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民意調查
進了功曹司的招待間后,應無塵發現林天一好像並沒有自謙,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簡陋了。
簡陋的根本就不像是,官員們用來招待客人的地方。
按照原來開發軟體時,去跟政府部門對接工作的經歷來看,那些地方雖然算不上豪奢,但也都是中規中矩,甚至藏有內秀的。可如今功曹司的招待間,別說跟鄉鎮政府比了,都趕不上應無塵剛來地府時,借錢買到的那處小房子寬裕。
最主要的,這裡連個使喚的僕役都沒見。喝茶也是,誰喝誰自己倒。
雖說應無塵對此早都習以為常,但他因為是個現代人,所以才對此沒有異議。如果按照酆都城的規矩來看,讓客人自己動手沏茶,這應該算是主人家的嚴重失職才對。
不過從此刻其他人的神態來看,好像大家都習以為常一樣,包括富家公子蔣昭暄。應無塵趁著喝茶的間隙,悄悄地打量過,發現他也是安靜的坐在後面,自飲自酌的好不快活。
幾人邊喝邊聊的扯閑篇,很快外面的院子里就又響起了腳步聲。
眾人紛紛起身相迎。
來人正是十殿閻羅之一的秦廣王,也就是蔣昭暄的爹。
別人對秦廣王行禮時都是官員間的禮,也就是簡單的抱拳頷首。可蔣昭暄就不一樣了,他彎腰的幅度,明顯要比所有人都大,而且還大得多。
最主要的,他的稱呼也和別人不一樣。
其他人都是「殿下」、「一殿下」的稱呼著,而蔣昭暄上來就叫「爹」,絲毫沒有掩蓋身份的意思。
見禮完畢之後,秦廣王直接叫住了應無塵,指著蔣昭暄對他說道:「這是暄兒,你們都是年輕人,能聊到一起去,私下裡多走動。」
應無塵聽出了對方的意思,臉上的神情一滯,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
然後他笑著回道:「是,一殿下。」
功曹司的六個主吏司功,被應無塵的反應給弄迷糊了。因為秦廣王很明顯,是要借蔣昭暄的名義跟他拉關係,可應無塵回答的如此正式,雖然也沒毛病,但卻不符合常理。
一般情況下,既然秦廣王已經明確表示,是「私下裡」多走動,那不僅是許給了應無塵登門秦廣王府的理由,更相當於變相的在說,沒事兒可以去府上做客,是一種非正式的邀請。
而作為被邀請方,不說誠惶誠恐,最少也要對此予以回復吧。就比如說句「一定一定」,都比現在這樣強很多。
可應無塵的反應,就像是沒聽懂這個含義一樣,只是在遵循秦廣王的吩咐,跟蔣昭暄私下裡交朋友而已。
要說應無塵腦子慢,沒聽懂秦廣王的隱藏含義,在場這些人可是沒有一個肯相信的。
遠了不說,就說最近發生的事情——剛才在招待間里,六部功曹圍著發問,就他關於如何扳倒卞城王一事的個中細節展開詢問,結果愣是一點有用消息,都沒套出來。
說話如此滴水不漏的一個人,怎麼可能連這點話外音都聽不出來?
別開玩笑了好嗎。
應無塵當然聽懂了秦廣王的意思,不過他倒是比別人想的更深一些。
按理說,昨天蔣昭暄和林掌柜的小兒子一起,出席群玉院的書生集會,算是兩人正式接觸的開始。那今天又直接亮明身份,就表示兩人,已經正式成為了「朋友」。
包括剛才見禮時,蔣昭暄沒有跟別人一樣,按照官級稱呼秦廣王為殿下,而是直接稱父子,這都是在嚮應無塵傳遞信號。也僅僅是向他一個人傳遞信號,因為在場的其他人,很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二人的父子關係。
所以基於此等情況,應無塵很快就串聯起了前因後果:蔣昭暄昨日現身,包括此刻亮明身份,這一切都是秦廣王在背後授意的。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他來了之後,還要特意強調一遍?
難道他不提一嘴,兩個年輕人就做不成朋友了?
還是說他只不過,僅僅是說了一句場面話?
應無塵覺得都不是,而是秦廣王在表明立場——本官自持身份,你應無塵等級不夠,只配和蔣昭暄做朋友。
所以他的回復,也有兩層含義。
第一,你要是客套,那我就做出一副,聽話好手下的。第二,你要是想借蔣昭暄緩和關係,那完全大可不必,小爺兒懶得跟你扯皮。
秦廣王也沒想到,應無塵的反應會是這樣,不過因為場中還有其他人在,所以他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若有深意的點了點頭,旋即便對著身後的林天一說道:「城主很快就會到,可以準備開始了。」
「是。」林天一回了一句,然後也沒時間理會別的,帶著其功曹,就去前院提前準備了。在跟應無塵擦身而過的時候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就恢復常態,招呼起胥吏們開始布置。
應無塵對此沒什麼反應,而是對著蔣昭暄說道:「你家上官都去忙著幹活兒了,你就這麼躲清閑,真的合適嗎?」
蔣昭暄看一眼父親,又看了看應無塵然後兩手一攤,聳肩道:「我就是個挂名兒的,誰還能真的安排我做什麼不成?」
「還得是你爹啊。」
聽著應無塵不無感慨的口氣,秦廣王嘴一咧,扯著蔣昭暄就往外走:「少在這兒陰陽怪氣的,晅兒去前面接駕城主,不要學某些人的憊懶性子。」
「嘿,一殿下這話說的,我哪句是陰陽怪氣的了?」應無塵見院子里就剩自己了,然後又怪無聊的,直接就擠到蔣昭暄旁邊,隔著他開始跟秦廣王扯閑篇:「另外,誰是憊懶貨?一殿下位高權重,也不能肆意誹謗他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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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問題。」應無塵抱著肩膀,拐了拐身旁的秦廣王,經過剛剛的一番「對線」,現在他基本上,對自己是有問必答的。
果不其然,秦廣王只是有些嫌棄的往旁邊避了避,但仍舊接話道:「何事?」
「之前準備了那麼多天的民意調查,為什麼百姓們自己,不過來聽聽結果?」
秦廣王聞言,先是詫異的扭頭看了一眼應無塵,不過很快就收回視線,緩緩解釋道:「馬上就要開始種地了,百姓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而且他們要是有時間關心民調,自然會去城中各處的布告欄那裡看結果。府衙又何必要興師動眾的,叫他們過來。」
這話乍一聽沒毛病,畢竟百姓們雖然參與了民調,但他們又不是今天的關鍵人物,所以到不到場完全沒有必要。甚至於秦廣王還是一個體恤百姓的親善官,不想做這種勞民傷財的事情。
只不過應無塵卻不這樣想。
百姓們來不來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但是給沒跟人家準備觀禮台,那可就是功曹司的失職了。畢竟既然人家都已經參與了投票,總不能連個親眼見證結果的機會都沒有吧?
就算當年上大學時,獎學金給誰不給誰的,都是已經提前就內定好了的,可在公示之前,那也得先把學生們聚在一起,安撫好大家的情緒,免得到時候出亂子才行。
難道地府這邊,就不懂人言可畏嗎?
其實他也想過,有可能因為兩個時代所屬的背景不同,而這邊不講究民-主。可要是這樣,那就完全不應該搞什麼民意調查,只在到場的官員中和上界的來賓里,簡單詢問幾句就可以了,何必又要大張旗鼓的搞調查?
想了半天應無塵也沒想通,功曹司為什麼要做這種表面文章。不過雖然心裡不敢苟同這種做法,但他卻沒有指手畫腳的多說什麼。
畢竟功曹司的事兒,關自己一個鬼差什麼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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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無塵很快收回思緒,邁步向場地中間,因為林天一正在那裡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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