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過夜

204. 過夜

應無塵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決斷,隨後便開始在腦中構思起了,具體如何操作這一件事,才能取得對自己,最為有利的結果。

首先他很明確,自己需要通過這次的事情,跟活大地獄的各級官員們,正式建立起「外交關係」。所以諸如,幫陸安恬回酆都這樣的小事情,優先順序就必須往後面排。

而要想跟官員們成功搭上線兒,就需要一個切入口。陸安恬的事情,則無疑是個最佳的機會。

所以應無塵很快,就確定了本次行動的方案:

首先,確定陸安恬口中的那個殿直,到底是哪一班「太監」里的哪一位;其次,打探出對方的性格特點,梳理出人際關係圖譜,確定「敵我關係」;最後,把陸安恬的事情,「不小心」透露給對方交惡的人,讓其「狗咬狗」。

當然,不管他們如何的亂咬一氣兒,應無塵在這期間,都得始終保證陸安恬的安全。因為這是他述職報告中,最為重要的人證。

一念及此,應無塵打定了主意,決定先安撫好陸安恬,讓她跟著自己的步伐行動。

「陸姑娘,為了確保能安全的把你給送回酆都城,我現在需要做一點準備,所以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吧。」

陸安恬抬頭看了一眼應無塵,她覺得對方心裡肯定不是這樣想的,但卻一時半刻的也鬧不清楚,也就只好同意似的點了點頭:「那現在要去哪裡?」

「這個問題問得好。」應無塵仰頭看了一眼,確定此處距離坡頂的洞口,大概有六七米的樣子之後,他便尋找起可能的路徑,進行離開。

「你在找什麼?」陸安恬見他一直不緊不慢的四處張望,於是便開口催促到:「還是先離開這裡吧。」

說完還伸著脖子,往斫截小地獄那邊看了看,確保裡面的「追兵」沒出來,才悄悄鬆了口氣。

應無塵見狀,一把按住她的腦袋,把人給拉了回來。因為兩人此時,早都已經繞過地獄入口的那片空曠場地,躲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角落裡。

所以只要不是故意露出馬腳,短期內不會有人過來這邊。

「你安靜一點,別有太大動作,我正在尋找離開這裡的方法。」

陸安恬低頭想了一下,覺得他說的有道理,果然就安靜了下來。

不過對於這個年紀的少女來說,想讓她們長久的安靜,那肯定是不現實的。所以沒過多久,陸安恬就像是屁股底下有釘子一樣,來回的擺動身體,嘴裡也斷斷續續的往外嘣出內容來。

「應無塵你快點想辦法,我都冷死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抱怨,嚇得應無塵趕忙堵住了她的嘴:「都說了安靜,你再這樣吵鬧下去,早晚會把「追兵」給引過來的。」

原本他還打算再說教幾句,不過看著對方泫然欲泣、委屈巴巴的樣子,便立刻鬆開了手:「說來也奇怪,我是在剝衣亭那邊脫了的外套。可你很明顯不是過來受刑的人,為什麼也光...也沒好好穿衣服?」

「什麼!你是犯罪了受罰才過來的?」陸安恬一蹦三尺高。

原本她還以為,應無塵是有任務才過來的,畢竟家中有長輩參與進了商人聯合會裡,所以知道一點內部消息很正常。可如今看來,好像完全不是之前長輩所說的那般,他竟然犯事兒了?

應無塵雖然對陸安恬的一驚一乍有了心裡預期,但沒想過她如此的不知深淺。

「現在是什麼時候,你再這般咋呼,就沒人管你了!」應無塵恐嚇了一句,然後謹慎的往周圍掃了掃,確定這裡還算安全后,才微微放下心神。

雖說自己此次過來的真實目的,犯不上跟一個「工具人」解釋什麼,但為了能讓對方安靜下來,他還是不得不解釋了一句:「我過來是有別的事情,沒有犯罪。否則你現在絕不可能,全須全尾兒的在這蹦躂。」

說完之後,應無塵發現對方原本戒備的狀態有所鬆懈,但卻沒有全然卸下防備,就知道她並沒有想明白,這其中存在的因果關係。

於是他只好接著補充道:「麻煩用你那本來就不太聰明的小腦袋瓜兒,仔細的想一想。如果我真的犯了事兒,抓我的人也得是城隍司的人,跟活大地獄有什麼關係?

另外,即便是我被活大地獄抓了過來,在剛才知道了你是,楚江王殿前班直的目標人物后,就該第一時間舉報你,換取我的減刑機會。可我並沒這樣做,反倒是幫你覓得了藏身之所。所以,你現在懂了嗎?」

陸安恬聽他說了一大堆,先是有些懵懂的搖了搖頭,然後很快又用力的點了點頭。因為她發現,自己現在除了選擇相信面前這個人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可選之路了。

於是,陸安恬賠著笑、舔著臉的靠了過去:「原來是這樣啊,呵…呵呵…」

應無塵看著她傻丫頭一樣的咧嘴笑,也有些忍俊不禁。

按照酆都城的規矩,女子無論年齡大小、成家與否,在儀態方面可是都必須要恪守綱常的。而首當其衝的,就是要笑不露齒。

所以,應無塵已經很久都沒見過,像她這樣恣意洒脫的模樣了。即便是親如蘇晏如,也不曾對他展露過,類似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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縮短人與人之間距離的方式有很大,但不得不說,微笑確實是其中,最為行之有效的手段之一。

應無塵現在也不責怪陸安恬咋咋唬唬了,而是在儘力的給她解釋,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不用懷疑,這裡肯定有一條通往上面的路。因為外面的廣場上、各間小地獄里,都有著許多的「工作人員」,他們肯定不會住在這鬼哭狼嚎的地獄入口。所以,我們現在需要等,等他們散了值之後,跟著一起離開。

當然,其實我更建議今天先不要輕舉妄動,因為外面那些來抓你的傢伙無功而返之後,肯定會採取對應的補救措施。而守住各處要道,仔細的盤剝來往人員,無疑是他們最先能想到的方法。

再加上你說的背後主謀之人,又是殿前班直這樣的角色,我想很多小吏,都會賣一個面子給他。多了不提,但就是對方假傳一個楚江王的旨意,就沒人敢拒絕他的要求。」

「那我們就在這裡等著?」陸安恬聽著應無塵頭頭是道的分析,心中算是認可了他的說辭。

只不過抬頭看了眼天色,她心裡頭又些緊張。

因為自打記事以來,陸安恬還從未跟男子有過抵足而眠的經歷。即便是家中的長輩,也都沒有過。

再一想到馬上就會發生的事情,陸安恬腦中,很自然的就想起了爹爹見到四娘時的樣子。於是她學著四娘的語氣,故作嬌羞的說道:「官人,今夜需要陪寢嗎?」

結果就這麼一句話,惡寒的應無塵,渾身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他往遠一些的地方挪了挪,然後嫌棄的背過身去,抱著肩膀開始在腦中規劃行動路線。

陸安恬哪裡知道這些,只是暗自慶幸,計劃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

過了片刻,也不知是精神緊繃的時間太久,還是真的已經折騰累了,陸安恬兀自愉悅的高興了一會,竟然倒頭就睡了過去。

應無塵雖然在腦袋裡盤算著事情,但是耳朵卻一直都是支著的,所以對於周圍任何的風吹草動,他都很敏感。而身後的響動,自然也沒有瞞過他。

應無塵聞聲轉過身,就發現陸安恬一頭杵在了旁邊的地上,身子瑟縮的抱成一團,歪歪扭扭的睡了過去。遠遠地看過去,那副樣子可憐極了。

左右看了看,應無塵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可以枕著的東西,於是便把腿放了過去。結果剛湊到跟前,還沒等他動手呢,陸安恬自己就抱了上去。

然後拱了拱腦袋,調整好一個舒服的姿勢,當即沉睡過去。

「······」

好傢夥,你倒是會找地方。

兀自的吐槽了一句,應無塵抿了一口口水,仔細的感受了一下此間的溫度,確保不會在夜裡把自己凍醒之後,他也找了個姿勢躺了下去。

原本還想著,先換一個能睡覺的地方再說,可看如今陸安恬「死豬」一樣的酣睡模樣,自己要是想換地方,非得背著她走不可。

「算了,又不是沒在野外過過夜,想來如今這副經過了各種強化的身體,應該能扛得住。」應無塵咕噥了一句,便安睡了過去。

同時他腦袋裡,也回想起了當時,參加公司野外拉練的經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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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應無塵從陸安恬身上,費力的扒出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還真看不出來,這個一米六不到的傻丫頭,居然挺有分量,跟個秤砣一樣。

這衣服是他昨天夜裡鋪在地上,給自己墊著用、並且給陸安恬連鋪帶蓋用的,如今天亮了自然要收起來。不然要是被人給當成咸濕佬,大叫非禮可就十分不美妙了。

也多虧了蘇晏如選的這件裡衣,足夠寬鬆甚至還富餘了許多。不然就是打橫兒了,也不夠兩人鋪的。

更何況,還給陸安恬蓋了一部分。

披上了裡衣,應無塵又從褲腰邊緣,撈出兩塊兒土疙瘩丟出去,確保了沒有殘留之後,他才系好了裡面的扣子。再一回想起昨天夜裡發生的事情,他就不自覺的咧了咧嘴。

因為昨天夜裡的時候,半夢半醒之間,應無塵就覺得有人在旁邊亂蹭,而且對方的頭髮,還刺激的鼻孔痒痒的。

其實按照往常一貫的警覺,他早該醒了過來才是,只不過跟蘇晏如一起睡習慣了,應無塵下意識的就抱了過去。也正是這一抱,立馬讓他困意全消,驚醒了過來。

借著微弱的夜光,應無塵低頭看向懷裡的人,努力分辨了一會,才確定了那張髒兮兮的小臉兒,是屬於陸安恬的。

他那時候也沒工夫追問,對方為啥不是枕著自己的腿,而是跑到了自己懷裡來。

只是看著對方,冷得渾身直打哆嗦的樣子,索性心一橫,就把唯一的裡衣鋪在地上,赤裸著上身擁著陸安恬為對方取暖。因為在入睡前,他已經觀察過了,附近除了土堆和石塊兒之外,沒有任何的東西。

辛苦的撐了一夜,總算是熬了過來,應無塵在天邊剛剛泛白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過來,然後便開始了一天的操練。但顯然此處不宜有大動靜,所以他就簡單的做了幾組俯卧撐,就重新開始了觀想。

不過很快應無塵就退了出來,因為那個瘋女人,竟然還蹲在他觀想出來的「泰山」上,守株待兔。應無塵「無能狂怒」的腹誹了幾句,便把目光轉向一旁安睡的身影。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陸安恬睡眼朦朧的,抻著懶腰醒了過來。

看著對方的動作,應無塵真怕她一個不小心,就把手裡的土灰給揉進眼睛里。

「唔!」陸安恬舒服的抻個懶腰,然後定定的看著不遠處站著的應無塵,一下子就僵住了。

老半天之後,她才攥緊了領口,嗚咽著道:「你鬆手!」

因為應無塵在陸安恬作勢要喊的時候,就已經捂住了她的嘴。等確定了對方,不會喊叫之後,他才鬆開手。

然後嫌棄的在褲子上蹭了蹭。

陸安恬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真的跟一個剛認識的男子,共度了一夜。雖說這次的情況很特殊,但無論如何事實都是,自己陪著一個男子,在野外共宿了一夜。

看著應無塵一遍又一遍在褲子上蹭口水的樣子去,陸安恬的大腦終於恢復了正常,她怔忪的問道:「你剛才捂本姑娘嘴之前,洗手了嗎?」

應無塵茫然的往周圍看了看,然後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看向陸安恬:「你覺得這附近,有什麼地方能洗手嗎?」

其實陸安恬早就想到了這一問題,只不過心中仍舊抱有一絲希望,如今得到了否定的答覆,她立刻漲紅了臉,跳起來就要捶應無塵。

應無塵見對方不依不饒的樣子,靈機一動:「你領口開了。」

果然,這句話的威力很大,陸安恬也顧不得其他,趕忙雙手捂緊了領口,同時色厲內荏的威脅道:「說,你剛才什麼都沒看到!」

「我剛才確實什麼都沒看到。」應無塵高舉雙手,以示清白:「我可以發誓,剛才真的什麼都沒看到。」

他沒說謊,剛才的說辭,確實是權宜之計。可他昨天晚上,卻是看了個實打實。

因為陸安恬睡覺的時候很不老實,所以領口自然就散亂開了,連帶著裡面的肚兜,也歪歪扭扭的皺巴巴團在一起,他自然看見了裡面的春光。不過作為一個大了對方十多歲的「長輩」,應無塵很快就側過腦袋,避了過去。

但同時有一點他也必須要承認,就是之前確實小瞧了陸安恬,沒想到這傻丫頭,竟然也胸藏丘壑。

有時候應無塵也在想,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LSP,因為同樣都是黑黢黢的夜色,分辨陸安恬的容貌用了老半天,可卻能一眼就瞟見對方,領口裡的白兔子。

一念及此,應無塵有些悵然的收回了心神,不過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緒,轉頭便對陸安恬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儘快離開。」

兩人都沒有行李,所以根本用不著怎麼收拾,抬屁股就能直接走。不過出於謹慎,應無塵還是將原地睡出來的痕迹,給用腳掃平了。

陸安恬對此有些疑惑,不過她卻難得的,忍住了沒有詢問。

收拾停當之後,應無塵帶著陸安恬,小心的走了出去,趁著十六小獄中間的廣場上還沒有人,兩人悄悄地摸了上去。

因為那裡有個傳送陣,能把陣里的人給送到地面上去。

應無塵昨天就已經確定好了,要在所有人都沒「上班」的時候,抓緊離開這裡。

因為按照陸安恬所說,那個殿前班直既然會不辭辛苦的從酆都城,給大老遠的把人綁了過來,就不可能輕易的放過她。所以從打昨天那群人無功而返之後,往後的排查,只會越來越嚴格。

雖說事態的發展會是這樣的走向,但應無塵更相信人性,他不認為一個殿前班直,有能力讓手下日夜不間斷的,輪守在活大地獄的出入口。即便是他這樣要求,手下的人也不會照單全收的奉行無虞。

事實也正如應無塵所料,兩人順利的通過廣場中央的傳送陣法,出現在了活大地獄的入口。此時這裡只有兩個酣睡的守衛,口水流的老長。

應無塵帶著陸安恬,小心的繞過守衛,沿著印象中寒風峽谷的方向,走了過去。

陸安恬見他像是知道方位一樣,心中愈發的好奇。不過跟著走了半天,她最終還是憋不住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你知道路?」

「嗯,知道一個地方,會有我們需要情報。」應無塵指的是,當初被楊雲給傳送過來的那個大殿。如今回去,也不過是為了確定某些信息。

他當時只顧著觀察內部情況,卻在門外遇見了鬼差隊伍之後,忘記了留心外部情況。如果要是所料不錯的話,那裡就應該是活大地獄的「政績、經濟、文化」中心才對。

因為按照一般規律來講,遵循著路徑最優的邏輯,剝衣亭前面的大殿,肯定另有作用。再一類比酆都城裡,城隍司、判官司的格局,所以不難推斷出,那處大殿就是楚江王辦公的場所。

而作為活大地獄,絕對的核心人物,楚江王經常出入的場所,一定就是本地的「市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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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穿過寒風峽谷,趁著沒人涉足這裡,很快就來到那處大殿前面的剝衣亭。

回頭看了一眼來時路,應無塵現在可以確定了,陸安恬說的話一定是真的。因為剛才的一路上,他並沒有刻意的運用功德力抵禦寒冷,可陸安恬卻能夠安然無恙的走過來,這說明她沒做過惡事。

而一輩子為善的人,是輕易不會更改習性的,因為每次的改弦更張,都是在衝擊她的人格。尤其是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簡直無異於直接摧毀她的價值觀。

正是因為發現了這一點,應無塵對陸安恬的態度更友好了許多。他雖然從未自詡過正人君子,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敬仰品性高潔的人。

「這件衣服你先穿上,裡衣就暫時不要換了。」應無塵遞過去一件外套,然後自己也隨意的撿起了一件,套在了身上。

原本他還想著,看能不能找回自己的那件衣服,只不過他很明顯是想多了,就按照蘇晏如準備的那件衣服的材質,說不定他剛脫下去,就被人給撿走了。

「呼。」陸安恬很快就穿好了外套,然後滿足的拍了拍胸口:「暖和多了。」

應無塵又撿起了一件稍微乾淨的外套,拉著陸安恬就往寒風峽谷的方向跑過去。在那用衣服接了幾片雪花,之後搓成雪水捧了過去:「洗把臉吧。雖說可能有點冷,但總比現在髒兮兮的樣子強多了。」

陸安恬如今的年紀,自然充滿了童趣兒,所以對於應無塵的建議她爆發了極大的熱情,從地上捧起一捧雪花遞給應無塵:「你也洗。」

「好,我也洗。」

應無塵自己就沒那麼多講究了,直接捧起雪就往臉上招呼,連帶著,他還把胳膊搓了個遍兒。

兩人玩鬧了一會,陸安恬也累了,挎著應無塵的胳膊,就借著力往峽谷外面走去:「已經很久都沒這樣開心了。小時候爹爹陪我玩,後來過了十二歲,家裡人就不讓我出門,天天待在綉樓里。

不過想想也是,如果聽著長輩的吩咐,不出去看盂蘭盆節宴會,就沒有後面的這些事了。也不知爹爹和二娘,得擔心成什麼樣子······」

耳邊充斥著少女的心事,應無塵也一片安寧。

他總是習慣在做什麼大事之前,好好放鬆心神,然後投入全部心力,去奮力實現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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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府升職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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