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階

又是熟悉的感覺，塗玉只覺得眼前一晃，就已經出現在一處山巔之上。放眼望去，一座座大小各異的山峰矗立，直入雲霄，有序的環繞著中心處那座龐大巍峨的建築，古樸而威嚴。山間有仙鶴成群飛過，時不時有幾個修士御劍在山間穿梭。塗玉看著眼前的場景，心中升起了幾分感慨，這便是仙境啊，也難怪那麼多人想要修仙。朝聞道，夕死可矣。「師傅，這就是道玄宗嗎？」塗玉轉頭看向玄陽子，眼底有著嚮往。玄陽子得意一笑，抬頭挺胸，雙手背於身後，裝出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樣，說道。「這不過是外宗罷了，內宗才是我們道玄宗的核心，待你見識過內宗再感慨也不遲！」塗玉心中對玄陽子這副模樣已經習以為常了，乖巧的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師傅見識廣博說得都對，是弟子見識太少了。」玄陽子聞言頓時眉開眼笑，大手一揮，就帶著塗玉向下飛去，猶如一顆流星從天而降。塗玉只覺得身體一輕，耳邊有風聲劃過，卻沒有風刮在身上的感覺，只覺得神奇。回過神時就已經腳踏實地，落在了由一塊塊數十丈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巨大廣場上，廣場上有許多身穿青色道袍的男女修士，大多是些少年與青年模樣，皆是道玄宗的外門弟子。有幾人正朝這邊看來，好奇的打量著塗玉。面前是之前遠遠看見的宏偉建築，此時靠近才發現遠比自己想象的要龐大，一階階台階向上蔓延而去，約莫有數萬階，其上是那座宏偉建築的大殿，塗玉站在石階下，向上看去只覺得自己恍若塵埃，大殿前站著幾道身影，距離太遠只能看見模糊的身形。這時，玄陽子轉過頭來，看向塗玉，第一次正經起來，語氣嚴肅的說道：「我只問你這一次，凡人死後有輪迴，而修士若死了，就會徹底消散在這天地間。大道無情，這天地間，有得就必有失，踏入這修行路，就再無法回頭，你可要想好了？」隨後又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說道：「若是你後悔了，為師會送你回去。」他有些心軟，修行太苦，塗玉畢竟才是個十七八歲的凡人界小姑娘，若她只是一時意氣，卻不能堅持下去，反倒會毀了她。塗玉抱拳躬身向玄陽子行了一禮，起身看著玄陽子，輕輕笑了笑，眼神卻無比堅定，眸光璀璨。「弟子在跟隨師傅離開祁國那一刻便已經準備好了，多少人想尋仙問道都無緣，塗玉能遇見師傅，拜入師傅門下，就已經是三生有幸，輪迴與我何干？轉世之後我亦不在是我！塗玉只有今生是塗玉！也只求這一世！縱然身死道消又何妨！」「不悔？」「不悔！」「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弟子！哈哈哈哈！」玄陽子連道了三聲好，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回蕩天地間，久久不散。笑聲停下，玄陽子一步踏出，身影就已經出現在大殿前，只留塗玉一人站在台階下。塗玉不知所措的望向遠處大殿上的玄陽子，有些茫然。這時玄陽子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又似乎是在耳邊響起。「這大殿前的台階，名為登仙階，正好九萬階。是對道心與毅力的考驗，每個道玄宗弟子入門時都得先走過這一遭。修仙便是如此，一步一台階，一步一腳印，能走多遠，全看你道心是否堅定。我只給你三天時間，讓我看看你能走多遠，」這時，台階上亮起一層柔和的白光，一眼看去像是玉石打造一般。塗玉聽見玄陽子的聲音，深吸一口氣，內心平靜下來。她抬步走到了登仙階前，堅定的踏上了台階，一步步向上走去。一步、兩步、三步……起初並不覺得有什麼，直到她越走越遠，感覺到身上似乎多了一些重量，越走越重。當走到一萬階時已經有些氣喘吁吁了，她未曾停歇繼續向上走著。這時台階下方已經圍了許多好奇的道玄宗弟子，正一邊看一邊在討論著。「這是新入門的小師妹嗎？長得真好看！不知道有沒有道侶。」一個手握摺扇，看起來有些瀟洒的男子開口說道。在他身旁一女子聞言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男子連忙閉上了嘴，一臉無辜的看著女子。「你們說她能走多少階級？」一個圓臉少年好奇問道。「我當年才走了三萬七千階。」另一個面貌普通的青年，聞言有些感慨的說道。「我當年走了五萬一千階，已經算是很不錯了。」隨後又有一個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的男子不屑說道。「這小師妹嬌嬌弱弱得，能走個兩萬多階就不錯了，最多三萬階！」這是有人大聲說了一句：「你們快看，到兩萬階了！」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那道瘦弱的身影已經是走到了兩萬階之上，身上已經快被汗水浸濕了，一滴滴汗水滑落，一步一步向上走著。玄陽子站在大殿前，看著正在一步步向上走來的塗玉，有光中有些擔憂，沉默不言。他身旁站著五道身影，兩男一女一少年，還有一個小胖子，他們正是玄陽子的弟子。那兩男子其中一人穿著一身黑衣，面容有些陰柔，但神情嚴肅，目光冰冷。另一人一身白色儒裳，一頭黑髮用玉冠束起，眉眼如畫，氣質溫和。少年則是十五六歲的模樣，一身白衣，面容精緻，像個不諳世事的小公子。女子看起來二十歲左右，長相十分英氣，長發高高紮起，穿著一身藍色勁裝，英姿颯爽。小胖子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一身翠綠衣裳，白白胖胖的十分可愛，手上正抱著一顆大竹筍在啃。幾人同樣靜靜看著登仙階上的塗玉，默不作聲。登仙階前三萬階磨鍊意志，三萬至六萬階淬鍊身體，六萬至九萬階洗筋伐髓，走得越遠得到的好處越多，只是那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此時塗玉只覺得全身酸痛，身上好似壓了一座大山，每走一段就會加重幾分，一滴滴汗水滑落。越來越費力了，一抬頭眼前卻還是數不盡的台階，她緊咬著牙一步又一步向上走著，絲毫不敢停歇。她不曾注意到，腳下的石階上有絲絲縷縷的白光正緩緩融入她的身體。三萬階……四萬階……塗玉已經不知道自己具體走了多少階了，只是一抬頭看去離大殿還是很遠，殿門前幾人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身上泛起了針扎般的刺痛，速度已經放慢了許多，她確還是咬牙一步步邁出，不願就此放棄。日落日升，一天過去。六萬階……台下圍觀的眾人已經安靜下來，他們有些不可思議，這麼一個沒有一絲修為的嬌弱女子境能走到這一步。塗玉感覺自己身上越來越疼，恍若置身地獄中，一步步走過刀山火海，血肉骨骼正被火焰燃燒。「阿娘，玉兒好疼……」她低聲呢喃著，眼角有一滴滴淚水滑落，與汗水融合一同滴下，還未觸及腳下的石階就已經消散，只是腳步卻未停下半分。她一生從未受過如此痛苦，幼年時有父母千嬌百寵，年少時有兄長庇護，後來她嫁給祁彥之也不曾受過身體上的傷害，只是活在了在祁彥之以愛之名，為她建造的牢籠里。想到祁彥之，塗玉心中升起一抹委屈與不甘，憑什麼祁彥之可以肆意掌握她的命運，憑什麼她就要隨波逐流受人擺布，憑什麼她要弱於他人，她不甘！她不願做個弱女子，活在她人庇護下。她只想自在的活著，修得長生不朽之道！石階上原本柔和的白光開始變得熾烈，天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了點點熒光，向塗玉聚攏過去，融入她瘦弱的身軀，一點點淬鍊她的身體。黑衣男子有些震驚的看向玄陽子，問道。「她現在還未進入後天境界，為何能夠吸收靈氣？」其它人四人也都一臉疑惑的看向玄陽子，他們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玄陽子有些心虛的裝作沒聽見，其實他也不太清楚。一滴滴血液從毛孔滲出，顏色略深，將塗玉一身白衣染的暗紅，那是她體內雜質。七萬階……台階下圍觀的人似乎被觸動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呼喊了起來，帶動起一片呼聲。「師妹堅持住，已經七萬階了！」「師妹撐住啊！」「師妹加油！」「師妹！」塗玉腦子因為疼痛與睏倦有些混沌，恍惚間聽見台階下的呼喊聲，頓了頓，抬頭看去，見前方玄陽子似乎對她點了點頭，心中一暖，似乎又多了幾分力氣。看著不斷融入身體的光點，只以為是正常現象，只覺得有些神奇，也不在意。繼續向上走去，漸漸的感覺身上疼痛似乎減輕了些許。越往上走，湧來的光點就越多。眾人看著這番景象，有些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