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死不休
慕容冰的眉眼重重一壓。
兩年前的安和寺,果然是那個時候讓金羽看出破綻了嗎?
金羽退開身,一把掐住慕容冰的下頜,拇指指腹按在她的嘴唇上,輕輕摩挲了兩下,眼神晦暗不明。
「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殺了你嗎?」
慕容冰微蹙眉尖,她當然不知道。
世人皆知,溍水王世子囂張恣意,暴虐殘忍,按理說像她這樣把對方里裡外外得罪了個遍的人,落入對方手裡,早該被扒皮剔骨啖肉飲血。
但她現在不僅好端端地坐在這裡,受的傷似乎也被包紮過了。
想起傷勢,慕容冰低頭一看,身上穿著的中衣已經不是她自己的了,鬆鬆垮垮的,明顯大上許多。
她腦中「嗡」地一聲,幾乎瞬間惱羞成怒:「你給我換的衣服?」
金羽由著她掙脫自己的手,莫名其妙地跟著她一起打量了會兒寬大的衣服,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薄紅,剛悄悄背過臉去,就被質問了。
他強裝鎮定,冷笑一聲:「怎麼?這會兒想起來自己不是個男人了?之前你當我是溫明沏的時候,也不見你避著我?」
慕容冰紅透了臉龐,咬牙切齒:「我幾時不曾避著你?」
金羽一把攥住她揮過來的拳頭:「你當時沒少看我吧?祁昱把我衣服震碎的時候,怎不見你避著我?」
兩人爭執間,木門被敲響了。
屋外傳來老嫗的聲音:「二公子,是容姑娘醒了嗎?」
聽到這聲詢問,慕容冰後知後覺地摸上自己的臉,這才發現臉上的易容早已被卸了個乾乾淨淨。
金羽眯起眼,抓回慕容冰的手,隨口吩咐:「進來吧。」
木門應聲而開,老嫗端著一碗涼好的湯藥,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慕容冰和金羽的爭執她多少聽見了兩句,此刻又進來看見小姑娘漲紅的臉和微敞的領口,慈祥地笑了笑。
「容姑娘莫要和二公子生氣了,姑娘的衣服是我換的,二公子避得遠遠的呢。」
金羽嗤笑:「胡說,就是我換的。」
眼見慕容冰又要生氣,老嫗連忙把湯藥遞過來:「不吵了不吵了,先喝葯吧,容姑娘。」
慕容冰不好拂老人家的好意,哪怕明知對方可能是金羽的黨羽,遲疑了片刻,還是接過湯藥一飲而盡。
老嫗收走葯碗,極有眼色地轉身離開屋子。
這麼一鬧騰,慕容冰緊繃的神經反而放鬆了不少。
她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屋子的構造,問道:「這是在哪裡?百越?剛剛那個婆婆看著不像百越人。」
金羽不知被這句話觸動了哪裡,面色一冷:「這麼快就開始打探消息,想著逃跑的法子?」
慕容冰的手被他攥得生疼,沖他翻了個白眼,反問道:「世子爺不會真的想把我留在身邊吧?」
「暫且先不論你有沒有跑的本事。」金羽勾唇,「你知道自己怎麼從地牢里出來的嗎?」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事,慕容冰的回憶瞬間被帶到過去,臉色也有些難看。
「紫玦……」
她臉色不好看,金羽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
他笑得眉眼彎彎:「我的長雪好生厲害呵,百越的梓願公主,也敢納入麾下做隱將,你也不怕有朝一日釜底抽薪,打你個措手不及?」
慕容冰抿緊唇瓣,倒也沒有反駁他:「識人不清,是我之過。」
見她情緒低落下來,金羽挑了挑眉,又安慰道:「其實也沒錯,梓願是去救你的,若非梓願,你斷不可能走出地牢。」
「你什麼意思?」慕容冰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金羽臉上的笑意愈發柔和,彷彿慕容冰這難得的遲鈍讓他開懷不已。
「察察干是百越王的妻弟,也是梓願的親舅舅。」金羽搖搖頭,「即便梓願久不在百越,當她亮明身份,百越人多少也要顧忌察察乾的臉面。」
他輕輕撓了一下慕容冰的掌心,「不管她有沒有背叛你,起碼地牢這一回,她肯定是救你的。」
慕容冰懷疑地看著金羽:「你怎麼這麼肯定?」
「這個事情我沒有必要騙你。」
金羽笑眯眯地把玩著她的手,一一撫過掌心指腹的薄繭,「你猜猜我帶你回來的時候,還見到了誰?」
慕容冰腦子已經轉不動了,不假思索地追問:「誰?」
「赤璋。」
慕容冰瞳孔猛地一縮。
赤璋一向跟金羽不和,兩人之間多有紛爭,但赤璋的武藝無疑是在金羽之上的。
而赤璋明明和金羽見了面,她卻出現在金羽這邊……
慕容冰一把反握住金羽的手腕,拽向自己,厲聲責問:「赤璋呢?你把他怎麼樣了?」
原本因為被她主動握手腕而得來的好心情須臾便散,金羽唇角笑意僵了僵,眼中光芒漸冷:「長雪,你最好別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以往他露出這種表情,就能唬得北地那些人嚇破了膽,恨不得當場自刎逃避懲罰。
慕容冰完全不吃他這一套,星眸凌厲更甚:「金羽,你若敢殺赤璋,我與你不死不休!」
她嘴上說得厲害,抓著金羽的手卻微微顫抖。
溍水王世子是什麼人?手段酷烈,睚眥必報。
她只要一想到赤璋可能落在了這個人手中,就不可遏制地感到恐懼。
上一次體會到這種恐懼,還是三年前校場烈陽下,探子說出康王薨逝的消息。
「你如何與我不死不休?」
金羽抓住她的手,慢吞吞地從自己手腕上拉開,漫不經心道,「憑你這副元氣大傷的身子骨,還是憑你半廢的武功?」
最後一個疑問落地,他手下陡然發力,將慕容冰推倒在床鋪上。
慕容冰本就是色厲內荏,強撐著坐了這麼久,對方輕輕一推她就失去重心向後摔去。
金羽一手墊在她身後扶了一把,順勢也倒下來,胳膊肘撐著床鋪,空出一隻手將慕容冰的髮絲纏在指尖把玩。
溫熱的呼吸噴在慕容冰頸間,他閉上眼,藏起眼底那絲難以察覺的痴迷。
嗓音低啞繾綣,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
「我的好長雪,你打算如何與我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