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各有算計
早上見過蔣昭暄之後,應無塵一天的心情都變得很低沉。因為從打聽說,自己即將被派往各間地獄巡檢之後,他就從中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而且根據「作案」方法,以及過往的經驗來判斷,這一切的安排,都應該是出自酆都大帝之手才對。
這就跟之前,派自己接手盂蘭盆節宴會的任務,簡直一模一樣。無外乎都是替酆都大帝,分擔地府官員們的注意力,好方便他做些別的安排。
對此應無塵心中雖然稍有抵觸,但並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因為他之前就跟蘇晏如說過,兩人之間也許會分開一段時間,指的就是這件事。
儘管當初應無塵的心裡,還不清楚會發生什麼,但他知道,事情一定會落到自己頭上。畢竟酆都大帝操辦了,從送走天庭、靈山的仙佛們開始,直到宣布民意調查結果為止,的這麼大一圈兒戲,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自己。
只不過如今看來,自己這是換了一種新的方式,再次被人給拎出來,充當起了出頭鳥。
至於他能如此坦然的,接受這份即將到來的安排,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早上的時候,蔣昭暄說完這個消息之後,就一臉期待的看著他,希望能從中發現點不一樣的東西來。那時候應無塵就知道,蔣昭暄能把消息提前透露給自己,除了賣乖之外,他還有著別樣的目的——讓自己心生退意。
或者換句話說,蔣昭暄想讓自己提前做好布置,等到了酆都大帝下派任務的時候,能有正當拒絕的理由。
只不過對此應無塵卻有些疑惑。
按理說秦廣王只是負責總領審訊、稽核等任務,確定了誰犯下什麼樣的錯誤,然後做好記錄、並押赴對應的地獄就好。實際上並沒有單獨負責管理某間地獄,那他為什麼要讓蔣昭暄過來,對自己進行「勸退處理」呢?
要說這父子二人只是單純的好心提醒,應無塵是萬萬不能信的。誰要是跟搞政治的談論情誼,早晚都有讓人給賣了的一天。
所以秦廣王也好、蔣昭暄也罷,他倆的目的一定是讓自己主動退縮。
但應無塵這人向來不怕麻煩,所以明知對方不想讓自己更進一步時,他仍舊選擇接下來。至於酆都大帝最終如何安排,以及自己後面該如何應對,他現在還沒想好。
雖說這種行為可能在秦廣王看來,是有些不識抬舉。但既然對方選擇一種溫和的方式勸自己,那自己也沒必要為了「舔」酆都大帝,而得罪秦廣王一方。
所以應無塵給蔣昭暄的回復是:位卑言輕,城主親自下達任務,如果實在拒絕不能,那就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蔣昭暄對此也表示了理解,並且祝福他好運。
其實根本不用別人多說什麼,應無塵自己心裡,就清楚的知道:如果酆都大帝一定要安排自己巡視各間地府,那這次的任務一定不會簡單。
畢竟官員們接觸起來,可比商人們要困難多了。因為在他們心中,可並不是那般純粹——只要能賺錢,其他什麼都好商量。
所以應無塵心中,正在盤算自己手上的資源,尋求著可以「借力」的角度。
如果說起跟政府單位的接觸,他作為跑業務出身的職員,也算是有著一定的經驗,但這份經驗卻不一定適用於地府這邊。畢竟原來生活的地方,那是一個社-會-主-義-社-會,這邊可是封建官僚制度,統治者集團的人,在各自的一片區域內,可是擁有絕對的權威的。
當然,要說起兩種制度下的官僚,他們也有著部分共通的地方,就是官員們心中唯一不變的「道義」——誰能幫他們陞官兒,誰就是鐵鐵的好朋友。
可應無塵捫心自問,自己並不是文昌公,也沒有這樣的好手段。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這次前往各間地獄巡檢,大概率是要趴下一些人的「底-褲」,甚至摘掉他們烏紗帽的。這樣一來,別說跟官員們「做朋友」了,到時候他們招待自己,不提前布置好刀斧手,就足以證明自己左右逢源、八面玲瓏了。
況且憑心而論,應無塵自己,也覺得這件事情其實很難辦。因為在卞城王出事之後,其他官員要是聰明一點,肯定都在抓緊時間的,收拾各自的爛攤子才對。至於不聰明的,恐怕早都被踢出官場了。
所以等自己動身前往巡檢之時,官員們大概率都已經處理好了首尾。自己去了也只能看到,他們想展露出來的東西而已。
沒有絲毫的真實可言。
另外現在最讓應無塵難以理解的,就是酆都大帝打算讓自己如何處理。
他不可能不知道,單憑自己一個小小鬼差,無權無勢的絕對清查不掉地獄里的腌臢事。可按照蔣昭暄所言,秦廣王已經確定,這件事必然會落在自己的頭上,只不過是區別在於時間早晚而已。
按照這個邏輯來說,酆都大帝在派自己執行任務之前,肯定會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堵住各處地獄官員的嘴。這個理由,不僅要讓官員們明面上認同自己的身份和職責,還要能將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真實目的,給掩蓋起來。
畢竟酆都大帝想要的,只是通過自己的身份,在各間地獄里製造巨大衝突,用於轉移官員們的視線,藉此他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而已。所以這個理由,一定會讓官員們認識到,自己的出現會威脅到他們的官位,這樣衝突才夠強烈,才能吸引到足夠的目光。
可這個理由對於酆都大帝來說是一塊兒「遮羞布」,但對於地獄里的官員們來說,卻是一柄懸於頭上的利刃,隨時都能要了他們的小命兒。所以自己這次巡視地獄的工作,可想而知會被各種掣肘。
雖然酆都大帝另有目的,不是非要讓應無塵查什麼具體案子,但他心裡可是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巡視各間地獄,那可是實打實的任務。所以不管別人怎麼想,應無塵肯定要把事情給做漂亮了,否則他還不如不接這個惹人嫌的任務。
可只要接下這個任務,這其中就定然會產生矛盾和衝突:應無塵需要「掀翻」幾個官員作政績,官員們則需要自保「求生路」。所以此行一定會面臨各種刁難,甚至是冷箭。
這種類似於代天子巡視地方的情景,很快就讓應無塵聯想到曾經看過的一本書,名字叫《潛規則》。裡面舉過很多例子,都在陳述明朝的宦官,是如何跟地方勾結,欺上瞞下賺的盆滿缽滿的事情。
應無塵還想著能從中汲取出對自己有利的部分,用於這次的任務,不過他抱著腦子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那些案例的個中細節,甚至於連書的作者,是如何做事件分析的,他都已經忘了個溜乾淨兒。
其實應無塵也有心拒絕這次任務,不過他一想到自己今後要走的路,就很快甩出了這種想法。
畢竟風險和機遇,總是並存的。
不過他並沒有自負到,認為憑一己之力,就能徹查各處地獄的腌臢事。之前掀翻卞城王,那還是酆都大帝足夠給力,這次他可沒有理由會管自己。
而他之所以選擇迎難而上,也是想要為今後的仕途官路,提前做好布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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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無塵躺在床上,腦子裡思考著一切的可能,但卻因為總是缺少關鍵性的信息,所以他並沒有捋出一條清晰、明確的脈絡。尤其是當向蔣昭暄詢問起,這次任務的具體內容是什麼,對方表示並不知情時。
應無塵就更迷惑了。
因為按理說秦廣王知道消息后,應該打探清楚了才會派人過來知會的。可現在蔣昭暄竟然說,他只知道有這麼個任務,但是不知道具體內容。
這就很難受了。
不過既然任務是巡視各間地獄,那抽空去陰律司查一查資料,確定每間地獄的職責所在,那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只知道一個名字,顯然是融不進去,官員們所在的群體里。
一念及此,應無塵有些心累的深吁一口氣,不無感慨的喃喃自語道:「狗日的酆都大帝,就不能讓老子消停幾天緩緩么。」
「郎君往後說話時,還是要多多注意才是,這要不是妾身,換做別人都夠革您的職了。」
應無塵感覺到有一雙柔軟的手,搭在了頭上,手指從鼻樑兩側向眉心方向滑動,祛除著額前的皺紋。
享受了片刻,應無塵猛地睜開眼坐了起來,然後就看到了一臉疲態的蘇晏如,這才稍稍定下了心神:「你怎麼在這兒?」
沒錯,他現在仍舊實在群玉院,而此時蘇晏如應該在天然居,學習如何管理賬本才對,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自己房裡?
不過看著對方臉上,那種掩蓋不住的疲憊,應無塵也就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將其按倒,兩人和衣躺在一起,享受著彼此緊靠的片刻安寧。
「是楊媽媽叫人來說,郎君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不吃不喝的,妾身就想著趕緊過來看看,怕您出了什麼事情。」
「嗯,我明白。」應無塵沒有多解釋,而是講起了別的事情:「這兩天學得怎麼樣?」
「有點不太好懂,但白掌柜他們脾氣很好,也很有耐心的教······」
聽著對方溫柔的傾訴,應無塵合上眼睛,緩緩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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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應無塵剛睜開眼,就發現身旁的人已經香蹤渺渺了。要不是房間里仍舊留有一絲余香,以及桌子上用紗布罩著的飯菜,他甚至還以為昨晚是在發夢。
簡單的吃了幾口東西,應無塵調整好狀態就前往院子里鍛煉身體。
原本按照侯涵說的,觀想時不宜吃太飽,否則會影響修鍊效果,所以他那段時間,都是不吃東西的。只不過改用了新的鍛煉方式之後,他發現不吃好像有點低血糖。
表現出來的狀況就是,組間休息時坐久了,之後要是猛地一下起身,就會眼冒金星的「黑屏」老半天。
應無塵也曾經懷疑過,這副鬼差的身體里,到底有沒有血糖這種東西,只不過一時無法驗證。可不管有沒有他都知道,不吃東西一定就會頭暈。
不過今天到院子里的時候,應無塵發現侯涵竟然出奇的在這兒,對此他也沒有理會什麼。畢竟群玉院是楊媽媽在管,而且做的還是開門迎客的生意,所以有人出現很正常。
不過看著對方一臉糾結的樣子,應無塵知道,這是蔣昭暄已經開始動手,清理情報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