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嵇樂
陸如酒感覺到老闆娘越來越畏懼的眼神,覺得自己越描越黑,乾脆不解釋這個問題了,「我並非為除魔而來,傳聞附近玄冰塔出世,師傅讓我和師兄來查探一二。」
老闆娘聽完,表情放鬆了很多,「姑娘盡可放心,我夫君和玄音城城主有些關係,或許可以幫得上姑娘。」
這倒是意外收穫,陸如酒笑容燦爛,「那就多謝老闆娘了,不過,還是等我師兄到了再說吧,我不擅長處理這些事情。」
萬一和玄音城的城主打起來怎麼辦?她可未必是對手,還是武力天花板來了再說吧。
老闆娘不知道陸如酒的想法,只覺得陸如酒平易近人,不像她之前見過的修士,甚至不像逆天而行的修士。
「好啊,不知姑娘該如何稱呼,」老闆娘招呼夥計,從后廚端來一碟蜜餞和杏花糕,笑著放到她面前,「算是玄音城特產,姑娘嘗嘗。」
「我姓陸,名如酒,老闆娘可以叫我如酒,」陸如酒不喜甜,但她向來不喜歡拂了別人的好意,隨手嘗了兩個,「多謝款待,那我先上樓了,回見,老闆娘。」
「回見,陸姑娘,」老闆娘頷首,微笑地目送陸如酒離開。
老闆娘安排的位置很好,陸如酒喜靜,推開窗,便看到後街的一片杏花林,她試著坐在窗台上,耷拉下一條腿,看起來很不雅觀,但本人難得很開心。
很明顯,陸如酒忘記了這是客棧的三樓,側臉遙望著不遠處的桃花林,哼著剛才在城門聽到的小調,
忽然一陣勁風打在半開的軒窗上,讓窗台上坐的人瞬間手忙腳亂,一個大意就從遠處跌落,
陸如酒身法敏捷,倉促之間只能勉強翻身,一掌靈力拍在地上,將將維持住落地時的風度。
聞聲而來的夥計一臉焦急,「客人,您沒事啊?」
陸如酒淡然搖頭,「無事,有客自遠方來,我急於相見,有些失態了。」
她現在就去逮那個打她窗戶的兔崽子,然後把人從三樓丟下去。
北境氣候乾燥,多是荒漠,但是玄音城附近卻山清水秀,氣候宜人,城西一片杏花林,常開不敗,按照修真界的節氣,此時正值盛夏,可不會有杏花盛開。
方才陸如酒確實在杏花林中看到了人影,但是一閃而過,本人並沒有在意,現在被人打下窗來,怎麼想也不會就這樣過去。陸如酒循著那一記勁風的來向,警惕地走進杏花林。
陸如酒並非本地人,不知道玄音杏林的傳說,也不知道此處是玄音城的禁地,不容人隨意窺伺。
杏林中雖不見旁人,但林間小道曲徑通幽,陸如酒按照之前襲來的大方向,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杏花林中有一涼亭,沿水而建,景色優美。在涼亭之後,陸如酒只感受到了一陣冰冷鋒利的槍風。
靠,真是不講武德,陸如酒毫無形象地翻身,無形的槍風擦著她的側臉劃過。陸如酒迅速後撤,和人拉開距離,抬手摸了下臉上的傷口,手上是鮮紅的血色,
對方挽了個槍花,槍尖斜指,轉瞬間就把距離拉了回來,動作輕快。陸如酒見對方沒有收手的意思,只得亮出劍來接招,順手捏碎了之前師傅給的傳訊符。
師兄啊師兄,你可快點來啊,我不是能打的人。
這下子輪到對方吃驚了,他本意是想試探試探來人,沒想到看起來溫柔沉靜的少女,提劍拆招的時候這麼乾淨利落,甚至有些狂野的感覺。
這是長歌門的劍法吧,陸如酒的姿勢卻像揮舞著一把柴刀。
郁向晚見獵心喜,手裡的招式越發刁鑽,他喜戰,動手時一向不留分寸,講究的是全力以赴,尊重對手,
對方不停手,陸如酒卻沒打算和人拼盡全力地打,而且看武器也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陸如酒借勢拉開距離,直接點出對方的身份,
「郁少主,別打了,再打我就要死了,」陸如酒認慫速度極快,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讓周圍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涼亭里的人不由得輕笑出聲,正打算出手喊停,不料這杏花林今日格外熱鬧,又來了一位貴客。
郁向晚覺得陸如酒還有餘力,此時嚷嚷著投降實在無賴,他乾脆不理會陸如酒所謂的投降,自顧自地下手,打算逼一下陸如酒。
「錚!」刀槍碰撞的聲音令人耳鳴,陸如酒挑眉後退,看起來孱弱又無辜,還好師兄來得及時,這郁向晚實在是太隨心所欲了。
想打架就打架,叫停都不行。
沐清弦一劍擋住郁向晚的槍,眉眼冷若冰霜,「郁向晚,你們天璣府派你來北境,就是讓你來挑事的嗎?」
看起來師兄也不喜郁向晚,好戰分子真是處處討人嫌棄。
還好褚師弟改得快。
郁向晚看得沐清弦更高興了,作為對手,這可比陸如酒有趣多了,他懶得管沐清弦說了什麼,該動手的繼續動手。
道理說不通,對付這種人只能以武止戈,沐清弦皺著眉,對上郁向晚的攻勢。
這種切磋,一時半會是結束不了的,有個天縱奇才的師兄,陸如酒應付這種場合十分的得心應手。她懶得御劍,直接跳到地上,打算試試能不能和涼亭那位看起來文弱些的人套些情報。
她拱手行晚輩禮,看起來禮貌安靜,「晚輩陸如酒,奉家師之命前來北境查探玄冰塔消息,不知前輩可否指點一二?」
「哦,」對方抿了一口茶,有些驚奇地看著她,「你倒是乖覺,我是玄音城主,如你所見,郁少主也是來求助於我的,」
陸如酒垂首,安靜等待對方的回答,
「只是,我可不記得又欠你師傅人情,為什麼要幫你?」對方聲音含笑,但是聽起來惡意十足。
行吧,那算我多嘴,陸如酒也不問了,乾脆站直身體,自顧自的到一邊去等人了。
她就不信師兄打不過郁向晚,大不了等之後再和郁少主談嘛,真是浪費口舌。
見陸如酒走到一邊,連涼亭也不進,城主是沒想到這種結局的,
「喂,小姑娘,做人要有恆心,」嵇樂說話的語氣滿懷擔憂,「你師傅沒教過你嗎?做事不可以輕言放棄。」
陸如酒:你哪隻眼看到我放棄了,迂迴懂嗎?
「家師有教,謝謝前輩關心,」陸如酒很隨意地敷衍,完全不想提之前的話題,心裡則十分鬱悶,難道這種前輩高人,都喜愛這種欲擒故縱的戲碼?
她不理解。
「算了,今日我心情好,你且過來,我交代你幾句,」嵇樂起身,撥開竹簾,笑眯眯地說,
陸如酒這下子看清了這位城主的相貌,看相貌不過青年,明眸皓齒,眼波流轉,男生女相,精緻的五官比起沐清弦也不遑多讓。她忽然想起修真界的傳言,縹緲宗妙音仙尊,曾經修真界第一美人,因情入魔,名喚嵇樂。
她試探著問,「晚輩斗膽一問,前輩可是嵇樂前輩?」
「真是個聰明孩子,」嵇樂笑著點頭,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名號,「進來吧,本尊一向來憐香惜玉。」
陸如酒:……
在您面前稱做香玉什麼的,還真是慚愧,陸如酒聳聳肩,懶得對比先前對方的惡劣。
「玄冰塔的事情等那二人過來再說,」嵇樂似乎對陸如酒頗感興趣,「我觀你劍法,和南海陸氏關係匪淺,莫非你出身陸家?」
胡扯,她那套見招拆招亂使的劍術,半吊子水平,和陸家有什麼關係?
陸如酒乾脆把劍亮出來,刷一下拍在桌子上,「嵇前輩,這是我家的凌霄劍,火山隕鐵鍛造而成,別笑話我那半吊子劍法了。」
嵇樂笑得十分開懷,覺得這孩子特有意思,「說真的,我很好奇,你師傅沒把你逐出師門,這可不像是長歌門入室弟子的水準,而且你師父一向自視甚高。」
「前輩別笑了,我是煉藥師,雖然也學師傅的劍術,但天分不高,僅此而已,」陸如酒憋著氣解釋,
嵇樂笑夠了,認真地說:「你雖然劍法凌亂不成套,看你方才拆招的動作,還是有幾份天資的,學得太雜可不妙,你心裡清楚,早做取捨吧。」
陸如酒就知道這些前輩高人眼光毒辣,遲早看出問題來,她不是原主,只精於煉藥,前世她就練劍,雖然不曾上陣殺敵,但是經年累月侵入骨髓,想要將這些融會貫通,總是需要時間。
「若是心中有困惑,不妨在玄音城多住幾日,本尊倒是可以指點你一二,」在這種時候,嵇樂難得擺出一點前輩高人的樣子。
陸如酒頷首,「多謝前輩,晚輩心領了,但玄冰塔事關重大,晚輩恐怕不能從命。」
「本尊只是建議,聽與不聽隨你,」嵇樂擺擺手,隨便和陸如酒聊些傳聞。
……
兩炷香后,陸如酒才等來了師兄的身影,她離開涼亭前去迎接,果然又看到了最初演武台的場景,一向衣衫整潔,纖塵不染的沐清弦,臉上挨了一拳,衣擺也被槍風劃出了道道裂痕,真真不忍直視。
要是讓那些把師兄看做春閨夢裡人的女修士知道了,這不得夢想破滅啊?
陸如酒倒是一視同仁,丟給兩人丹藥,然後掀開竹簾,示意兩人進去,順便落後兩步和沐清弦介紹,
「師兄,裡面那位是嵇樂前輩,脾氣怪,但是人不錯,不必計較,我們在郁少主之後蹭點消息就好。」
沐清弦點頭,看起來完全沒有打架上頭,反而問了下緣由,「你怎麼會遇到郁向晚?」
呃,陸如酒表情有些扭曲,不提她都忘了,「師兄,你把郁向晚揍了一頓對吧?」
她看郁向晚身上的傷比師兄嚴重多了,甚至有的地方都見血了,肯定是師兄贏了。
「去殺了兩頭妖獸,他輸了,」沐清弦面不改色地說,順手把化神妖獸的內丹丟給陸如酒兩顆,「內丹給你。」
陸如酒接過溫熱的內丹,瞬間不再計較之前的問題,化神期妖獸這麼好宰的嗎?
她記得這東西是需要聚眾討伐的。
涼亭內,兩位已經坐好,郁向晚看了看尾隨進來的一雙師兄妹,鼓了鼓腮幫子,最後還是沒出聲。
「既然你們都到齊了,那我就應郁少主所求,介紹下玄州這次出世的玄冰塔,」說起玄冰塔,嵇樂嚴肅了不少,「玄冰塔並非是被修士發現的,而是附近的妖獸無故減少,南邊的寒城派人去調查,卻發現妖獸都進入了煙雲沼澤,再也沒有出來。」
「從煙雲沼澤中出來的人,大多數都瘋瘋癲癲,說裡面有一座堅冰覆蓋的塔,像極了多年前無數修士隕落的玄冰塔。」
「可信度有多高?」郁向晚皺著眉問道,玄冰塔出世向來轟轟烈烈,所在之處冰封千里,好認得很。而且,一般來說,玄冰塔不至於讓所有人瘋癲。
「八成,所有出來的人口徑一致,就目前情況來看,即使那真的是玄冰塔,也異數重重,不可一概而論,」嵇樂面色凝重,他又提了一些玄冰塔的具體情況,
「煙雲沼澤多變數,本尊並不打算進入,只能保你們離開秘境后不受襲擊,」嵇樂的態度十分明確,他不摻和,做到這種地步已經仁至義盡。
三人各懷心思,卻不約而同地和嵇樂道謝,陸如酒正準備拉著沐清弦回客棧商量對策,就被嵇樂叫住了,
「沐道友,看你的腰間玉佩,」嵇樂說話的語氣十分隨和,滿是詼諧,「縹緲宮的上門女婿,不好當吧?」
沐清弦瞬間面沉如水,顯然是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前輩多慮了,在下自有辦法。」
陸如酒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怪不得師兄沒和明歌一起,原來是被掃地出門了。
也許是陸如酒的目光太過露骨,沐清弦竟然多說了一句,「她在接受試煉,我來北境除魔而已。」
陸如酒從善如流地點頭,心想,怪不得師兄會直接和郁向晚打起來,原來是本就心情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