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除夕之夜【一】

第二十五章 除夕之夜【一】

不知不覺到了年底,時間如白駒過隙,距離梁蕭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也快一個月了。

秦淮河邊的人家,都掛上了年味兒十足的燈籠,喜慶的爆竹聲也變得密集起來。

今天是大年三十,也是傳統的除夕夜。「年」獸臨門之夜,到了晚上,這爆竹聲恐怕只會更加密集。

清晨一大早,梁蕭便早早起床了,在後院打了一套太極拳,做了幾個俯卧撐,舒筋活絡一番,扛著掃帚在後院掃起了落葉,還將院子里的雜物整理了一遍。

「梁公子起得可真早,這些落葉讓大柱去掃就行了,何必你親自動手?」

說話之人乃是含笑,含笑不虧為天上仙以前的當家紅娘,早早就梳妝打扮好,打算去舞房練琴。

「今天是天上仙一年來唯一的假日,含笑姐居然也不賴床。」

「咯咯,我可不是某些千金小姐,整天賴在床上對皮膚不好。」

「你說誰呢?我家小姐起得可比你早勒,只不過是在房間里作畫,沒有出來罷了。」這時,書香不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梁蕭扭頭看去,只見她端著清粥小菜正往大廳走去,可想而知,是恰巧路過。

「我可沒說是你家小姐,你激動個什麼勁?」含笑甩了甩絲帕不滿道。

「哼——」

書香輕哼了一聲,甩頭往大廳走去。

含笑冷哼輕語:「沒規沒距,大的如此,小的亦如此。」

梁蕭笑而不語,暮雨菡要是沒有規矩,那天下間就沒有大家閨秀了。她可是號稱天下最知書識禮、嫻靜端莊,美貌絕倫的一位大家閨秀。

這時,門外大柱匆匆門走來,大柱身材沒二柱魁梧,但為人古板,對梁蕭十分敬畏,不像三柱,有時候還會和梁蕭打趣。

「梁相公,門外有人找您,說是神綉世家柳家的張管家,他在後門等您。」

張管家算是柳家的大總管,以前柳家和梁蕭打交道的都是他,所以梁蕭聽了一點也沒驚訝。

告別了含笑,梁蕭不急不慢,悠然如閑庭漫步,走出天上仙後院大門。

行至門外,梁蕭一眼就看見了一個撇著灰白的八字鬍須,身材高大臃腫,身穿錦繡棉袍的的老人。

老人淡淡瞥了眼梁蕭沒說話,但輕蔑的眼神和冷淡的表情,還是讓梁蕭很不快。

「張管家找在下何事?」梁蕭直接問道。

張明河盯著梁蕭開口就問,毫無禮節,不由冷哼一聲,但心中詫異不已。

「這梁蕭以往見到自己都稱呼自己張叔,態度恭敬得像看見老爺一般,總熱情得讓人窩火,但這次卻冷淡得讓人摸不著頭腦。」張明河不由皺眉,心道:「難道真如二少爺所說,他是破罐子破摔,放棄和大小姐的婚約了?」

金陵人稱柳牧奇為柳家三少爺,但其實張明河口中的二少爺是柳牧奇。

概因為柳芷芯在家獨挑大樑,而且還是當今聖上的綉龍袍的御用綉娘,是柳家未來的支柱,所以很多人都將她視作男兒,但柳芷芯的美卻是金陵人都公認的。

而事實上,柳家共四個子女,柳芷芯最大,其次是柳俊鈺,然後是柳牧奇,最後是小妹柳韻涵。

「老爺讓你今晚前去柳家,一起吃除夕宴,儘早去,老爺還有事詢問你。」張明河的話語一層未變,聽語氣就像老爺命令下人一般,哪有絲毫邀請之意。

恐怕這除夕宴意不在宴字上面,而是另有所指,梁蕭淡淡輕笑,鴻門宴?他孑然一身又怕什麼?

這次的突然「召見」,恐怕離不開「天上仙」三個字。外面不了解內幕的人,早已將他的事情傳瘋了,指名道姓叱責喝罵梁蕭斯文敗類,堂堂秀才跑去青樓當龜奴,士林界之一大恥辱。

傳言還說要封殺梁蕭,革去梁蕭秀才功名,開除賢林書院學籍。

梁蕭作揖拜謝:「勞煩張管家了,我定當赴宴。」

說完梁蕭留下張明河,轉身從後門進了天上仙,留下張明河一副冷漠詫異的表情。

……

箜罄帝國,自朝廷至民間,非常重視除舊迎新,皇帝賜宴群臣,喜宴達旦。

除夕夜,家門或開或關,或點燭火、通宵達旦,闔家老小,相聚守歲,把酒歡歌,並準備新年筵席。

除夕夜過去,就是新年伊始。昨夜與今晨,分開了去年與今年,周而復始,循環不息。

夜幕降臨,家家戶戶門面上都貼著或大或小的紅福字,有錢人家自然是請了先生特意寫上一副楹聯,或畫上一副門神。

而家家戶戶屋內,此時燈籠高掛,蠟燭滿堂,用以驅趕邪疫和年獸。

秦淮河邊,燈影幢幢,畫舫整齊停靠在岸邊,隨波蕩漾。往日歌聲不休,遊人如織的秦淮河如今卻平添了幾分寧靜致遠的淡雅。

高門大院,雙獅雄踞。雕梁畫柱,龍檐鳳閣。庭院深深,深閨幽林。

神綉柳家出柳家大院外還包括繅絲坊、染絲坊、布鋪街和最大規模的織造街。

這些規模總體算來,也足足佔據了整個金陵的二十分之一地盤。

這比例開始很小,實則駭人。要知道在這個權貴多如牛毛,富商甲天下,景觀無數的金陵,想要佔據一席之地有多麼困難,但神綉柳家卻獨佔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地盤。

兩坊兩街分別坐落於柳家大院的東西南北面,將柳家宅院包圍在了裡面,竟有點類似京城皇宮的布局結構。

昏黃的夕陽斜射,灑落一片餘暉。古老的街市已經漸漸蕭條,貨郎清晨繞了一圈也早早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街上偶爾有幾個行人也是腳步匆匆,晃眼而過。

夕陽下,一個蹁躚俊美,但身形卻似竹竿的少年漫步在青石古街上。

少年面露熙和的笑容,夕陽的餘暉與他的笑容相互映襯,這昏暗的天色和古老的街道上,霎時變得生輝起來。

少年繞過幾條長街,穿過幾個陌巷,來到一個高高佇立的牌坊前。街道牌坊內,一條寬敞的巷子幽幽直達深處。

梁蕭昂頭看牌坊上的幾個大字:「江寧織造:神綉坊」

可以說江寧織造就是神綉柳家的代名詞,而神綉坊就是柳家的私人織造坊,這層意思天下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往日里,巷子內擺滿了繡花架子,一排排的甲二等至丙五等綉娘都整齊地排列在街道兩邊,規規矩矩作綉,無人吵鬧,也無人敢喧嘩,就連雞鳴犬吠聲也杳不可聞,而神綉坊街道流出的空地通常都是為了方便柳家人巡視監管。

此時,神綉坊不見了往日那種波瀾壯闊的景象,平日里數百個綉娘一起作綉,而今卻只剩下十幾個綉娘聚在一起綉作。

這些綉娘多半是無依無靠無家可歸的可憐人,或是從北方外域遷來的流民。她們沒有親人,卻擁有一手絕妙的綉活,只能寄人籬下,靠著柳家當個末等綉娘討活。

這些綉娘同病相憐,相互聚在一起閑聊嘮嗑以解孤苦,今日本乃是假日,所以就算在綉坊內大聲說話也沒人會責罰。

可能是長期被壓抑的嘮嗑八卦精神突然激發,有幾個綉娘在梁蕭走進綉坊的第一時間就喊了出來。

「你們看,那不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嗎?」

另一個低頭專心織繡的姑娘立刻抬起頭,目光循著叫喊女子的手勢望去。「就他呀,他就是梁蕭嗎?」

「這副模樣,我猜他兩年沒吃過肉了,真瘦。聽說大小姐的未婚夫學識一般,長相也不怎麼出彩,難怪大家都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呢!」

「最重要的是門不當戶不對,大小姐可是皇上的御用綉娘,而且還是任職在家的那種,不需要進宮作綉。再則神綉柳家以後必定是由大小姐管理,誰要是娶了大小姐,就相當於繼承了柳家的一切。」

「文娘說得對,大小姐未來的夫婿不可能是這個怎麼看怎麼普通的窮書生。」

「噓——他過來了——」

「怕什麼,他聽到又能怎麼樣,也好讓他有自知之明,別污了大小姐清白才是。」說話的女子說完,對著梁蕭遠遠冷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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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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