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開工
「趙無天」三個字對他來講好像是討厭香菜的人面前擺了滿滿一桌子的香菜,怒火蹭地就飆升,冷冷地說我喜歡,你管不著。
我不是他的小弟,沒必要在他生氣的時候聽他呼來喝去,向後甩動袖子朝住所走。
「等一下。」他叫停了我,看著旁邊女人的眼神里有些責怪,手卻輕輕地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趙無軍說,「第一個原因,我和趙無天有過節,不想讓他的髒錢和臟手碰到我的墳,第二個原因,這裡的人恨他,是他們給我託夢,讓我這麼做的。」
第一個理由站的住腳,他的墓前確實沒有鬼鈔的痕迹,第二個原因我有點兒拿不準,聽過鬼給人託夢,還沒聽過鬼能給鬼託夢的呢,還有他說這裡的人都恨趙無天,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把心中所想稍加修飾問。
女人朝前飄了飄,壓低了嗓音,「您能不抹牛眼淚看到我們的樣貌,足以說明您是個不凡的人,我們把答案給您,您也未必相信,不妨受累些,您親自去找。」
牛眼淚,傳說往眼皮上塗抹些,人就能看到鬼。
「好,那今天的談話就這樣,我要睡了。」我把帽子扣到頭上,兩手揣到兜里走回去,用樹枝把口子堵住。
終於熬到日出,我立刻給師傅發過去消息,讓他今天來墳地一趟。
推倒堵門的樹枝,走到趙無軍的墳墓前,我擲出去的半把沉香沒了蹤影,墳墓正上方,一雙女人的腳印??
手機夜裡調成了靜音,師傅趕到時我才反應過來,把師傅從師傅接出來,我把他領到趙無軍的墓前。
看著清晰的女人腳印,師傅的呼吸有些急促,不怒自威,送他趕來的司機站在他後邊打了個哆嗦。
「你先回車上,我和我徒弟有話要講。」師傅說,司機立刻小跑到車上,把窗戶關的嚴嚴實實,身體趴在方向盤上。
師傅就地坐下,兩手放在膝蓋上面,「宮一,把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一字不落的給師傅講,師傅要聽。」
師傅對我說話從沒像今天這樣過,我忙坐下,從給趙無軍上香到和他們回到住所休息複述,著重介紹了女人的動作語言。
山上颳起了風,很大,小沙礫吹起刮到師傅的臉上,鬍子成了攔沙網。
他掏出手機,撥打通趙無天的電話,告訴他今天就是最好的處理時間,讓他兩頂小攤位用的那種商業傘和八個杠夫。
電話那頭的趙無天似乎在醫院,柳芬的情況不怎麼好,他焦慮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但師傅的態度明確,他只得應下。
三輛車子停下,杠夫們得到師傅的指令,把兩頂傘撐開在趙無天父母的墓地上面,四周綁上黑布,拿著鐵鍬杠頭挖了起來,呼哧呼哧。
趙無天兩手交握住,緊張地不停咽唾沫。
叮,傘裡面傳出一聲脆響,挖去的土震到黑布外面。
趙無天大步走到裡面,看到只是鐵鍬砸在了石頭上面退出去,顫抖著手臂拿手絹兒擦擦頭上的汗水。
下葬、起墳,每個環節都有特殊的意義,突然發出的脆響不可能是幹了多年的杠夫們無意間弄出來的,我抬腿向傘里走。
師傅抬起手臂把我攔住,「你身上有趙無軍的氣息,今天起墳不宜摻合,退下吧。」
「可是,」我扶住師傅的胳膊,趙家的事我比他了解的多,我進去可能會更快地找到答案。
師傅的臉上浮現出怒意,不滿地把他的手臂抽出,說我是他的徒弟,我要是不想聽他的話,就不用叫他師傅了。
師傅越這樣說,越說明脆響的嚴重,可師傅的話我不能不聽,一番糾結只好退出五米,以便真的發生突變,我能儘快地幫助師傅。
杠夫們繼續開挖,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杠夫出來說挖到棺材了,問我師傅怎麼辦。
我在師傅的背後,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聽到他問杠夫,「棺材長什麼樣?」
杠夫一愣神,棺材就長棺材樣唄,還能長成女人的模樣,看你也是個半桶水的先生,說道,「和其他的棺材沒什麼二樣,就是新了點兒而已。」
師傅解釋說,他問的不是外形怎麼樣,而是有沒有感覺到什麼不一樣的,從心底里升起的那種感覺。
杠夫越聽越糊塗了,他就是個挖墳的,心裡想著快點兒挖完,拿上錢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兒,哪裡顧得上什麼感覺。
趙無天也很無奈,他沒想過師傅會問這些話,早知道就帶伙兒有點兒學問的人來了,上前問師傅能不能再找伙兒杠夫來。
師傅擺手,「一家墳不過兩家手,他們鏟下第一鍬土就認定了是他們。」
趙無天急得直冒汗,棺材板都露出來了,這該如何是好,於是繼續問師傅有什麼應對策略。
師傅頓了頓說道,「令尊令堂的葬禮是趙老闆一手操辦的,你的感覺更加準確。」
趙無天看了看兩頂大傘,不知道想些什麼,隨後朝裡面走去。
趙無天走出來,撲通一下跪了下去,仰視師傅的雙眼通紅無比,像是在染缸里染過似的。
「梅,梅先生,棺材變了。」
他的聲音顫抖,裡面的杠夫們都把工具扔下走到外面。
「怎麼個變法?」師傅的兩手負在了後背,拇指在四指間不斷變換算著什麼。
趙無天顫聲說,「爸媽的棺材是我親自去買的,用的是高品質木材,棺板上划著條紋,里,裡面的棺材沒,沒有。」
轟,趙無天的話彷彿一道炸雷在在場人的腦子裡炸開,墳墓的棺材被換了,這是聞所未聞的事,可是確實發生了,那麼意味著什麼??
杠夫頭兒當斷即斷,走到趙無天身邊快速說道,「趙老闆,這活我們老弟兄們不接了,錢我回家退給你。」說完領著杠夫們朝車子的方向跑。
隆,隆,腳下的大地搖晃起來,支開的大傘架像麵糰一樣被扯斷散架,破碎的傘布蓋住挖起的土,像是野獸崎嶇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