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熏香有毒
砰的一聲。
茶盞在雲兮腳邊炸裂出一地的碎瓷片。
所有人都是一愣。
雲兮看自家小姐居然難得的發了怒,頓時也來了脾氣,兩手一叉腰,指著門口的幾個就罵開了:「小姐還病著呢,我可告訴你們,你們再鬧,若是耽誤了小姐的病,有個好歹,回頭你們哪個也討不了好,看夫人不扒了你們的皮!不就是點破藥渣么,這莊子上的一磚一石,一草一木都是夫人的,我要拿就拿,由不得你們說三道四的,都給我出去!」
她再次動手往外推人。
幾個廚娘丫鬟當然還是不服氣,可那大小姐根本就是個病秧子,比個瓷娃娃還脆,萬一真被她們一碰給碰沒了,她們確實吃罪不起,於是趁勢又爭執了兩句,倒是不情不願的走了。仟韆仦哾
雲兮長出一口氣,這會兒是真不敢擅離祁歡身邊了,就叫了個院子里的小丫頭去燒水,自己又折回了屋子裡。
彼時胡大夫已經將藥渣查檢完畢,掏出一方帕子正在擦手。
祁歡看著雲兮那一臉懵懂的模樣,不得已,只能自己開口詢問:「大夫,我這藥方難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方子沒問題,藥渣也沒問題。」胡大夫把帕子塞回袖袋裡,轉頭不由的打量了她一眼,「小姐本身體虛,為了不至於衝撞損傷,這方子還特意調了藥量,盡量用的溫補類的藥材入葯,雖說見效肯定是要稍微慢一些,但按理說喝兩劑再發發汗,怎麼都該將熱度降下來了。」
他眼神直勾勾的看過來。
祁歡可不是養在深閨十幾年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自然一眼看出這位大夫的眼神里很有內容。
她靠在軟枕上沒動,唇角虛弱的揚了揚:「大夫還有別的疑慮也可以一併提出來,我也覺得這次病得有些過分坎坷了。」
何止是坎坷,問題是這到底是個什麼鬼狀況?
趁著剛才的工夫,她也有不動聲色的打量過現在的自己,由於經常做手工的緣故,她從不會留長指甲,而且有幾根手指的指腹還有薄繭和一些細碎的新舊傷口,可現在的這雙手,不僅留著漂亮的長指甲,手還保養的特別好,蔥白細嫩,十指纖纖;再有……她分明是一個成年人了,現在低頭看一眼就知道這具身體還沒發育完全,這根本就不是自己用了二十幾年的那個身體。
所以,雖然說起來實在扯淡……這難道是趕上穿越大軍了?
祁歡話裡有話,十分的煩躁糾結。
胡大夫卻只當她是看懂了自己的暗示,於是也不再拘謹的轉頭問雲兮:「小姐這兩日的飲食如何?」
「哪有什麼飲食?」雲兮還遲鈍的沒太聽明白,只擰著眉頭實話實說:「我們小姐本來胃口就小,這兩天一病倒,就更是懨懨的,已經整兩天粒米未進了,也就是喝了點蜜糖水,水都是我和鄭媽媽親自打來燒熱又晾涼的,總不會出問題。」
聽她這麼一說胡大夫也皺起了眉頭:「按理說……確實不應該啊。」
他捻著鬍子呢喃了一聲,然後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就站起來開始在這屋子裡踱步,一邊走一邊湊到各種器物附近又看又聞的,連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沒放過。
祁歡百無聊賴,又無法擺脫眼下這個詭異的處境,為了平復心情就集中注意力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胡大夫從離她最近的梳妝台開始,動作間毫無他這個年紀人該有的沉穩,飛快的檢查祁歡可能接觸到的各種物品。
最後,站在香案前面捻了一點香灰,又搓又聞之後微微「咦?」了一聲,復又動手再去扒拉香爐里更多的香灰。
「大夫,怎麼了?您找什麼呢?」雲兮湊到他身後探頭探腦的張望。
「這熏香……」胡大夫又仔細查看了一遍那香爐里的東西方才側目問她:「你家小姐屋子裡常年熏香?」
雲兮回頭看了祁歡一眼才如實點頭:「小姐經常生病,聞不得屋子裡總是一股藥味,所以從小就有熏香的習慣,尤其是只要一生病喝葯了就定要在屋子裡熏香的。」
這小丫頭懵懵懂懂的,好像是特別單純,一直也戳不到點子上。
祁歡卻沒了耐性,直言問道:「是在這些香灰里發現了什麼不妥是嗎?有毒?」
「啊?」雲兮低呼一聲,嚇得小臉煞白,直想暈倒。
胡大夫卻很鎮定,繼續查問:「小姐用的一直都是同種香料嗎?最近用的還有的剩沒?拿來我看。」
「還有剩。」雲兮慌慌張張的下意識又去看祁歡,見祁歡點頭,這才趕緊打開香案下面的柜子從裡面拿了個紫檀木的小盒子出來,「小姐總悶在屋子裡,說同種味道的香料用久了也煩,夫人一直有叫人盯著各家香料鋪子,隔段時間有新貨到了就買回來給小姐試,有合意的小姐就會換,不過這大半年一直用的都是這一種。」
她把盒子打開,胡大夫又取了些香料出來仔細查驗,最後才又看向祁歡,慎重道:「這香料倒是沒毒,不過確實被人混了點不該有的東西進去。」
雲兮一聽,立刻又想暈倒,手指用力的抓著手裡的盒子,神色惶惶。
祁歡卻很冷靜,只是沖胡大夫略挑高了一邊的眉毛示意他繼續。
胡大夫拈了一小塊香料走回她床邊,又從擺放在桌上的藥渣里揀出幾片。
「柴桂,辛、甘,大熱,有小毒。小姐這病,是要發了汗把熱毒排出來才好恢復的,可是熏香里添加的東西剛好和柴桂相剋,完全阻礙了藥效發揮,這兩天的葯也就白吃了。」
「怪不得小姐這次的燒一直也退不下去……」雲兮后怕的身體微微發抖,眼珠也紅了。
祁歡對中藥什麼的完全是門外漢,但她腦子還算靈光,帶毒,藥性相剋這樣的關鍵詞一組合,立刻也就明白了事情裡面的貓膩。且不管她現在占著的是誰的身體和身份,總之是這個身體的原主體弱多病,有人就趁機鑽了空子,趁她感染風寒發高燒的時候往熏香里動了手腳,剋制了退燒藥的藥性,想要活活燒死她。
按照正常穿越小說的邏輯,對方確實成功了,原主真就這麼一病不起被高燒活活燒死了,於是這副殼子就被她佔了?
祁歡一時還有點接受不了這樣的設定,想著這兩眼一抹黑的處境就腦闊疼,正皺著眉頭髮愁呢,冷不丁瞥見旁邊捋著鬍鬚一臉高深莫測狀的胡大夫,卻是忍不住思路走偏,深深地佩服起來——
看看藥渣又聞了聞香爐灰而已,就當場破了一樁懸案?古代的大夫都這麼厲害的么?能當刑偵專家和藥劑檢測師用?
這好像,有點神奇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