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7章 最後心愿
箭樓上確實有十幾隻千里鏡對著下方逡巡,關注下方敵人的動向。然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御道和廣場上的兵馬身上,並沒有對兩側的房舍關注太多。所以,當變故發生的時候,張延齡等人其實也是嚇了一跳。
陳式一第一個反應過來,拉著張延齡往後方仆去,徐延德霍世鑒等人也紛紛撲倒在地。
然後,他們便看到了朱厚熜的身體打著旋從空中落下,噗通一聲摔倒在屋頂露台上,整個人已經血肉模糊,不成人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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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世子!」呂芳大叫著沖了上去,大聲哭喊起來。
張延齡立刻意識到這是被對方架設的火炮擊中。這個距離,距離房舍街區約莫六七百步遠,盞口將軍炮的射程足以抵達。隱藏在街道樓頂的火炮開火,擊中了朱厚熜。
「進屋,進屋,不能呆在外邊。」張延齡大喝。
眾人七手八腳的將朱厚熜抬進箭樓的第四層之中,弓箭手們接到命令,弓箭上弦,全神戒備,準備迎接戰鬥。
張延齡上前查看朱厚熜的傷勢,不看則已,一看傷勢,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朱厚熜被擊中的位置在大腿和腹股溝的位置,那裡一片血肉模糊,大腿骨的碎茬子都暴露在外邊了。對方一枚鐵球炮彈自下往上轟擊,恰好擊中大腿位置,所以朱厚熜才被巨大的衝擊力打的飛上了天。
盞口將軍炮的威力雖然不能和佛郎機炮以及龍吟虎嘯炮相比,但是實心炮彈直接命中身體的衝擊力,豈是肉體所能相抗?這一擊,不僅將朱厚熜的下半截身體打的稀爛,更是讓朱厚熜重重飛起,落地又重重的摔了一下。
此刻,朱厚熜滿頭滿臉是血,已然氣若遊絲了。
「世子,世子啊。怎麼會這樣啊!靖海王,求求你們救一救世子吧。事情怎麼變成這樣啊?」呂芳抱著朱厚熜的頭,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張延齡探了探朱厚熜的鼻息,伸手從懷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八寶回春丸納入朱厚熜口中,用清水灌入腹中。又命人取了沙布和急救散給朱厚熜包紮大腿和小腹下方的傷口。但傷口破碎血污,鮮血不斷湧出,急救散倒了三包都被衝散。最後不得不幾包一併傾倒在傷口上,用沙布緊緊纏住,勉強算是包紮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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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下身重要部位已經稀爛,整個人已經廢了。包紮的時候,陳式一在旁看著咂嘴道:「太慘了!」
「是啊,也太倒霉了!這也能被擊中,這得有多麼倒霉才能這樣。」徐延德的話引來呂芳怒目而視。
但徐延德說的話是事實。盞口將軍炮從來沒什麼準頭,它的轟擊誤差極大,在六七百步的距離,誤差在方圓十幾丈範圍。徐延德在團營領軍,他是知道盞口將軍的弊端的。對方開了一炮,這麼遠的距離而且是仰角攻擊,居然便打中了朱厚熜,這簡直太湊巧了。
這可比百步穿楊的射箭要難上數倍。所以說朱厚熜倒霉,那是徐延德的真情實感。
不過眾人也有些后怕,適才所有人都在箭樓露台上,這一炮要是轟中了張延齡或者其他人,那可真是無妄之災了。
「各位,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他們有盞口將軍炮,那便說明,有團營反水,參加了他們了。有一門就有多門。團營配備了不少盞口炮,接下來的作戰將甚為困難了。」張延齡大沉聲道。
眾人悚然而驚,立刻明白張延齡說的沒錯。盞口將軍炮被拉上戰場,那麼對正陽門的進攻火力便上了一個台階。遠程炮火是現在己方根本無法處理的,只能被動挨打。頂著炮火防守,難度要
上一個更高的層級。本來就棘手的局面更加險惡了。
「要讓我知道是哪些狗雜種反水了,老子要把他們剁了喂狗。我就知道,那幫傢伙一肚子壞水,早就生著反骨。狗娘養的,跟楊廷和這個狗賊勾結起來,一點骨氣也沒有,一點義氣沒有。簡直是一群狗娘養的狗雜種。」徐延德氣急敗壞的破口大罵起來。
張延齡苦笑道:「也不能怪他們。他們只是做出了他們認為的最好的選擇罷了。我早跟岳父大人和兄長說過這個道理,勛貴集團貌合神離,以私利為重組織在一起的一群人,遲早會分崩離析。他們,只會幫會贏的一方。其他的他們都不會管。」
徐延德嘆道:「確實如此,一群見利忘義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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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冷聲道:「不過這一次,他們選錯了,贏的不會是他們。」
就在此時,呂芳大聲叫道:「世子,世子,你怎麼樣?你怎麼樣?」
朱厚熜發出虛弱的呻吟聲:「啊,啊,痛死我了。呂芳……我這是死了么?」
呂芳叫道:「沒有沒有,世子,你還活著。」
朱厚熜顫聲道:「活著么?我怎麼感覺像是死了一般。張延齡呢?其他人呢?」
張延齡等人走到朱厚熜身邊,張延齡蹲下身子看著朱厚熜的臉,朱厚熜面色蠟黃,毫無生氣。傷勢太重,流血太多,且損壞了重要器官,其實已經活不成了。他能醒過來,應該是八寶回春丸的藥效,最後吊住了他的一口氣,讓他此刻迴光返照。
「世子!你感覺如何?」張延齡沉聲道。
朱厚熜顫聲道:「靖海王,我……我怕是活不了了。我不想死啊。」
「世子莫要說這喪氣話,一切會好起來的。你不會死的。」張延齡道。
朱厚熜苦笑道:「莫騙我,我知道我不成了。我好後悔啊。悔不該……從安陸來京城。結果,落得如此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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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延齡低聲道:「對不住,我沒能保護好你。事出突然……」
朱厚熜道:「不關你的事,是我的命不好。不,應該說是我不該不聽從父王的勸告。他說京城不是什麼好地方,皇帝的位置不好做,搞不好丟了性命。是我沒聽他的。我便不該來京城。」
張延齡默然無語,心想:這恐怕也不是你能夠選擇的,命運之手抓住了你,你逃不了。
「世子,你有什麼心愿么?可以跟我說。我張延齡會盡量替你完成。」張延齡道。
朱厚熜嘆息一聲,幽幽的道:「我的心愿么?我……我希望你能夠將楊廷和他們這幫賊子全部剷除,為我報仇,匡扶大明朝社稷,不能讓大明朝倒在這一次浩劫之中。」
張延齡點頭道:「這一點不肖吩咐,這是我的責任。」
朱厚熜輕聲道:「還有……便是,我死之後,希望你能派人送我回到安陸,讓我父王將我葬在城北鹿鳴山上。那裡風景很好,我常常在那裡打獵。」
張延齡點頭道:「好,我會做到的。」
朱厚熜微微點頭,眼睛看著屋頂茫然不動,半晌沒有說話。有那麼一刻,幾乎以為他已經斷氣了。但他的呼吸還在。
「張延齡……其實……我知道你在騙我。就算我不死,就算你贏了,將來你也不會擁戴我登基的。你只是在哄騙我罷了,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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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寂靜之中,朱厚熜忽然輕聲說道。
張延齡楞了楞,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朱厚熜確實非常人,這位十三歲的少年有著常人難及智慧。他居然看穿了自己的內心。
「你不用辯解。那日在天地壇見你之後,我便覺得你對我懷有莫名的敵意。你的眼神說明了一切。你我從未見過面,我不知道你為何會恨我,為何會對我有敵意?我不懂。但是……我還是選擇相信你。我不能受楊廷和擺布,不能成為他手中的提線木偶。我選擇接洽你破局。我本想事後和你好好的談一談,消除你我之間我並不知道的誤會。可惜……沒有機會了。張延齡,你能告訴我,你為何對我懷有敵意么?為什麼?」朱厚熜吸了口氣用力說道。
張延齡不知該怎麼回答他。因為這個問題,自己實在是難以跟他解釋。難道告訴他,自己知道他未來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知道他未來會薄情寡義?這些都是未來之事,便是朱厚熜自己也是不明白的。
「哎……你不肯回答,那也罷了。我也不問了。那麼,我有最後一個請求。不知你能否答應。」朱厚熜目光黯淡了下去,聲音也虛弱了許多。
張延齡沉聲道:「世子請說。」
朱厚熜輕聲道:「你攪了我的登基大典,讓我沒能成為大明真正的皇帝。你是否可以彌補我。我知道你不拿我當皇上,但現在我已經快要死了,我希望你能……叫我一聲皇上。便也算是你我兩清了。」
張延齡怔怔的看著這個少年,心情甚為複雜。其實說到底,到目前為止,朱厚熜並沒有對自己有任何的傷害。未來會發生的事情在未來,跟此刻沒有任何的關係。
現在,他要死了。自己滿足他這個小小的願望也自無妨。說到底,在這個不同於歷史的世界里,朱厚熜也是個倒霉蛋和犧牲品罷了。在歷史的洪流之中,如一片落葉被捲入了激流之中。
張延齡緩緩站起身來,整頓衣冠,跪拜行禮。緩緩道:「臣,張延齡,叩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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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延德等人楞了片刻,也都紛紛跪地道:「臣等叩見皇上。」
朱厚熜眼中冒出驚喜的光芒,掙扎著身子起身,伸著手道:「免禮……平……平身……!」
下一刻,他的身子重重的倒了下去。呂芳伸手一探鼻息,大哭道:「皇上,皇上!皇上他沒了!」
張延齡上前查看,果然已經氣絕身亡。
誰能想到朱厚熜這位大明真實歷史中的嘉靖皇帝,連一天的皇位都沒坐上,便死在了亂流之中。以這樣的方式,快速的結束了他原本輝煌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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