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追憶似水時光
一九九一年五月二十六日
日子還是日子,生活在不同的環境就會有不同的心境。
生活在五山時,可以想見一面一星期就見面了,現在想見上一面,難呀,只有借在五山生活的日記來閱,才可以感受得到,像沒有離開,好得有了日記,又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如水一樣美好的時光……
九0年九月十五日
歲月就象熬粥,慢慢的熬,不夠耐心,就會燒糊,一股焦味。
《電影月報》講的都是名人,他們也希望象平凡人一樣,活得自在輕鬆,寧靜幸福。
那天母親去買葯時,小瑋瑋說:「瑋瑋又去。」
哪知母親把門關上自己去了,她像被困住失去了自由的豹子,哭得嘶聲厲竭。
「瑋瑋也去,阿婆,阿婆。」等看不見母親時,她說:「阿婆走了。」
就在那一陣,我也有哭的感覺,沒想到她會有這可憐樣:「阿婆走了,阿婆走了,阿婆不要我去了。」
當她還看見外婆時,她掙扎,反抗。等見不到外婆時,她己經絕望了。
就是她的絕望,使我有想哭的感覺,她連掙扎反抗也沒有了,想到不能跟去,她不再掙扎,不再反抗。看見小孩子感情是這樣真實的流露,一個出到社會的青年,山溝的我們,又何止沒有掙扎過呢?
我的感情正處於惘然中,一切都還不知怎樣的才好。
九0年九月十六日
天空仍是這樣陰沉沉的,暮色仍是這樣深這樣濃郁的遮掩了整個午後,我還是覺到了些許的寂寞孤獨。
沈也是,我都回來這麼多天了,為什麼不見他來?在選擇的迷惘中,他似乎己經忘記了我,不見一點蹤影。幾天都未曾出現,好象己經沒有我這個人存在似的不曾念到我了。
他的宣紙還在我這,他以為我這幾天會去他那裡?他的影子在我的腦海里己經變得模糊,常出現的是別個男孩的影子,「張喜歡你」高又來說。
九0年九月十八日
早晨的空氣是這樣清新,有陽光的秋日帶了些瀟涼,清亮的陽光顯示著新一天又這樣開始了。
一天雖然很閑適,可卻有某些的落寞。
日子一天天在重複,有些枯燥乏味。
書也只是隨便翻著看,寫小說也沒了那股激情,都不知動不動筆寫了。
不知為什麼,我對沈也沒了那份情,覺得寫出來怕很可笑,很吃力很勉強,說真的,我不再惦記他,他的影子好難想象,佔據得多的是張的娃娃臉,女人都是善變心的?只恨他也不來我店裡拿宣紙。
早上見他騎車達住廖看病回去,他似乎又在逃避這段情,己不把我放在心上忘記了我。這些情感都是多變矛盾的,我不會真正氣他,但對他以前的那份情是沒有了,雖還害怕見到他,也許是被另一個人代替,連想要送給他的日記也不送了。
昨夜寫好的詩:夢,很多,碎了,又圓起,在夜空中飄遊,又在哪兒停泊?
真正不寫小說又怎麼打發掉漫漫長夜?感覺總是這樣毫無目的時間怎麼消磨是很苦惱的問題。
心裡也很不安,躁動不安。我想活躍,一時間我也覺得自己好可憐,像別人一樣平庸渺小,空虛無聊,還要忍耐。
彈吉他也了無趣味,總是單調的拔著弦,想唱歌,感冒也沒好,抒發情懷也抒不來了。
下午存錢時仍說起張,中秋節去玩。
九0年九月十九日
夜晚的時間慢慢的多了,白天也就短暫,原是天氣的變化。
下午去接韓時,遇見沈他們剛也在車上,他打趣:「不是接我呵?好勾屎喲。」
當時韓問我:「你是接他的還是接我?」
他下車后問有沒有雨傘?我說沒有,然後他很無情的走了。就在他走後的一瞬間,我有點恨他,不是恨他與她的親密,而是恨他對我的情感,他是那樣不在乎我,眼神表情都沒有一刻在乎我,一反常態,根本不問他要買的宣紙。
我受不了他這些多變的情感,既然是朋友了為什麼又沒有朋友的那傷熱情隨便?為什麼要那麼造作折磨?
或許這不在乎中隱藏著的就是在乎吧?每每他覺得他對女友的情感要專一時,就總是要露出對我的冷漠無情,好象我會纏死他似的。也許他又氣我說中旬去他處玩又沒去吧?
買了本《托爾斯泰的晚年生活紀實》又轉介紹別人買。
心情還是在下午時有了不快鬱悶,或是為他而成?
也是見他們快快活活從樂昌來,自己卻困在山區沒有了活力沒有了快樂,愁然寡歡的過了四天,一心想出去活動。
九0年九月二十日
天在下雨,對於睡覺是最好的催眠曲:「嘀嘀嗒嗒」的很溫情很浪漫,也是很好的讀書天。
可是天天下雨,又會覺得它單調陰沉,沒有朝氣。
在看爭鳴小說《男人的一半是女人》《一個女人和一個半男人的故事》都是中篇小說,看后對我寫《夏夢》多少有幫助。
中午上班時以前的同學張建雄在門市部買日記本送同學,要寫二十五六本的贈言,叫我幫忙寫,我寫了七八本,兩人在寫時聊天。
我說:「以後也少機會見面,怎麼也是同學一場。」
他說他也是要去考大專,以後有分配的。
在吃晚飯時,我又講起不知中秋那晚能不能一起去划船,韓也不明白我的心不是為男子而去,而是為了不在家孤單獨影的那種寂寥無趣。
多希望在中秋節這麼美麗的夜晚和朋友一起,更渴望和愛的人一起共度這溫馨的夜。
下午快下班時,我聽到張國棟在彈琴,悠揚抒情的琴聲,有些憂鬱《一無所有》《順流逆流》《水中花》這藝術的升華把我也「升」了進去。
我渴望見到他,又見不到他,有些苦悶。
也許,是他在逃避我吧?也許是我太不實際。別人都容易在得到愛情的同時,逃避婚姻,我真是一個夢?太虛幻了?
九0年九月二十一日
覺得自己真似個夢,整天生活在虛幻的仙境里,不能面對現實。就說感情吧,不接受同齡人,心理上總是希望找個成熟的男性,他應該是豁達大度會體貼的。
我渴望得到一片寬闊的天空,需要自己去跋涉,累了,有副肩膀靠靠,有雙手給我力量,有一個厚厚的胸懷幫我遮風擋雨,掖那白色的圍巾,就三生有幸矣。
晚上,沒有心情寫作,覺得很疲乏,有些累,總是提不起筆來開起,只怕一寫起,就沒有鬆散的時間來放鬆自己,加上精神上也很倦怠。
翻翻書,也胡思了些時,只好借彈吉他唱歌來解我心中鬱悶,也是很久沒唱過了。
我是那樣渴望愛情,又是這樣害怕愛情,害怕它不能給我自由。
九0年九月二十二日
這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中秋節過後第二天回來上班。可是我己經流淚了。
我覺得自己有反抗的意識,有一種奮力要做一個真正的自己而己。
我為什麼要有許多無奈?我己經做了太多的無奈,不再想無奈下去。
無奈只是一種軟弱順受的表現罷了,我在掙扎,反抗,力求做到一個自我。
為什麼會活得這麼累?這麼不自由?漸漸的,又覺不是為這些而流淚的。覺得自己有些可憐,都在這裡四五年了,要忍耐的也己經忍夠了,為什麼就不能頂住另一個日子清苦的到來呢?我是害怕,不願,我是不願我在抗議,任著自己的心而活,也許我是被縱寵慣了的女孩,在家裡己經得到了一片寬容廣闊的天空,己經完全擁有了一個自我。
雖是這樣,我還是要勉強做一些違心的事,儘管我是多麼不願意。
我追求自由,一個任我飛翔的天空,做一隻小鳥。
我想做一匹脫僵的野馬,在遼闊的草原上賓士。
我的心,一直這樣對自己說:「歲月又能留住些什麼呢?只有做出來的事情,才能銘刻住歲月的痕迹,你說是嗎?」
晚上看了《亞運會開幕式》電視。
九0年九月二十三日
昨夜,我做了一個夢,我在柔情蜜意地想貼近他,然而他又在逃避我,我又不好大膽的流露出自己的感情,只好隱隱地瀉露出自己的溫情,但卻也覺得很溫情很幸福!
醒來,我懷疑自己,為什麼為什麼?我以為我己經完全忘記了他,他的影子己經模糊了,他己被別的男孩代替了,可惜不是,在我擺脫了別的影兒時,他又回到了我的夢中,他的可愛仍然是真摯。
說起來,翻看這些日記,也象在讀一本小說,不過她仍是在我的心靈深處,是傷痕己經無法再敢揭開,我也只能當小說來看她了。那個她似乎不是現在的我,那個十八歲時對什麼也充滿了信心和熱情的我,是天真,幼稚,不成熟。好象憑著這份熱情,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倔勁,還追求到今天,這又是原來的我。
所經歷的一切都恍如夢,那時和現在的心境,確實不太相同,雖然同是我。
我那時常常這樣問自己:「我要的是什麼?我來到這個世界又是為了什麼?」
「活著又有什麼意義和目的?」現在,我不會問了,也不會懷疑了,不再懷疑生命又是什麼?活著又是為了什麼?為什麼呢?為愛而來,為愛而去。或許男人的回答是為事業而來。
九0年九月二十四日
我在這裡記著我的思想,寫著我真摯的心靈,還記載著我的情和愛。
在以前的日記里,很想去尋找那曾經記著他送書給我的情景,可惜怎麼也找不到了。
幾年了,我們互相都成熟了許多,起碼對很多事情心裡都感到平淡。而他呢,早己失去了往日的痴情,羞怯的樣子。而他心中的我,又不知是不是變得平和開朗,明達了些?
那時一段時間是抑制的,這時心境完全是自然流露的。
但儘管怎麼變,我仍然懷念那些純真可愛的樣子,雖然長大了能理解傷心的句子,可仍覺得那純真的歲月更讓人懷念,更讓人幻想。
而現在,一切的現實都使人失去了夢幻。
也許以後再來看這些日記,又感覺在呼喚著什麼了。
那要寫的小說,我想把它印成鉛字,以後也沒什麼機會寫什麼長篇小說或不寫了。
也不知道以後的自己會做些什麼?也許這些追求只是我這一小半生的夢罷了。是否能成功只靠自身。
人老了,夢也跟著破滅了,現在用來消磨時間。
既然想寫了,就快快樂樂的寫了,一生實在太短了,體味不多,仍要離開這個世界,去過另一種生活,重新投胎,如果可以重新再來,不知是選擇怎麼樣的人生,好象每一個選擇,都己經不是我期盼的了。
是的,我己經不再企盼我的婚姻還能幸福。
我心無所求,無所盼。不過也有未了的事:靈魂與肉體的結合,還有我的孩子。
星星悄悄的墜落,不用永恆,也沒有永恆,只是感覺。
人會老也會死去,從此消失在人間。
天氣陰沉,冷冷的又下雨。如果是關在家的小圈子裡,我是怎樣的憂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