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北上
青華寺，濃夏，正午。
一隻雪白的貂依靠在草棚邊，打著瞌睡，炎熱的天氣並沒有讓他心煩意亂，反而是很享受的樣子，因為他已經習慣。
六年來，無論嚴寒還是酷暑，除了外出採摘野果，他所有的時間都守護在草棚邊，因為草棚里，有他的主人。
他的主人叫木天，從小在這座青華寺長大，學了一身本事。六年前，木天與授業恩師打賭下山，歷練半年左右後回來，但青華寺已變成了一片廢墟，心中裝滿殤痛和疑惑的他就此入定。
在這六年的時間裡，追影貂總是發現有一雙雙眼睛在窺視，但他沒有去驚動他們，而他們也沒有現身出來打擾，只是遠遠地看著，一直地看著，沒有絲毫懈怠。
小紅自從幫木天搭了一間草棚后，再也沒有現身過。
一陣燥熱的風吹進沒有門的草棚，吹亂了木天長長的頭髮和長長的鬍鬚，這六年來，他沒有修剪過一次頭，沒有刮過一次鬍鬚。當然，也沒有洗過一次澡，換過一次衣服。
木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中已經沒有了茫然，似乎發著光，亮光。
木天緩緩站起，然後一個踉蹌，差點把草棚撲倒。坐了六年，任誰都會站不穩的。
「唧唧！」
追影貂被驚醒，怔怔看著木天，然後發出了一道愉悅的叫聲，嗖的一下躥到了木天的肩膀上，他知道，自己的主人終於結束參禪悟道了。
連續吃了六個追影貂遞過來的野果后，木天伸了一個舒服的懶腰。
「小白，我在這裡參悟了多久？」木天問追影貂。
追影貂伸出了六個手指頭。
「這麼長時間啊。」木天有些驚訝，入定中的他對時間的感知是模糊的。
「小白啊，我們需要北上去一趟京城。」木天又說道。
追影貂猛地點頭，心想去哪裡都比在這裡發獃強。
木天笑道：「在這之前，我們需要躲過幾雙眼睛。」
遠處，不同的方位隱藏著幾個人，他們都時刻觀望著木天這邊的動靜，當發現木天站起身後，他們都驚呆了，心中五味雜陳，他們預感到，五年多枯燥的日子要結束了。
但是令他們崩潰的是，木天起來活動了一陣筋骨后，再次進入了草棚，而且再次坐了下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時間緩緩流逝，入夜，子時。
遠處的幾雙眼睛突然發現追影貂不見了，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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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一會後，還是不見追影貂回來，頓感不妙的他們從不同的隱蔽處走了出來，然後躡手躡腳地緩緩靠近。
草棚內，空無一人，木天和追影貂都不見了。
幾雙眼睛的主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兩人，一撥三人。
「你們是太子的人？」左邊兩人中的一人問對面三人。
對面三人中一人冷笑一聲，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已經五年多，但是今天終於打破了。」
話剛說完，雙方各自拔劍，然後第一時間往對方的要害招呼，黑夜裡，劍光交錯，人影穿梭。
他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身法，劍法，意識都很出眾。
劍，是殺人的劍，人，是殺人的人，既然拔了劍，那就會有人死，最後，只剩下一個勉強站著的人。是那個一開始問話的人。
他走到已經死去的三人面前，蹲下來一頓摸索，但是什麼都沒有搜到，最後他只能作罷。環顧了一周后，他快速離去。
木天從陰影中走出，確定人已經走遠后，他來到了那幾具屍體前。
「為什麼會有太子的人，我跟太子八竿子打不著吧？」木天皺眉，但很快舒展，他沒有召喚這幾個死者的鬼魂，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
六年來，木天第一次聯繫了虛耗。
很快，原本悶熱的子夜溫度驟降，一陣陰風吹來，虛耗出現在木天眼前。這傢伙還是老樣子，身穿紅色的袍服、長著牛鼻子，一隻腳穿鞋著地、另一隻腳不穿鞋掛在腰間，腰裡還別著一把鐵扇。
「你是誰啊，木天呢？」虛耗仰著下巴問木天，態度傲慢。
「你是不是皮癢了？」木天淡淡看著虛耗。
「唧唧！」木天肩膀上的追影貂盯著虛耗看，彷彿見到了夜宵。
虛耗這才注意到追影貂，而且他從追影貂身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
「主人，您變化太大，我一時沒有認出，請您原諒。」虛耗緩緩後退，提防追影貂突然撲過來。
「我家小白不會吃你，近前來說話。」木天向虛耗招手，然後打量了一下自己。
難怪虛耗認不出，如今的木天，身形瘦了許多，一身破爛衣，鬍子拖到了胸口，頭髮又長又亂，不要說虛耗認不出，木天自己照鏡子估計都認不出自己。
虛耗聞言還是沒敢過來，笑呵呵道：「沒事，主人您什麼吩咐？我能聽見。」
「你過不過來？」木天提高了音量，帶著命令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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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個鳥，來就來。」虛耗兩三步就到了木天跟前，帶著怒意看著木天。
「你有怨言？」木天問。
虛耗冷哼一聲，說道：「當初不知道是誰承諾我錦衣玉食，結果連根毛都沒有，而且還單方面斷絕了聯繫。」
「所以你也沒有盡心幫我找人？」木天看著虛耗。
虛耗眼神躲閃，挺起胸膛強裝硬氣道：「你不仁，當然不能怪我不義。」
木天點了點頭。
虛耗見狀愣了一下，心想，這都能矇混過關？
木天其實並不指望虛耗能找到薛苕，因為閻羅王有意在隱瞞薛苕信息，虛耗這種小鬼是很難打聽到有用消息的。他當時是因為急糊塗了，也是存了萬一的念想。
「既然我成為了你的主人，那麼你以後就幫我做事吧，我不會虧待你，之前承諾的，依然有效，另外，以後遇到作惡多端的厲鬼，我讓你吞噬。」木天說完，看著虛耗。
「唧唧！」追影貂不樂意了，這是在跟他搶口糧。
虛耗聞言大喜，嘴不由自主咧開笑了起來，然後重重點頭應道：「成交。」
陰律中，鬼魂不允許私自吞噬同類，犯者罪責很重。但如果是人間的道士之類豢養的鬼物吞噬同類，那就會把因果算到人的身上，鬼物免責。
木天安撫著追影貂，對虛耗說道：「你先去幫我弄套合身的衣物來，記住，要合理合法，不能偷搶。」
虛耗嘿嘿兩聲，轉頭化作黑煙消失。
木天在等虛耗期間，磨尖一塊石頭，開始清理鬍鬚和長發。
很快，鬍子被清理乾淨，頭髮也剃成了寸頭，木天本來想弄成和尚頭的，但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留一些頭髮。
追影貂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一個木盆，裝滿一盆清水屁顛屁顛抱到木天跟前，木天用清水梳洗了一番。
半個時辰過後，虛耗回來了，捧著一套灰白色的輕薄長衫，九成新，木天試了一下，竟然剛好合身，不禁對虛耗滿意地點了點頭。
將自己捯飭好后，木天打發走虛耗，帶著追影貂開始北上。
清晨時分，來到了一個小村落。
一陣嘈雜的聲響從村裡傳出，有人哭泣，有人痛苦哀嚎，有人抱怨。
「村子里的人這麼早就已都起來了，還雞飛狗跳的，我們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吧？」
木天摸了摸肩膀上的追影貂，踏步走入了村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