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晨起練兵

蘇九天用手抹了一把有些麻木的臉說：「大哥，咱們兩個是一起從東北打過來的，進了山海關的時候咱倆一個頭磕在地上，過命，咱也發過誓，誰先吃了花生米，剩下的那個要把骨灰送回東北老家，您現在是團座，兄弟我就是莽夫……」

於長海把槍往床上一扔：「少他娘的繞彎子，說重點！」

「我看上一姑娘，魂都丟了。」

「娘們兒？鎮上安排的那些窯子姐兒？」

蘇九天把頭抬起來一字一句地說：「是姑娘！」

於長海站直身體叉著腰盯著蘇九天，足足有兩分鐘才厲聲喊道：「蘇九天，起立！」

這聲音夠大，把已經睡得歪理歪斜的警衛都叫醒了，床上的那位更是隔著被子在顫抖，蘇九天看著於長海緩慢站了起來，用手把軍裝拉直，好像要受閱等候命令。

「蘇九天，咱們進駐這裡的第一天我是怎麼吩咐的？」

「報告團座，第一，不得騷擾貧民百姓，第二，只能找鎮上安排好的窯子姐兒消遣，第三，錢糧籌集聽從上級安排，有步驟、有順序的逐一施壓。」

於長海一邊把衣服往身上穿一邊說：「我當時是給你們解釋過當下形式，軍閥割據，到處是圈套，你還給我整個姑娘，那這姑娘是怎麼回事？你要是把這塊地兒給我整亂了套，我們就得面臨處處危險的境地，管住你褲襠里的玩意兒，聽懂了嗎？」

蘇九天咕咚一聲又坐回到椅子上，面如苦瓜道：「大哥，不是那麼回事。」

「瞧瞧你這德行，跟個娘們兒受了委屈似的，有屁直接放，省了脫褲子那個事兒。」

「昨天不是安排我帶人去江家要點軍餉嗎？我一看到江家姑娘，魂兒就沒了，我出生到這麼大，從來沒有過的感覺，我要娶她做婆娘。」

「嘿，老弟，全團就你一個不好色，我當時以為你不行呢？原來是沒開過竅，今兒遇到開竅的人了？」

蘇九天重重地點了點頭。

「行，我們團開拔的時候，你帶人把她搶了，馴服了放在個地方，隨軍可不行。」

蘇九天騰地站了起來，一夜的煎熬化作了一股怒氣，他用手指著於長海的鼻子說：「我說的是明媒正娶，兄弟上戰場從來沒有含糊過，我跟大哥在戰壕里交過命，這件事情請你這個大團座召集你的參謀給我想辦法，我是娶，不是搶，出了你這個門我們還是上下級，現在，我是你兄弟，都說你會權謀之道，我用命換你個錦囊之計。」

於長海平靜地看著這個即將要發瘋的猛獸，抬手把蘇九天的手指壓了回去：「犟種，你出來當兵就是想不被餓死，為了那張嘴和呱呱叫的肚皮，當兵和娶媳婦兒只能選一個，要不，窯子姐兒管夠。」

「我，娶媳婦兒！」

空氣冰凍了那麼片刻，四目相對閃著火藥氣息，於長海最先敗下陣來，也許是忍受不了蘇九天幾乎成了鬥雞眼兒的模樣，他原地轉了一圈揮手道：「滾吧，讓我想想。」

蘇九天從於長海頹廢的口氣中聽到了轉機，於長海肯出面，這敲門磚肯定能有初步成效，最起碼這江家小姐休想出嫁，於長海的彎彎腸子可是有小諸葛之稱，軍閥混戰，他們能從東北南下途中經過不停地被打散，再投軍，剝下舊軍裝穿上新軍裝，換了一個地盤再換另一個地盤，他們都不記得換了多少主子，就這樣還能毫髮未損的情況下混到團座，這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最起碼莽夫蘇九天辦不到。

蘇九天就是一把有勇沒謀的破軍刀，他的長相也近乎他的脾氣秉性，於長海是個謀在先、勇在後的詭詐奸逆之徒，他的眼睛就是最好的寫照。

於長海能應下這個差事，那自然有他自己的一套，他轉身從房間出來，看著睡意朦朧的衛兵大聲吩咐：「傳我命令，全團操練，辰時收隊開飯，本團座親自督查，懶散懈怠者一律關禁閉七天。」

衛兵大腦瞬間沒有轉過彎來，盤踞此地已經七天有餘，這是從來沒有的事情，在他還在恍惚之間，於長海的馬靴已經踹了過來，衛兵一個趔趄趕緊借勢往外跑，邊跑邊大聲回答，瞬間微明的天空被司號員扯開了一道口子，這集結號的聲音比公雞打鳴的聲音要響亮的多。

「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左右左、左、左右左……」

江南這個清雅小鎮瞬間亂了套，天上飛的振翅而起、地下跑的瞬間深入洞穴，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睡醒的、朦朧的、熟睡的都在片刻間移動了位置，耳朵豎起來、側過去，畜生們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在狂躁，就是那安靜的凈面湖泊都泛起陣陣漣漪。

耳背的老人伸長脖子嘶啞著問：「又要打仗了，誰和誰打起來了？」

「你老等著別動，我去看看。」

大街上瞬間多了蓬頭垢面衣衫不整的男女，衣服反穿的，扯著一隻袖子找另一隻袖子的，念著褲腰拿著腰帶的，穿著一隻鞋拿著一隻鞋的，什麼樣的都有，開門聲此起彼伏。

於長海此時正在操練場耍威風，被緊急集結號給叫醒的士兵，下意識的閉著眼睛穿衣服，褲衩外穿的、錯著扣子的、歪戴著帽子的大有人在，於長海的馬鞭在這些人的身上瘋狂揮舞，高頭大馬在一隊隊士兵中間穿插，皮鞭的每次落下都把圍攏過來的村民嚇的呲牙咧嘴地閉眼睛，好像那馬鞭是抽自己身上。

於長海掃了一眼圍攏過來的村民對著衛兵招了一下手小聲吩咐：「讓排級以上的軍官到團部開會。」

說完撥轉馬頭一溜煙的回去了。

團部內，於長海翹著二郎腿搭在身前的桌子上抖動著，儼然一副土匪的樣子，馬鞭和短槍在面前的桌子上靜靜的等候，桌子邊上更是肅然地站著一圈大小軍官，良久於長海才把托著下巴的手放下來：「諸位，咱們來清水鎮已經七天，缺覺的、瀉火的也差不多了，收繳上來的錢糧也不算多，暫時夠應付一陣，我們還沒有深挖到位，今兒我安排一下下面的工作。」

說到這裡於長海站起身，把短槍插進腰間，在大小軍官身後踱著步，同時伸手整理一下某個軍官皺皺巴巴的軍服：「從明天起，全體卯時出操，晨時吃早飯，今天呢早飯後半小時整隊，把清水鎮的街道垃圾清理掉，把能修繕的地方修繕一下，不得擾民、不得滋事、不得調戲良家婦女，違令者軍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