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憑你是我的。
池茉儘力克制讓聲音不顫抖,「我…想好了。」
「好。」
周羨上身向前一探,左手撐在書桌邊沿,右手身伸向書桌拿筆,兩人一瞬間鼻息相貼。
池茉屏住呼吸。
周羨收回右手時遞給池茉一支黑色鋼筆,兩人的距離微微措開。
池茉拔開筆帽,第一次接過鋼筆,第一次手脫力沒有拔開筆帽,第二次才成功。
她屏息簽下自己的名字,落筆,她才抬眸對上周羨的眼睛,「24小時隨時到崗是…什麼意思?」
周羨輕哂。
池茉每次和周羨對視都會怕。他的眼睛似是有把鋒利的鉤,不管睜著還是斂著,看你或是看遠方,都明晃晃地掐著你的魂,唇卻被刻成譏誚到涼薄的弧度,笑得再開也是在明明白白告訴你離他遠一點。
他緩緩伸手握住她伶仃的手腕,「我想什麼時候看見你,你就要立刻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是極漫不經心的語氣,卻讓池茉有種從心臟蔓延到全身血液的顫慄感,她呼吸一滯,「憑什麼?」
周羨勾起唇角,傾身於她耳畔,溫熱的氣息拂在她的臉頰,「憑你是我的。」
未等她收筆,周羨毫無預兆繞過她瘦削的肩,身體向下稍傾,另一隻手摟住她的雙腿,只輕輕一抬,便將她整個人都打橫抱起來。
池茉忽然雙腳離地,一瞬間失去重心,下意識去摟周羨的肩。
手裡的筆掉在木地板上,啪的一聲。
周羨直接抱她到卧室。
只開了床邊的兩盞落地檯燈,亮黃色的光透過黑色燈罩在床頭籠罩出兩道交匯的光影。
周羨一把將人摔到了床上。
床很軟,池茉沒有受傷,卻被這一下嚇得不輕,等她反應過來,周羨已經再次靠近她。
他單手撐在床上,居高臨下,低頭看她,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忘了提醒你。」他欺身而下,冰封似的目光定在池茉凄迷的眼睛里,「我要的是聽話,不是裝乖。」
池茉渾身冷透了。她抿緊嘴唇下意識想躲,周羨卻伸手捏住她的小巧尖潤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
她垂下濡濕成簇狀的睫毛,如他所願,聽話地看著他。
周羨將她還來不及放下的協議扔到床頭,滿意地鬆開捏著她下巴的手,反扣住她的後腦勺,帶著成熟的男性氣息低頭吻下去。
威風凜凜的掠奪,使池茉呼吸激烈,心臟快要蹦出胸腔。
墨色的深夜,幾乎要將月亮吞噬,淺散的月光從卧室窗戶灑進來,映在池茉如瀑的長發上。
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凄涼的海上漂浮了太久的孤獨者,就要被孤獨的海面吞沒之前,遇到一艘堅固的船,雖然前途未卜,卻因為能保住性命不得已上了船。
黑夜將近,黎明和太陽不會缺席。
池茉醒了的時候,身旁已經空了。
卧室掛著厚重的窗帘,分辨不出是黑夜還是白天,她漸漸清醒,只覺得渾身酸痛,小腹和大腿之間倏地一陣痙攣。
池茉緩緩撐坐在床上,意識逐漸回歸。
這裡是周羨的卧室,昨晚發生的種種也緩慢清晰地回籠。
如果不是真的發生,她完全不敢想象禁慾外表之下周羨的本來面目。
近乎於將她剝筋蝕骨似的捋奪感,令她食髓知味之後追逐本能,無所畏懼又不感到恥辱的人之常態,是伊甸園之初的美好。
她從床頭柜上找到遙控,按了下窗帘開關,發現昨晚被周羨扔在床頭柜上的協議已經不見。
她緩緩爬起來,在床邊找到拖鞋,真絲弔帶睡裙外罩了一件披肩,走出房間。
書房裡沒有周羨的身影,池茉下樓走到客廳,別墅里安安靜靜。
這裡的保姆間另有一個通路,傭人們除了定時打掃和侍餐時間以外,不會出現在別墅區,諾大的房間空空蕩蕩,池茉坐在沙發上,一時失神。
直到門鈴聲響,傭人按時供應午餐。
「池小姐,午餐已經準備好了,您希望在這裡用餐,還是在花園裡?今天陽光不錯的。」傭人說著先端來一杯檸檬茶。
「不用麻煩了,就在這裡吧。」池茉喝了一口茶,「周羨呢?」
「周先生一早就出門了。」
「他說什麼時候回來?」
「我們不清楚周先生的每日行程。您可以問問於助理。」
於恆是周羨的私人助理,一切行程安排事項都由他負責。
吃過午飯,池茉剛換好練功服就接到了於恆的電話,說下午三點會來別墅找她。
果然,於恆到的極其準時。
三點整,不差一分鐘。
他拿來一份協議,「池小姐,南芭那邊的一切手續都已經辦妥。您隨時可以去南芭報到。另外,考慮到您從南芭往返這裡交通不是很方便,所以在南芭附近的融都天華給您安排了一套平層,您隨時可以入住。」
於恆從始至終帶著一種專業的客套,這令池茉有種錯覺,彷彿自己只是一個物件,被如此枕穩衾暖的安排之後就不應該再有任何情緒上的不滿。
「你的意思是,我以後不住在這裡?」
於恆推了推黑框眼鏡,「具體的,您可能還要和周老師再確認。」
「周羨在哪兒?」
「周老師就在別墅旁邊的音樂工作室。」
「麻煩於助理帶我去找他吧。」
「池小姐,您還是在這裡等周老師比較好。」池茉剛打算起身就被於恆叫住,「您可能還不清楚,沒有周老師的允許,任何人都不可以進入他的音樂工作室。」
池茉早就從傭人那裡知道這條規矩。
令她意外的是,任何人,竟然也包括她在內。
現在的她。
池茉一時凝噎。她努力收斂住不悅的表情,不想讓於恆發現。
是失望嗎,她不確定。只是一股莫名的頹廢感霎時將她全身凝固,包括心臟。
「他什麼時候……」池茉話問到一半突然停頓,自嘲地搖了搖頭。
於恆:「我想您和周老師同作為藝術創作者,應該能明白周老師的初衷,音樂對於他來說,意義非同一般。」
池茉微微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池小姐沒什麼吩咐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好,辛苦於助理特意跑一趟。」
「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於恆起身告辭。
「等一下。」池茉叫住他,幾分試探,「以於助理的經驗,周羨他…一般都是幾點回來?」
於恆用他職業式的笑容不言而喻,「周老師的創作時間以靈感為重,靈感是門玄學。」
果然,近墨者黑。池茉覺得這位於助理的性格和周羨簡直如出一轍,有些過於專註刻板了。
池茉自己吃過晚飯後又練了一會兒基本功,等到十一點還不見周羨回來。她下午發給他的微信也如石沉大海,到現在都沒有回復。
洗完澡之後,池茉到別墅外的花園裡散步。
快入秋的南城入夜微涼,池茉沿著花園小路一路走過來,不同於別墅里蕭肅的黑色裝飾風格,花園顯然是被精心布置過的,花花草草都被修剪過,且長勢很好。
九月末入夜的南城天氣轉涼,池茉出來的時候頭髮只吹了半干,這會兒陣陣涼風吹過,她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靠近別墅大門種了一大片白色薔薇,熹微的黃色路燈點亮花叢,像是給這片白色鑲了一層高光。
池茉停在這裡,一時悵然若失。
每年結婚紀念日,池遠發都會送莫茹欣一捧九十九朵的白色玫瑰。她總喜歡在一旁敲邊鼓,「媽媽是美人,配花就成了一幅美景。爸爸你是不是心動了,心動就kiss一下啦。」
雖然莫茹欣每次表面都很不樂意,但還是配合的。
那些融然熙和的日子是明明真實發生的,怎麼會戛然而止呢?
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莫茹欣拋下她遠走的時候竟然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身後的人已經站了片刻,女孩單薄的側影引人垂憐。
「夜裡賞花,你還真是有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