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教數學的宇文老師

吃得挺胸凸肚的快樂四人組路過前台時，秦小楓被叫住了，說是中午有諮詢電話，正好是秦小楓最擅長的vip課程，經銷售隆重推薦她以後，客戶很感興趣呢，還打聽了她的課時安排、入職時間，拉拉雜雜一大堆，甚至包括她住的地方遠不遠、身體好不好這樣匪夷所思的問題，卻沒問課時費，這顯然又是位愛操心、不缺錢的家長。

「這位操心麻麻要我打回去嗎？」秦小楓有點不願意，她很不擅長推銷。

「是位操心粑粑哦。不用的，他說會上門來拜訪。」前台圓圓臉的步如茵安慰她：「萱姐和我會接待他的，小楓姐最後露個面就行。」

「嗯嗯嗯，」程文萱連連點頭：「我還不放心你談客戶哪。上次鄭小姐要簽八百個學時，你倒好，勸她先學一百二十個，看看第一階段效果再說。緊要關頭不是爺力挽狂瀾，險些損失了這個一對一的大單！」

秦小楓在她倆譴責的目光中發出了弱弱的辯白：「我這不是怕她堅持不了嗎？試聽課上，她的注意力集中不了十分鐘，老想看手機，不斷補口紅，最後還企圖刷指甲油，被我堅決制止了。」她見兩人不以為然的表情，又掙扎著補充道：「還衝我翻白眼兒呀！」

「是把你翻疼了？還是把你翻病了？」程文萱氣勢洶洶地問她：「她男朋友花錢讓她學英語、插花、瑜伽、烘焙，要把她培養成一個花瓶，五彩描金百花不露底加飄帶的乾隆風，你有什麼理由歧視她？子曰『有教無類』，子還曰…..」程文萱一抬眼，看見周校長抱著他的大保溫杯靜靜地站在過道上，馬上問道：「周校長您說誰有理？」

周校長兩鬢已經花白，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理工男。作為一個外語培訓機構的老闆，他的英語差極了，特別是口語，基本上沒人聽得明白，連母語外教都要靠猜。但這一點兒也不妨礙他把學校管理得井井有條。他慢吞吞地說：「包四。」

他看了看秦小楓，轉向不解的程文萱，平和地說給她聽：「秦老師作為教師，和你作為銷售，都有理；你們各做各的事情就好了，以後除非是特殊情況，輕易不要在簽單這個環節叫授課老師出面促單。」

他停了一下，見程文萱不再說什麼，轉身走了。程文萱順手在秦小楓背上拍了一掌，高高舉起，輕輕落下，聊作泄憤，轉進前台坐下。秦小楓正要回教師辦公室，得把今晚宰父先生的教案上傳到教務系統備案，就聽見客人等待區傳來一聲嗤笑，原來是s形斜倚在沙發上的法語老師李梓萌。她穿著精緻時尚，一件小香風的短外套只扣了一個扣子，畫著一個無懈可擊的彩妝，得早起一小時才搞得定的那種，唇紅齒白，稱得上千嬌百媚。她懶洋洋地把雜誌扔到茶几上，一詠三嘆地說：「周校長可真是偏心啊。」

秦小楓待要說點什麼，略一思忖，還是一言不發地上樓了。程文萱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就你整天陰陽怪氣的。來來來，咱們把你這話給整明白。」她剛要說下去，大門一響，轄區派出所的小警官曹子豪扛著箱橙子進來了。自從夏天他來學校出了一次警，這位自來熟的大高個兒警官就成了常客，隔三差五拿些零食來，在前台一坐半下午，跟年輕老師們打得火熱。他笑嘻嘻地把箱子擱在前台，程文萱頓時忘了追擊李梓萌，指揮著步如茵和曹子豪往各個辦公室送橙子、拿小刀和盤子，一陣兵荒馬亂。

秦小楓下午的課又是滿滿的。當宰父勇傍晚準時來上課的時候，她也剛安頓好自習室的幾隻小神獸，掐著點兒在前台迎他。她含笑稱呼他宰父先生，為上次的誤稱道歉；特地留下來的程文萱也跟著一個勁兒自責地點頭。

宰父勇爽朗地笑起來：「沒事沒事，這個姓確實少見。我中學班主任老師也是複姓，叫宇文明，我爸還不是稱他宇老師，老師糾正他了他還罵我呢，說傻兒子告訴我您是教數學的，看我回家不揍他個好的。」

程文萱轟然爆發了她標誌性的哈哈哈，連秦小楓都沒能維持住她職業化的尊敬而矜持的標準笑容，一下子笑出了聲，小鼻子都皺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