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白切黑王爺(六)
「糰子。」
景嬌嬌走入帳中就直奔床邊,果然,它還在睡。
她躺到床上,將糰子抱在懷裡,糰子起初還蹬了幾腿,聞到還算熟悉的味道,它就慢慢不再動了。
「團團。」
「小主人,我在。」
景嬌嬌輕闔上眼說,「這個兔子好乖。」
001立刻得意起來,語氣都有些輕快,「那當然啦!我雖離開本體,但這個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肌肉記憶還在,不會給小主人添麻煩的。」
景嬌嬌實在困的不行了,聲音幾近都是鼻音。
「是嗎,那它會不會自己清潔呀?」
「當然會呀!它很愛乾淨的!」
聽到了回答,景嬌嬌便睡著了,呼吸平穩的進行著。
「小主人……」
001還欲說什麼,但感覺到她已經睡著了,便噤了聲。
景嬌嬌手腕間的白玉手鐲,不停閃爍著微亮的白光。
「小主人,它很乖的,所以,能不能不要丟棄它。」
也不要丟棄我。
它已經被丟棄好多次了……
景嬌嬌哼哼唧唧兩聲,似乎感覺到它的情緒失落,像是安撫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兔子的脊背。
兔子感覺到舒服便往她懷裡蹭。
景嬌嬌斷斷續續的說:「它這麼乖……我怎麼會丟下……哼哼。」
那句話也不知她聽進去了沒,她只是下意識的回答。
下意識的回答,是本能的吧?
001這樣想。
慢慢的,那微弱的白光逐漸平息,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
…...
而另外一邊,周本賢和周瑾奕還在對峙著。
周本賢拿出訓話的氣勢,一直瞪著周瑾奕。
周瑾奕好似什麼也沒有看見,反而悠閑的把玩手中的金絲摺扇。
那把金絲摺扇雖簡約,可扇邊泛起細碎的光,似乎用了上好的金絲,割開別人的血肉也不在話下。
美麗又危險。
周本賢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他嘆口氣,「還是拗不過你,行了,我說。」
周本賢看了眼前紅衣的人,實在想不明白,這幾年愈發看不懂周瑾奕了,也不知是和誰學的。
哦,是他皇兄,曾經的皇帝。
也真是的,他原本是學文的,後來走了武將的路,他領兵在外打戰,他的皇兄倒好,扔下這兩兄弟給他。
「行了,別想了,趕緊說吧。」
周瑾奕神色有些懶懶散散的,見周本賢一臉沉思的模樣,有些不耐的催促著。
「你小子!老子是你皇叔!」
「好,皇叔,你快講,她早上為什麼會這麼難過。」
周本賢獨自生氣了會才說,「你知道當年蒙冤而死的陳尚書嗎?」
「聽過,這有什麼關係?」
「那是嬌嬌的爹。」
周本賢說起往事。
在景嬌嬌初來王府的那一年,陳安,也就是景嬌嬌的爹,被楊丞相陷害,楊丞相說陳安私吞國銀,也確實找到了丟失的銀兩。但大家都知道,那銀錢是楊丞相放的。
陳安在牢獄中,他的皇兄,也就是現在的先帝曾找過陳安。先帝那時說,可有什麼遺願?他會儘力去幫他實現。
陳安那時怎麼說的?他說,讓他出獄一會,讓他親手把他的小女兒送到鎮北王那,他和鎮北王有交情,他放心將景嬌嬌交給周本賢。
先帝答應了,他連夜將陳安以及他的女兒送到鎮北王府。
景嬌嬌被周本賢為師,自此,她便和陳府無關,只是被鎮北王撿來的孤兒,她將永遠成為鎮北王府的人。
周本賢說完后,情緒低落極了。
「其實嬌嬌一開始就知道,她聰明的很,那時她才多大啊,五歲啊……」周本賢噤了聲,似乎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又接著說,「她剛來那會,假裝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當作自己只是住一段時間便能回家了。」
周瑾奕聽完后,手上把玩摺扇的動作停下,後背靠在椅背上,眼眸垂下,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良久,他站起身,丟下一句,「知道了。」便走出帳外。
周瑾奕走出營帳中,走到桌前坐下,手還在轉著那把摺扇,回想起周本賢說的那些話。
「陳安為了不牽連嬌嬌,便讓嬌嬌隨外祖母姓,先帝打理好一切,世人只知陳家小女兒因病身亡,與陳家一同而去。」
「世上再無陳嬌嬌,留下的,只有鎮北王府的景嬌嬌。」
……
「吧嗒」一聲,是扇子掉落在地的聲音。
他彎腰撿起,慢條斯理的將摺扇打開。
摺扇中,白茫茫一片,只有一個雪人以及一個小女孩。
一切都是那麼栩栩如生,無論是那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還是那個胖胖的雪人,以及空中飄落的雪,可見繪畫之人的用心。
時間沖抹了一切,只有這個畫面被他牢牢記在心裡。
因是冬日,黑夜來的快,不多時,軍營處於黑暗中。
馬蹄聲由遠而近,是徐珺他們回來了。
徐珺翻身下馬對他們說:「你們和師父說一聲,我先去找師妹。」
陸瑛牽著馬走過來,自然的接過韁繩,「去吧,馬我給你牽著。」
徐珺走到景嬌嬌的帳中,裡面黑漆漆一片,她從袖中拿出火摺子,直奔燭台處將蠟燭點燃。
黃澄澄的燭光充盈整個帳中。
紗帳被放下,只能看見一道朦朧的身影側著身睡覺。
徐珺將紗帳收在掛鉤上,似乎被吵醒了,景嬌嬌睜開眼,聲音還有些沙啞,「師姐?」
「是我,快穿衣,師姐給你買了羊肉。師姐先走了,先去給你烤。」
「好。」
等徐珺走後,景嬌嬌慢慢坐起身,坐在床上發獃了會。
「竟睡了一天嗎?」
她又轉頭去看糰子,只見她的糰子,它與人一般無二,兩隻前掌搭載前胸,時不時後腿還瞪幾下,「這是成精了吧。」
她下了床,脫去寢衣,換上淺粉色的衣裙,以及同色的披風。
這是徐珺他們挑的,一想到他們四個人各拿著衣裳不斷的對比,最終還是選了粉色的衣裙。
每年都是如此。
她突然想起徐珺說,「無論嬌嬌多大,在我們心裡,你永遠是我們的小妹妹。」
因她喜歡絨毛,只是覺得很舒服,他們往後送的披風,每件的帽子邊邊都有一圈絨毛。
景嬌嬌系好披風帶後走向床邊,糰子醒了,此刻正坐在床上低著頭,兩隻前掌觸碰嘴巴兩側,模樣可愛極了。見景嬌嬌來了,便停下動作蹦到床邊,乖乖的坐著看著她。
景嬌嬌俯身將它抱起,跟抱孩子似的。
本想雙臂托著,可糰子不樂意,一個勁的往上爬,直到它找到舒服的位置才停下。沒辦法,只能一手摟著它的背,一隻手托住它。
景嬌嬌能清楚的感覺到糰子聳動的鼻子,感覺右肩有些痒痒的。
走出帳外前,她還看了眼糰子,見披風將糰子遮的嚴嚴實實的,一絲風也透不進去,她才走向外面。
她走向昨夜擺席的地方,果然,已經有了篝火,上面還架著各種獵物。
「師妹,這兒。」
景嬌嬌走向徐珺那坐下,徐珺將桌上放著的糖葫蘆給她。
「我們今日去集市買羊肉的時候,路上正巧碰上賣糖葫蘆的小販,就買了一串,烤肉還有一段時間,先吃這個解解饞。」
景嬌嬌先將兔子放到腿上,伸出右手接過糖葫蘆后,左手拉著披風的同時,護在兔子身側,以防它亂跑。
它會亂跑嗎?不會。
但如果攻略者和攻略對象同時在的情況下呢?會。
於是,它便衝出披風,直奔周瑾奕坐的位置處。
然後被周瑾奕一把扯住耳朵。
真·兔子·促進感情:「……」
於是,它開始反抗,一開始是左右搖擺,眼神好不可憐,好似在說:求求你啦,快放我下來。
後面變成不停的轉圈,鼻間發出聲音,好像在說:現在!立刻!馬上!把老子放下來!!
最後還是景嬌嬌小跑過來將糰子抱在懷裡。
她剛咬下第二顆糖葫蘆,還沒來得及咬開,兔子便跑了,她感覺腿上的毛茸茸不見了,低頭看,已經沒了兔子身影。
她抬頭看,兔子直直的奔向周瑾奕,然後被一把抓住耳朵。
她跑過來時,那顆糖葫蘆一直含在嘴中。
「對不起,我的兔子打擾到你了。」
說話時,臉頰還是鼓鼓的,再加上那雙鹿眼,看著有些呆萌。
「可以多打擾幾次。」
「啊?」
「沒什麼,回去吧。」
景嬌嬌抱著兔子跑開了,回到座位上后,徐珺問她:「哪來的兔子?」
景嬌嬌摸了摸鼻子,「路上撿的。」
徐珺沒有多想,她起身走到篝火旁,拿起一旁的盤子,用小刀割了些羊肉,隨後走回位置上,將盤子放到景嬌嬌面前,拿起一旁的筷子,用帕子仔細的擦拭,確認乾淨了才把筷子給景嬌嬌。
羊肉剛入口,景嬌嬌張嘴呼氣哈氣。
「燙!燙!」
她不斷吸入冷氣,才將那塊烤肉咽下去。
「先吹吹再吃。」
「餓了嘛,而且這次烤的好好吃。」
徐珺笑笑,目光看向桌上插在瓶中的糖葫蘆,「等會記得把糖葫蘆帶走。」
景嬌嬌放下筷子,手伸到耳朵旁,手掌半彎曲著,她笑著說:「遵命。」
徐珺站起身說,「我去找你二師姐。」
景嬌嬌頷首,看徐珺拎著酒壺走到陸瑛那。
她咽下一塊羊肉,心想:先去找后廚熬些醒酒湯吧,不然她們兩個人明天又要頭疼了。
她拿起糖葫蘆,將糰子抱著,糰子可能覺得悶,一鼓作氣爬到她的脖頸處,露出半個頭。
……
「后廚伯伯。」
他和藹可親的笑,「有什麼事嗎?」
「我想麻煩伯伯替我師姐熬些醒酒湯。」
后廚點點頭,便去準備醒酒的材料。
他將材料洗凈後放入鍋中倒入水,邊熬邊說,「兩位女將軍有姑娘這樣的師妹,可算是有福的。」
景嬌嬌笑著說,「師姐們對我也很好,我不過就是準備醒酒湯罷了。」
等了會,她又說,「伯伯,可否煮多些?我給師父他們也拿些。」
「夠的,這一鍋夠十幾人喝。」
「好。」
景嬌嬌便揉兔子打發時間了。
糰子的耳朵突然立起來。
如果它會說話,那一定是:耶,攻略對象又來了。
但想到攻略對象的毫不留情,它身體抖了抖。
算了,求生欲大過為他們促進感情的設定。
糰子選擇放棄這次的促進感情任務,那少許的神智消失,再一次的變回普通又乖巧的兔子,肉眼可見的將耳朵耷拉下來。
「攝政王殿下?」
周瑾奕「嗯」了聲,「我來給皇叔拿調料。」
在吃烤肉的周本賢打了個噴嚏,心想:是不是誰在議論我?
但他心大,沒多想,便繼續吃烤肉喝酒。
而廚房這邊,景嬌嬌也有些疑惑:師父不是最喜歡原生原味嗎?
但她也沒多想,周瑾奕沒必要騙一個小姑娘吧?說不定師父就是想換換口味呢?
於是她便點點頭,「師父也是的,想要調料喊我一聲便是,麻煩攝政王跑一趟了。」
「無礙。」
景嬌嬌想:好高冷的小綿羊。
過了一會兒,后廚將醒酒湯裝在食盒裡,「姑娘拿好。」
景嬌嬌接過,「謝謝伯伯,伯伯再見。」
她拎著食盒便離開了,走的很乾脆。
周瑾奕看她走後,隨意拿了幾個調料罐,便抬步追上她。
他步子邁得大,很快便追上了景嬌嬌,等與她一道后,他才放慢腳步。
「調料找到了?」
周瑾奕「嗯」了聲。
那只是一個借口罷了。
他那時說:「皇叔要的調料都不是這些。」他甚至還裝模作樣的找,但也只是為了延遲時間,與她多待一會。
結果就是,醒酒湯熬好了,調料都還沒有找到。中途,后廚想幫他找,被他眼神威脅了一下,便不再看他了。
兩人回去的路上,誰都沒有開口,只是並肩而行。
等到了,景嬌嬌才說,「攝政王自便,我去找師姐了。」
「好。」
周瑾奕走到周本賢身邊,把手上的調料罐放到他面前。
「幹什麼?」
「調料。」
周本賢這才抬眼看周瑾奕,「我不用調料。」
周瑾奕輕笑一聲,「不,皇叔,你需要。」他又補充了一句,「一百匹優質馬。」
「呵,我不需要。」
「一千兩。」
「我像是會被收買的人嗎?」
「黃金。」
「好,我是。」
得到他的回答,周瑾奕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屠蘇酒喝了一口,過一會兒,便聽見周本賢發出的聲音。
他放下酒盞,看向周本賢那邊。
周本賢的臉漲得通紅一片。
看起來像是被辣的。
他拿起留著的一瓶調料罐,底下寫著:魔鬼辣
------題外話------
周本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