥，你別這麼說。」

「我開玩笑的，阿滄，留下吃頓飯罷？」

「好。」

紅綾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美人就是他們口中的阿滄，她氣炸了，沒想到顧霄日日對著她說的人，竟然是女人。

但凡那個美人要抱她，她就使勁哭。

顧霄目露尷尬，與蘇靈滄對視一眼。

蘇靈滄不知所措收回手，尷尬的笑了笑，「看來，紅綾姐很黏你。」

顧霄輕彈紅綾的額頭，嗔怒道：「阿滄這麼疼你，現在倒是連碰也不給碰，不懂事的小傢伙。」

紅綾很悲傷的感受到，這個人類真的把她當作小孩了。

蘇靈滄噗嗤一聲笑了，杏眼染上星光，臉龐像是鍍上一層暖光，不由的讓她生出了想要靠近的衝動。

「顧霄哥，過陣子紅綾姐應該能長大了。」蘇靈滄望著她，看她痴痴的小模樣，忍不住伸手去捏，哪知她聽見：

「美人，只要你不跟顧霄親近，我便跟你親近。」

「原來紅綾姐是不喜歡我與你親近呀。」蘇靈滄樂了，故作委屈道：「我當真還以為紅綾姐不喜歡我了。」

顧霄連忙朝她使眼色。

蘇靈滄又道：「紅綾姐，你不會是真的討厭我吧？」

紅綾當即接話否認道：「不會不會，長得這麼好看，我怎麼會討厭你。」緊接著，她愣住了，這美人怎麼知道她所想？

顧霄率先笑出聲來，爽朗而又充滿愉悅，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傻紅綾，被阿滄看穿了罷？」

顧霄笑起來好好看。

紅綾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無端萌生了一種想要快點長大的衝動，原因為何，她自己也不清楚。

但事與願違，她想要快些長大，卻發現她真的如人類一樣，緩慢成長，若這樣，等她長大了，顧霄都老了！

紅綾暗自咬牙，就算請假修鍊，修鍊過長的時間，但還是沒有用，甚至是受了內傷，她無端生起不安，顧霄那麼好，會不會被人搶走？

直到媒婆王婆婆上門來說親，身邊跟著一位溫柔似水的女人，她開始鬧騰了，抱著顧霄喊：「阿爹，我不要後娘，你不要我了嗎！」

顧霄石化了，咧嘴乾笑，眨眨眼睛，「她不願意。」他乾咳一聲，「要後娘。」

跟著王婆婆來的姑娘臉色白了幾分，蠕動嘴唇，「江郴說，這不是你的女兒。」她微微垂著頭，「顧公子，我意屬於你，若你願意，我可以同你照顧她。」

王婆婆在一旁勸道：「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顧公子，你看？」

顧霄微微彎腰，誠懇道：「承蒙姑娘厚愛，顧霄已心屬一人，多謝姑娘好意，抱歉。」

姑娘難堪的低著頭，擰緊手巾，抿緊嘴唇，眼眶發熱的扭頭道：「是，是仙兒唐突了。」語落，手巾掩嘴起身離開，「仙兒身子有些不適，先離開了。」

王婆婆看人兒姑娘離開，恨鐵不成鋼的看了眼顧霄，「人家姑娘多好，榆木疙瘩。」說著，甩甩手巾，跑上前去。

顧霄目光悵然的望著他們離開，緩緩垂下眼，半響沒有說話。

紅綾提起心來，「顧霄，你看起來很不高興，你在不高興什麼？」她叉腰故作鎮定，「你在不高興我毀了你的姻緣？」

顧霄回過神來，蹲在她面前，「怎麼會，感激你還來不及，我不需要。」他虛摟著紅綾，眼眶紅了一圈，他之前便在想，照紅綾的成長速度，他能得到紅綾嗎？

恐怕等她長大了，他早已成了白髮蒼蒼的老人罷。

直到紅綾那一聲「阿爹」，他才反應過來，或許現在在紅綾心裡，他是一個亦父亦母的存在罷。

若是如此，他堅持的這一切又有甚意義？

「顧霄，你不要找別人。」紅綾不懂顧霄為何忽然看起來這麼難過，以為他在難過到手的妻子被她趕走了，只是不好責怪她才這麼說罷了，她將自己心聲說出來，「你再等等我，我很快就長大了，我來當你的妻子。」

「顧霄，好不好，你再等等我。」

顧霄當即紅了眼，啞聲道：「好。」

紅綾以為，顧霄真的願意等她，直到那個叫做阿滄的人又出現了，並提出要帶她離開。

顧霄竟然要她跟他們走。

紅綾覺得天都塌了，不是說好要等她嗎？

她討厭那個叫阿滄的，每次她一出現，准沒好事，她討厭她！

直到趕走那個叫阿滄的人，紅綾都沒有再跟顧霄說話。

連紅綾睡著前，身體還是不受控制的抽噎著，「我不要顧霄了……」

待顧霄關上門回屋裡，紅綾當即坐直身體，下床打包行李，顧霄不想要她，她就離開，才不賴著他。

當然，她只是要給顧霄一個教訓，並不打算真的離開。

但顯然，這個教訓給過了。

顧霄看見她不在後，四處尋她未果，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紅綾見狀，小心翼翼的進屋裡，「顧霄。」

顧霄看向她時，眼睛時紅的，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顧霄哭，哭得她的心好窒息，她無措的看著他，「誰叫你要送我走，我，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教訓。」

淚水落在她手背上。

「顧霄，你不要哭，對不起，我以後不這樣了，對不起。」紅綾急聲道，「我真的錯了。」

顧霄抱著她，低聲道：「我知道了。」

從那天以後，他們之間相處的模式便有些奇怪，顧霄太過小心翼翼，紅綾渾身不得勁，任她如何鬧騰，顧霄都包容著她。

「綾兒，過幾日，阿滄和毓河要成婚了。」顧霄為她整理衣衫，「你想去嗎？或者留在家裡也可以。」

紅綾警鈴大響，「當然要一起去。」

顧霄莞爾一笑，「你去了，阿滄一定很開心。」

紅綾小聲嘟嚷，嘴硬道：「誰管他們開不開心。」

顧霄笑而不語

紅綾彆扭的喝著糖水。

顧霄給紅綾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衫，紅綾皺眉，「我要紅衣服，我喜歡紅色的，要穿它。」她指著一旁的紅衫。

「綾兒乖，成婚之日，莫與新娘子撞色。」

「行吧。」

凌雲峰上，張燈結綵，大堂之上充滿歡聲笑語。

顧霄抱著她，與新郎官蘇毓河碰面。

顧霄將賀禮遞給其他弟子，拍了拍蘇毓河的肩膀，「恭喜。」

蘇毓河一身新郎服，紅衣襯人，映得他更加帥氣逼人他笑著說：「裡面請。」

紅綾喊：「放我下來。」

顧霄有些遲疑。

蘇毓河道：「沒事，這裡安全。」

顧霄將她放下來，「你莫亂跑。」

紅綾點頭，轉頭便朝裡屋里跑，跑去尋蘇靈滄。

蘇靈滄坐在鏡前，已經梳妝打扮完畢，面若桃花，美得攝人心魄，她的劍靈化作小蛇趴在她肩頭，另一個美人在為她戴耳飾。

蘇靈滄當即察覺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回過頭看去，便見紅綾悄悄探出頭看著她們。

蘇靈滄淺淺一笑：「紅綾姐，進屋來。」

紅綾有些不自在的進屋裡，「是顧霄叫我來看你的哦。」說著，彆扭的從衣兜里掏出一個盒子，「顧霄叫我給你的。」

蘇靈滄沒有拆穿她拙劣的謊言，笑著說：「好。」

「你，不打開看看嗎？」紅綾紅著小臉，彆扭道，「可是準備了有段時間的。」

蘇靈滄笑著打開盒子，裡面躺著一片被玉石雕刻得栩栩如青葉，她讚歎道：「真好看。」

「這個可以傳音哦。」小紅綾眨眨眼睛，「關鍵時候還能保護你。」

蘇靈滄眼眶發熱，一把抱住紅綾，「謝謝。」

紅綾可沒忘蘇靈滄有探心術，當即紅了臉，「你，你莫隨意探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