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姬別霸王
祝融晃了晃酒罈子,裡面已經乾涸。他搖了搖頭,彎腰將空酒罈子放到了樹下。
「唱啊!你倒是快唱啊!」人群里有人焦躁地催促道。
羽霓台上只聽見鼓樂震天,並不聞洛洛開口唱歌。
人群里催促的聲音越來越多,各種唏噓和嘲笑聲。
「該不會這個又是假的吧?」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誰知道呢!」
人們議論紛紛。
鼓樂聲嘎然而止。
「今天洛洛姑娘給我們帶來的是她的最新作品《姬別霸王》!」主持人激動地宣佈道。
台下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漸漸歸於平靜……
「霸王!我是虞姬啊!」洛洛輕甩衣袖,眼含深情與不舍,在台上躊躇徘徊了幾步,吊著嗓子,用幽怨的戲腔喊道。
這一嗓子把周圍的人都喊懵了。
「今天怎麼變唱戲了啊!」
「是啊!這不是洛洛的風格啊!」
「管她呢!先聽聽再說!」
大家都議論紛紛,伸長了脖子好奇地看著台上的面具女。
洛洛在台上輕踱了幾步,淡定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手持一塊銀絲手帕在臉上輕拂了一下,臉上的卡通貓臉面具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張古典美人的面具。
在眾目睽睽之下,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變臉了……
手法之快,令眾人目瞪口呆。
「好!」人群中有人喝彩道。
「洛洛!洛洛!洛洛!……」人群中的螢火蟲棒伴隨著喝彩聲、尖叫聲再次搖擺起來。
洛洛用剛柔相濟的女子戲腔,聲情並茂地將她與霸王在亂世之中如何相遇、相知娓娓道來,正所謂一些相遇皆是美好……
眾人正沉浸其中。
忽然樂風突變,鼓點密集緊張起來,伴隨著搖旗吶喊聲不絕於耳,衝鋒號角聲響遏行雲,彷彿千軍萬馬賓士洶湧而來,龍吟虎嘯,天震地駭,烽火不絕,埃塵連天……
戰事緊急,如弦上之箭!
眾人屏息。
洛洛滿懷心事來到台上臨時搭建的軍帳之外,看著軍帳里被燭火映出的霸王借酒澆愁的落寞身影,洛洛忽然止步。
猶豫片刻,洛洛忽然又決絕地轉過身來。
美艷動人的洛洛臉上的面具再次發生了變化,這次居然變成了一張粗獷豪放的男人的臉。
眾人皆呼驚奇。
男子手握一把酒壺,身形搖曳,不勝酒力,有醉山頹倒之勢,又有安之若固、不畏生死之大將風範。
他以略帶疲勞嘶啞的淳厚男子嗓音輕吟低唱……
躊躇滿志、所向披靡、威風凜凜的將軍在暗流涌動、爾虞我詐的戰事中披荊斬棘、浴血奮戰、叱吒風雲、隨波沉浮……
曾經的他,馳騁沙場、縱橫捭闔、劍拔弩張、龍威虎震。
白雲蒼狗、歲月蹉跎……
昔日年少輕狂的翩翩少年,久歷風塵,磕磕絆絆,一路走來,壯志凌雲、年輕的心已經變得飽經滄桑、滿目瘡痍。
如今風雲不測、星移物換、危機四伏、四面楚歌……
身經百戰的他身陷囹圄,如創巨痛深的困獸悲不自勝、
心裡寫滿了苦楚與不甘。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霸王揮劍狂舞,有橫戈躍馬、踏平山河之勢……
眾人聞狀,皆掩面嘆息、一臉同情悲愴之色!
霸王忽然身形搖曳,變成了矢志不移、美麗倔強的虞姬。
虞姬拔劍起舞,以歌和之……
霸王起舞……
虞姬起舞……
洛洛不停地在霸王和虞姬之間切換著。
虞姬和霸王渾然變成了一體。
眾人一時心神模糊,竟然分不出在舞劍的究竟是醉酒的霸王,還是深情的虞姬。
在戰火紛飛、群雄逐鹿的亂世中,兩個人的身心完美地契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眾人被深深地感染,表情凝重……
舞罷,虞姬突然提起寶劍,大聲喊道:「霸王!奴去也!」
說完,將寶劍往脖子上一橫。
眾人皆大驚。
「當」的一聲,洛洛手中的寶劍應聲落地。
虞姬應聲倒地。
霸王也應聲倒地。
地上投下一抹殷紅的血跡,分不清是虞姬頸部的鮮血,還是霸王的心頭血。
眾人驚呼,卻無濟於事。
「虞姬……!」
軍帳之中假扮霸王的男子忽然沖了出來,抱著倒地的洛洛嘶吼起來……
圍觀的眾人們有的傷心掩面、有的失聲痛哭……
霸王抱起虞姬緩緩得走下了羽霓台。
悲憤的音樂響了起來。
「洛洛!洛洛!洛洛……」大家舉著「洛洛萬年第一」的牌子眼含淚水高聲地喊道。
羽霓台緩緩地落幕了。
但是大家卻是意難平,久久不肯散場……
「這位洛洛姑娘就是個世間少有的音樂天才啊!」
「是啊!除了她,誰還能唱出這種感人肺腑、驚天地泣鬼神的歌曲呢?」
「鐵哥,你明天還來嗎?」阿燦紅著眼睛問道。
「來!明天一定來!」鐵哥大聲擤了一下鼻子,從兜里掏出十枚銅錢,扔給了羽霓台的前來邀賞小童。
「謝謝!謝謝!」
阿燦也給了打賞。
更多的人涌了過來爭先恐後地打賞。
小童手裡的盆兒一會兒就被打賞錢盛滿了。實在搬不動,就兩個人一起抬下去了。
換了一群小童,一摞新盆兒回來繼續邀賞。
祝融感覺自己有眼淚掉了下來,摸了摸臉頰卻什麼也沒有。
「我這是哭了個寂寞?」祝融心裡喃喃自語道。
他從懷裡掏出幾枚銅錢打賞給了小童。
抬頭看了看柳樹,樹上醉酒的那位男子已經不見了。
地上的酒罈子還在。
祝融掂了掂罈子,發現裡面沉甸甸的,剛要打開,肩膀被輕輕地拍了一下。
祝融一轉身,卻是柳樹上的醉漢。
「酒……還我!」男子噴著酒氣,滿含醉意地說道。
「額……」祝融把酒罈子遞過去。
男子順勢接過酒罈子,踉蹌地走了幾步。
他晃了晃罈子,輕笑一聲,仰頭又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也許他是真醉了,有些酒水順著面頰淌了下來,濕了他的白色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