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替身
當夜，百越從邊邑小鎮撤軍。
「為將者，喜怒形於色，乃兵家大忌。」
騎馬和慕容冰一起巡城的空暇，赤璋還不忘繼續說教她。
他輕嘆一口氣，「不過也責怪不得你，那老匹夫耗死了桓王，苟活到今日，自然要比你手段陰損許多。」
慕容冰鬱悶道：「是我的錯。」
「知錯便及時改正，公子，我不可能每時每刻都跟在你左右。」他頓了頓，「或許有朝一日，我會死在你前面。」
慕容冰「嘖」了一聲：「胡扯什麼呢。」
赤璋勾了勾唇角，探身過來將她額角一縷散發別到耳後。
「雖說察察干不怎麼好糊弄，但這點小事我還是能解決的，公子早些休息吧。」
……
卯時將至，慕容冰一腳踹開了赤璋的房門。
「這就是你的解決方法？」
她來得匆忙，只穿著中衣，長發散落肩頭，臉色鐵青，怒不可遏。
屋裡的瓊琚藍暖齊齊一驚，轉眸望過來。
赤璋斜倚在圈椅扶手上，淡道：「瓊琚，繼續。」
隨即腳下一點，連人帶椅橫到慕容冰面前，擋住她往藍暖那邊靠近的步伐。
瓊琚僅是遲疑片刻，又扭頭專心為藍暖易容。
慕容冰走動不得，雙手重重砸在圈椅兩側，傾身將赤璋困在臂間方寸之地。
「察察干見過藍暖！如果被他發現是藍暖易容扮作我，藍暖就會死！」
她氣得磨了磨后槽牙，「讓青圭下藥把我迷倒，讓藍暖代我冒險……赤璋，這就是你的計劃？」
赤璋被她嚷得微微偏過頭，等她罵完了才睜開眼，嗤地笑出聲。
「你我身形相差太多，而瓊琚武功又不如藍暖，如此，藍暖最為合適。」
赤璋仰頭看著她，「誰也不知道察察干會對『容長雪』做出什麼事，你猜如果被他發現『容長雪』是女兒身，你會是什麼下場？」
他微揚脖頸，湊到慕容冰耳畔，輕聲繼續說話。
「你出策奪了百越三地，無婁、同勞和夫椒的守將盡皆被殺，裡面正好就有察察乾的親兄弟，你告訴我，他找你作甚？」
還有一件事他沒說出來，雖並不是讓藍暖當替身的直接原因，卻也讓他耿耿於懷多時。
因為勛兒給他寫了封信，說慕容冰的命星再次閃爍，詭異難辨，變化莫測，請他留心看顧。
慕容冰沉默很久，啞了聲音，重複之前的話：「是我的錯。」
赤璋輕而易舉擺脫她雙臂的桎梏，站起身，伸手揉了揉慕容冰的頭。
另一邊，易容完畢的藍暖走過來，拱手道：「公子寬心，藍暖自會脫身。」
慕容冰失落地笑笑，轉身離開。
………………
兩軍中央，陸允良被百越士兵拖出來的時候，牛參將瞬間眼含熱淚。
前排離得近些的幾名邊軍都移開了眼，不忍再看。
自十二歲就固守南疆邊境，被人笑稱「儒將」的陸允良陸將軍，此刻穿著破爛的血衣，頭髮散亂，被人扯著胳膊拖行，隨意丟在沙土之上。
哪裡還有他往日的儒雅風度，連是死是活都看不出來。
赤璋戴著惡鬼面，低聲吩咐身側的藍暖：「走過去后先確認陸允良的死活，若是已死之人，你立刻回來。如果他沒死，你換過去之後會有隱衛一路尾隨你，定在抵達百越王都之前將你劫走。」
藍暖輕輕頷首，領了兩名隱衛，馭馬走向陸允良。
赤璋怔住，目光移到藍暖的腳印上，棕眸猛縮，心底泛起一絲異樣感。
而隱衛已經確認陸允良還有氣，藍暖也跟著百越士兵靠近了對面的陣地。
正當隱衛將陸允良往馬鞍上推的時候，只見百越那邊令旗揮動，前排排盾牆散開，露出後面蓄勢待發的弓箭手，鋪天蓋地的箭羽瞬間淹沒了三人和馬匹。
馬匹吃痛逃開，隱衛身前再無屏障。
片刻之後，箭雨里倏然閃現兩道銀光，伴著刀劍磕碰箭矢的聲音，硬生生舞出了短暫的安全空間。
不用赤璋下令，待命的隱衛立刻持盾上前，接應箭雨中奮力揮劍抵擋的同袍。
好在百越軍並不敢過多糾纏，一波箭雨過後立即收手逃跑。
赤璋策馬疾馳到陸允良旁邊，匆匆一眼瞥見陸允良在兩名隱衛的庇佑下，並未因箭雨再受重創，便頭也不回地趕回邊邑小鎮。
………………
赤璋衝進暫住的府院時，踹壞了朱紅大門。
轉了一圈終於在偏院里找到青圭，毫不遲疑地上去沖著他的臉來了一拳。
青圭被他打得后跌，撞在背後一棵常青樹的樹榦上，深綠的葉子紛紛揚揚墜落，灑了他滿身。
他似乎被打懵了，半躺在地上擦著嘴角的血絲，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才露出恍然的笑容。
青圭笑嘻嘻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哥。」
「這是該瞞的事情嗎？」赤璋氣得想再踹他一腳，「藍暖擅長遠攻，等閑人根本近不得他的身，如果不是毫無防備，你以為他會著你的道兒？」
若藍暖是被慕容冰說服，將身份換了回來，依著他的性子，必然會主動和赤璋講明。
他之所以沒說，是因為有人讓他說不出來。
青圭咧咧嘴，痛得倒吸一口冷氣。
「我也沒想到藍暖那麼好騙，公子讓我把他迷暈，我隨便動了點手腳，他就中招了。」
赤璋沒來得及再打他，院牆上有了動靜。
瓊琚從另一邊翻過來，神色憂慮，急切道：「大哥，公子不見了！」
赤璋活動了脖頸的關節，聲音陰冷：「把藍暖放出來，他知道該怎麼做，察察乾的事情先不要往南安遞消息，尤其不能讓小皇帝知道。」
瓊琚疑惑：「藍暖？藍暖不是已經……」
青圭從地上爬起來，拍落外袍上的塵土，嘴角紅腫：「藍暖被我關在東廂的柴房裡了。」
「那……百越帶走的那個……」
赤璋已經轉身大步離去，右手刀悄然滑入手中。
「那是公子。」
青圭帶著瓊琚往東廂找藍暖，解藥剛給昏迷的藍暖灌進去，傳信的隱衛就從屋檐上跳了下來。
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人，隱衛只得站在一邊，盯著被青圭擺布的藍暖。
青圭翻了個白眼：「有話直說，是你覺得我不配聽你講話嗎？」
隱衛連忙躬身道：「祁統領來信說，」他咬了一下唇，避開青圭的視線，「紫玦大人，她失蹤了。」
青圭一頭霧水，呆愣愣地看著隱衛，手下卻響起一道沙啞的聲音。
藥效還沒完全解除，藍暖吃力地抬起頭，聲音斷斷續續。
「立刻、派人，通知大哥，這個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