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人間多少共白頭?
「心魔化形?」古萊大驚。
心魔現出有形之體是極為少見的,古萊也是聽說過沒有見過。
一道白色的身影由遠及近,速度快如閃電,剛想拔劍的古萊被木天按住。
「唧唧。」
追影貂出現在木天和古萊面前,神色有些萎靡,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几十處血痕,大的血痕已經彌合,小傷痕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緩緩消失。
「好快的速度,好驚人的自愈能力。」古萊再次震驚。
木天卻問追影貂:「跟誰打架了?」
「唧唧。」追影貂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他說什麼?」古萊問木天。
木天道:「他說不知道對手是誰。」
古萊取笑道:「打了一身傷竟然不知道對方是什麼人?真有你的。」
「呲!!」追影貂露出了尖牙,怒視古萊。
「敵方應該是鬼物,而且實力很強,不是尋常的厲鬼。」木天感受了一番追影貂身上殘存的鬼氣,開口分析道。
「唧唧唧,唧唧唧唧。。。」追影貂一頓比劃。
古萊不明所以,木天看完追影貂的手勢后,說道:「我當時被心魔扯入深度夢境,不知道現實中發生的事情。你也無需自責,禍害遺千年,我好像沒有那麼容易死。」
追影貂當時雖然在跟厲鬼纏鬥,但時不時還關注著木天這邊,當看到強烈的劍光時,追影貂瞬間脫離戰鬥,發了瘋往這邊趕,而厲鬼並沒有追來,應該是被劍光所震攝。
「那是因為我救了你,遺個鬼的千年。」古萊嗤之以鼻。
追影貂聞言,頓時對古萊生出好感,不再怒視著他。
「你學過精深的道術?」木天問古萊。
古萊哈哈大笑,回道:「豈止精深,簡直懟天懟地,不然我這酒劍仙的名號怎麼來的。」
追影貂剛生出的好感瞬間又消磨了大半,他鄙視眼前這個不修邊幅的自大狂,簡直厚顏無恥,心想,這酒劍仙名號肯定也是自封的。
木天也懶得再搭理古萊,靠在樹榦開始閉目養神。古萊自討沒趣,也靠著樹榦休息。
一夜無話,第二天,木天睡醒抱著追影貂站起身就走,沒有看一眼還在呼呼作響的古萊。古萊似乎也不知道木天已走,依然閉著眼睛,但是他的嘴角卻露出了一絲笑意,呼嚕聲也停了。
午時三刻,木天來到了一農戶前,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敲響了門。
開門的是一個老嫗,身形佝僂,滿頭銀絲,皺紋很深,雙眼有些渾濁。她茫然地看著木天,問道:「你是誰,為什麼敲我家的門?」
木天擠出笑容,說道:「阿婆,我是路過的,想討碗水喝。」
老嫗上下打量著木天,說道:「小夥子,進來前先洗洗吧,我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叫花子,喏,那邊有水井,自己打水。」
木天只好來到房前左邊的水井,打水好好梳洗了一遍,然後走進了農舍。
「你是誰啊,怎麼無故闖進我家?」木天剛踏進屋子,老嫗就出現了,指著木天質問。
「額,我是剛才向您討水喝的,您讓我先梳洗梳洗?」木天小心翼翼道。
老嫗卻怒了,叱道:「胡說,我從來沒見過你,也沒說過讓你梳洗的話,要喝水的話井裡不是大把嗎?你別想騙我這個老太婆。」
木天道:「我想喝杯熱茶。」
老嫗道:「喝茶可以,但卻不熱,溫的行不行?」
木天道:「可以。」
「那進來吧。」老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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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很快為木天端來一杯溫茶,木天接過剛準備喝,就聽見裡屋傳來一聲咳嗽。
「呀,我裡屋誰在咳嗽?」老嫗十分詫異,而且怒意涌動,同時還有些害怕。
木天小聲道:「會不會,是你老伴?」
老嫗道:「胡說,我沒有老伴,咦?我有老伴嗎?」
木天道:「要不進去看看?」
老嫗道:「你先進,我跟在你身後,如果是歹徒,你身強體壯,幫我將他拿下扭送官府。」
「我也來幫忙可好?」古萊出現在了木天和老嫗身後。
「你怎麼又跟來了?」木天有些生氣道。
「我剛好路過啊。」古萊賤兮兮地笑。
「來的好,多個人多份力,這個歹徒插翅難逃了。」老嫗卻笑著將古萊拉到了前面,自己在最後。
木天和古萊進到房間后,看到一個頭上光禿禿的老頭躺在床上,臉色暗沉,死氣縈繞,彷彿下一刻就要歸西。
「啊!好醜陋的老頭。」老嫗有些害怕,躲在了古萊的身後,伸出腦袋好奇地打量著床上的老頭。
老頭深情地看了一眼老嫗,然後對木天和古萊說道:「內人有些犯迷糊,讓兩位見笑了。」
「醜八怪,誰是你內人,你可別胡說,我的老伴可不是你。」老嫗從古萊身後走出,插著腰怒斥老頭。
老頭咳嗽了兩聲,笑著問道:「那你老伴是誰呀?」
說完又開始咳嗽起來。
老嫗偏著腦袋冥思苦想,喃喃自語:「對啊,我的老伴是誰?」
想著想著,老嫗抱住了自己的頭,然後瘋狂拉扯自己的頭髮,聲音越來越大:「我老伴是誰,我是誰?哎呀,頭好痛啊!」
老頭見狀神色大變,突然滾下床來,掙扎著爬到老嫗跟前,然後在身上亂翻亂找。
「你在找什麼?」古萊問老頭。
木天道:「是不是在找類似阿婆脖子上戴著的掛墜?」
老頭突然停止翻找,戒備地看著木天,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古萊看向老嫗的脖子,見其戴著一個漂亮的掛墜,類似某種動物的羽毛製成。
木天嘆息,然後說道:「自古深情難得,人間多少共白頭?」
古萊奇怪地看著木天,說道:「你在拽什麼詩文,狗屁不通。」
接著,古萊看向老頭,說道:「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人,而是一隻妖,因為你將死,而且身上沒有殺孽,不然,你已經是一具屍體。」
「妖,什麼妖?」老嫗突然看向古萊。
木天將手搭在了老嫗肩膀上,念動了一串咒語,老嫗瞬間安靜下來,然後癱軟在地,響起了均勻的呼吸,睡著了。
老頭先是大驚,然後平靜了下來,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一種叫灌灌的妖,一甲子前,我化身人形,遊歷四方,然後我遇到了一生摯愛,也就是你們眼前的這位女子。那時她才二十齣頭,出落得亭亭玉立,靈動活潑,特別是她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深深把我迷住了,我對她展開了瘋狂的追求,很幸運,她對我也有好感,我們很快就喜結連理,成為了一對恩愛的夫妻。」
「我們風風雨雨一起渡過了將近五十年,十年前,我妻子生了一場怪病,治癒后,她開始經常忘東忘西,而且越來越嚴重,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完全忘記了我,忘記了所有我們共同經歷過的事情。」
說著說著,老頭紅了眼睛,渾濁的淚水奪眶而出。木天此時雙眼也有些朦朧,他想起了薛苕。
「後來呢?」古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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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
老頭繼續道:「我們灌灌一族是一種鳥,形狀像鳩,把我們的羽毛佩戴在身上就不會犯迷糊。」
「那挺好啊,大媽身上佩戴的羽毛掛飾就是用你的羽毛做成的吧?」古萊笑道。
老頭道:「挺好是挺好的,但是效用只能維持七天。」
古萊驚訝道:「這麼短嗎?那你這近十年來該不會一直在拔自己的羽毛來讓大媽維持清醒吧?」
老頭笑著點頭。
古萊咋舌,木天為之觸動,他肩膀上的追影貂此時也十分安靜,仔細聆聽老頭和老嫗的故事。
「你剛才是在找自己的羽毛?」古萊又問老頭。
老頭道:「是的,但是我發現七天前我已經拔掉了自己身上的最後一根羽毛。」
「那你豈不是變成了禿鳥?」古萊震驚道。
木天這時開口道:「他身上每一根羽毛都承載了一份他自身的妖魂,羽毛沒有了,他的命也就沒有了。他現在只是在吊著一口氣,他放心不下阿婆,但即使再不舍,他的大限也就在這一兩天了。」
古萊悚然動容,對這隻灌灌肅然起敬,也為他對老嫗的深情所感動。
兩滴淚從木天的眼角滑落,他想救灌灌,但是目前的他沒有辦法。
老嫗這時醒了,她茫然看了下四周,看到木天他們幾人後,疑惑道:「咦,你們是誰,為什麼突然闖進我家?」
古萊擠出笑容道:「大媽,我們是您邀請過來做客的朋友啊,您又忘記了?」
「是嗎?」老嫗將信將疑。
「你雖然長得很醜,但是我覺得你很熟悉,你好像是我很重要的人,哎呀,到底是我的誰呢,我怎麼想不起來?」老嫗看向老頭,眼神充滿了疑惑。
「我是你鄰居,經常過來串門的。」老頭笑道,眼神里都是寵愛。
「哦。那以後常常來,人多熱鬧。」老嫗笑了起來,露出還算齊全的牙齒。
「一定,一定。」老頭努力地點頭,看著老嫗的眼神充滿了不舍。
「下輩子,下下輩子,我還來找你,永遠跟你在一起,一起笑,一起哭,一起嬉戲打鬧,一起慢慢變老,如果,我還有下輩子的話。。。」
老頭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
木天的指環亮起白光,將老頭最後一絲殘魂收了進去。古萊看到了,卻沒有發問。
「他怎麼了,睡著了嗎,地上涼,要不我們把他扶到床上去吧?」老嫗說道。
古萊將老頭抱回了床上,並蓋好被子。
「呀,我的心怎麼這麼痛,好像失去了所有。為什麼呢,為什麼這麼奇怪?」老嫗看著床上彷彿睡著了的老頭,兩行熱淚流了出來,無論她怎麼擦拭,就是擦不完。
「哎呀,我家的雞還沒喂呢,你們先自己坐會,把這裡當自己家,我喂完雞就做飯招待你們。」
老嫗說完,急匆匆走出了屋子,八十高齡的身體竟然還十分輕盈,身康體健。
老嫗走後,床上老頭的屍體不再維持人形,變成了一隻鳥,一隻全身光禿禿,像鳩一般的鳥。
古萊上前將它裝進了一個布袋中,準備在附近找個地方埋葬。
木天和古萊徑直走出了農舍,然後離開,沒有跟老嫗打招呼,因為沒有必要。
老嫗這時剛好從雞圈裡走出,看到正在離開的木天二人。
「那兩個是誰,怎麼從我家出來?」老嫗十分納悶。
「哎呀,今天是怎麼了,感覺魂不守舍,心裡空落落的,見鬼了嗎?」老嫗喃喃自語,然後走回了自己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