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曲陽關為故人
過了幾日，薛蟠收拾好了，便帶著史太君的靈柩，和賈家的婦孺上了自家的商船。秦氏、楊雙雙、迎春一起去了碼頭送人，秦氏不免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楊雙雙見狀苦笑不得，攙著秦氏道：「母親何必如此，小妹不過是江南頤養身子，過些時日，也就又回京了。」
秦氏這才收起淚來，叫了婢女將給燕燕帶去的東西拿出來一一叮囑，又薛姨媽說了會話，才依依不捨別過。
楊雙雙送了秦氏回去，回去路上倒遇見個意想不到的人，是才被抄了家的榮府的三爺賈環。
她已經許久沒有賈環了，幾年前他出府的時候還是孩童的模樣，如今比寶玉還高些，遺傳了賈政的好皮囊，只是面上神情不虞，顯得整個人有些陰鷙，可能是在行伍之間歷練的緣故，目光很是鋒利，一行人站在門口，擋住了她的去路。
楊雙雙看著這位三爺，不由暗自揣測，賈環自七八年前端午節事發后，就一直在王子騰麾下歷練，照理說他現在應該是在京郊大營裡頭。而且先前榮府出事，卻並沒有波及到他，這可倒是奇了。
她素來有急智，見賈環擋住了去路，不知為何，便下了車詢問：「可是環兒？我才在碼頭送走了大太太、二奶奶一行人。」
賈環皮笑肉不笑，「環兒是親近家人叫的，您喚我一聲三爺就成。」他又道：「想來你也好奇，為何我躲過此次抄家？」
他見楊雙雙不說話，自問自答道：「自是有人保我。」
楊雙雙不明白他說的「有人」是指誰，也不知道他所來為何？她想起多年前趙姨娘身亡一事兒，心下微微有些猜測，但又想起當年一事的真相知道的人，不過是她與周鴻二人，便又放下心來。
誰知賈環一雙眼探究般的看向她，忽然問她：「我母親怎麼死的？我想你最是清楚，你以為我會放過你，放過這些人？」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裡都是殺意。看得楊雙雙心裡起了一陣寒氣，直逼的手臂上起了好些雞皮疙瘩。她心頭浮出很多猜測，不知賈環真有證據，還是詐她，是以不動聲色。
賈環看著她，幽幽道：「從哪裡說起呢，還是從那年端午說起，太太把這樁罪名按在我姨娘頭上之後……」
楊雙雙冷冷道，「事兒是她做下的，人證物證俱全，難道還會有錯？」
賈環聞言譏笑一聲道：「府上的事兒還不是太太說了算？我姨娘哪裡有說話的地方？我和姨娘都是她的眼中釘，這會兒可算是把我們打發了，偏生我卻沒死在北方的戰場上。倒讓我有機會報了仇，一家人做了水下亡魂。」
楊雙雙悚然一驚，先前聽聞賈政一家子乘船落水，一家子都沒救上來，先前只以為是意外，沒想到此事竟是他做下的，她不由驚愕道：「你恨二太太倒也罷了，但二老爺是你生身父親，還有寶玉，他一向對你尚可，你何必趕盡殺絕，這是弒父殺兄，你真這般不管不顧了嗎？」
賈環呵呵笑了幾聲，卻不答話，也不把她口中的「弒父殺兄」的罪名放在眼中，只自顧自道：「我姨娘已經去了莊上，你們還不放過她，就真這麼礙著你們的眼嗎？」
楊雙雙見賈環一副癲狂的模樣，心道難怪說：愣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他這副樣子，到讓人甚覺毛骨悚然，是以她解釋道：「你姨娘的死雖然與我有關，但的確是她自找的，與人無由。」
賈環聞言大笑，直笑得捧了肚子，好一會兒才停，露出譏諷的神情，「謊話說了一百遍，自己也當真了，你真以為那日的情形沒有旁人知道。」
楊雙雙聞言，不由亂了心神，心神不定得看向他，賈環繼續道：「你還記得彩雲嗎？她被發配到了北疆，天可憐見的，叫她遇見我，她那日也在場，你們以為她暈過去不知情，實際她一直聽著，當日是何情形，她早就一五一十告訴我了。」他一字一頓道：「你說我有沒有一個字冤枉你？」
楊雙雙閉了閉眼，知道此事出了紕漏，她不願意連累周鴻，便深吸了一口氣道：「不錯，此事是由我而起，與旁人無由。」
賈環站起身來，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看了半晌，才道：「事到如今了，你還要維護他，我原先也不明白，姑媽做事一向規矩，最會裝模做樣，討老太太歡心，為何要偏幫那個人？」
楊雙雙低了頭不說話，賈環他眼裡滿是戾色，嘴角卻帶幾分譏笑，「原來這位冰清玉潔的姑媽，不過是個下賤的爛貨。」
他自顧自道：「都是那個下賤胚子，彩雲，我呸，憑她也想爬我的床？」
楊雙雙見他越發瘋魔了，便不與他爭辯。
他有些不悅，將人半強迫得抬了頭，他才露出殘忍的笑容道：「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對付她的嗎？」
他哈哈一笑，帶著幾分癲狂的神色道：「她不是下賤浪蕩嗎？我就找了二十來個軍營里的漢子，好好的伺候她，都是好幾年沒見女人的急色貨……可好好謝了我一番。」
楊雙雙心裡生出一股寒意，賈環還待再說，卻見周鴻急匆匆帶了一隊人趕了過來。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賈環沖他譏諷一笑，「周大人倒是來的快。」
周鴻坐在馬上，俯下身子道：「賈校尉，想來你也知道，武將無旨不可進京，勞煩早些回京郊大營，不然我就不客氣了。」
賈環呵呵一笑，「上頭那位還要仰仗我，我怕什麼，不過我也不急，總得有點兒花樣，才好玩兒不是？」說罷負手上馬走了。
一陣兒涼風吹過，楊雙雙打了個寒噤，看著賈環的身影，她只覺胸悶得慌，像是一口氣出不來一般。
周鴻喚了她兩聲，她才回過神，見烏泱泱一群人站在自家門口，林管家正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看向外頭。
楊雙雙苦笑了兩聲，跟周鴻道：「你先回去，晚些再來，我有話與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