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鶴鹿同春

少女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原本內斂深沉的強者威壓突然外泄，陸如酒一時間被壓製得喘不過氣來。

「竟然能讓她心滿意足地離開，你究竟是何人？」

陸如酒努力抗拒那種臣服的念頭，抬頭看著少女的眼眸，原本晦暗深沉的藍色眸子，現在變得澄澈靈凈，彷彿凝聚了一方天地的光輝。

但是，這也不是最初的小姑娘啊，陸如酒欲哭無淚，這倒霉孩子到底被幾個人附身了？

「竟然是異世之魂，」對方聲音浮現一絲詫異，宛如投石入水，波瀾轉瞬即逝。

這下子輪到陸如酒驚慌了，居然有人真的能看出來，她還以為修真界不涉及這類的法術呢。

對方的語氣太篤定，反駁也沒意思，反正周圍沒人，陸如酒試探著問，「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少女明顯和剛才性格不同，找了塊合適的石塊坐下，翹著二郎腿，擺出一副高貴冷艷的樣子，「你問本座是怎麼知道的，看不出來嗎？本座也會這本事。」

陸如酒嘴角抽了抽，理論上來說，孟淮初被附身，和她的情況有一定的相似之處，但也不是完全相同吧。

「我還能回去嗎？」陸如酒捏了捏手指，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難得有些緊張。

對方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回去？你一個死魂，承了這幅殼子的因果，才能重獲生機，你不懂嗎？」

那種看傻帽的目光太刺骨，陸如酒訕訕地笑了笑，沒再說話，她感覺這位大佬似乎話很多，乾脆把自己當樹洞，神遊天外，

因果啊，她要還多久的債，才能只做自己。

「你竟不怕我嗎？」少女歪了歪頭，那雙澄凈的藍眸里透出一種天真的殘酷，

陸如酒背後冷汗涔涔，她從未感受過這樣森然的殺意，比切膚的冷刃更加微笑。

「罷了，天道將傾，命數已定，」許是覺得陸如酒的反應無趣，少女指間變出一朵藍色的薔薇，「玄冰塔內鎮壓的窮奇逐漸復甦，你們如果不想淪為祭品，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陸如酒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安全了，就聽到了少女的命令，她組織了下語言，

「前輩，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找上我，但很明顯，我應該並不具備完成您要求的條件。」

這不是陸如酒推辭，她金丹修為，唯一拿得出手的是煉藥術。前輩更需要的應該是沐清弦那種擅長陣法，能夠重啟絕殺術法的人。

少女這才想起查看陸如酒的修為，才發現其中的差別，「不可能啊，敕令怎麼可能失效？」

「你帶了赤鳶劍啊，」少女找出來差錯的源頭，她遣了一道敕令在附近尋找能修補混元河洛陣的人，沒想到運氣如此不好，遇到了同源仙器，偏離了目標。

陸如酒點點頭，正準備將赤鳶劍召出來，卻發現任憑她怎麼施術，都不見赤鳶劍出現。

「別費力氣了，這裡是心相幻境，以本座如今的實力，幻化不出赤鳶的形體，」少女嘆了口氣，也懶得隱瞞真相了，藍光一閃，原本俏生生的少女，就變成了藍冠白羽的仙鶴。

「你既然持有赤鳶劍，那本座暫且認可你，無妄海在玄冰塔的第九層，你蘇醒后原路返回即可，窮奇鎮壓在塔的中心石柱中，應對的策略，本座盡數贈你。修士，祝你武運昌隆。」

陸如酒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就被主人踢出了心相幻境。

再睜開眼的時候，陸如酒正躺在薔薇花架下，身下的草地柔軟清新，不遠處的石碑上無妄海三個字大氣磅礴。

嘖，所以一進去無妄海就被拉進幻境了嗎？

陸如酒有些苦惱地眯起眼睛，孟淮初也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陸如酒檢查了下她的脈象，靈脈平穩，應該是陷入了沉睡。

那隻仙鶴神神叨叨的，最後的意思不就是不看好他們嗎。沐清弦可是長歌門這一輩中最出色的陣法師，他們一定會全須全尾地出去。

「本座尊名九幽，那少女只是被本座附身，耗損了部分精力，不必介懷。無妄海對妖獸禁錮極強，你可將她安置在此地。」

「另外，不要暗自揣測本座的用意。」

語罷，陸如酒右手上逐漸凝聚出一隻銀制的護腕，護腕上繪製了鶴鹿同春的紋樣，宛如一件華麗的藝術品。

陸如酒對無妄海的安全性沒有質疑，畢竟妖獸一般是下不來八九層的。她抬手翻看了兩下束袖上出現的護腕，好看歸好看，也不知道是否堅固。

無妄海存放了一些修復混元河洛陣的心得，陸如酒把有用的東西打包帶好，就準備返回八層極光殿。

按照九幽前輩的策略，重啟混元陣的樞紐在九層無妄海。

而傅菁師兄等人一直按照中心石碑的要求，收集分散在各層的玉玦，然後在拼成完整的玉環，加固封印，才能離開玄冰塔。

所以，他們到底是在遵循哪一方的指示呢？

玄冰塔不是立雪仙尊的法器嗎？九幽又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

一團亂麻，陸如酒相信師傅給的赤鳶劍，只能先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帶著找到的一些線索飛速往回跑。

「喂，陸如酒，你不會以為，極光殿坍塌是我胡編亂造的吧，」九幽的聲音忽然在陸如酒腦海里想起，聽起來無比尖銳，「如果你這樣還沒能留下他們的話，未免也太差勁了吧。」

九幽煽風點火的樣子實在是太像壞人了，陸如酒咬牙狂奔，她日子過得太安逸了，真以為這副本輕輕鬆鬆就能過去。

「我昏迷了多久？」陸如酒問道，

「誰知道呢？從無妄海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沉浸其中了。這樣算下來，怎麼也有一個時辰了吧，」九幽只留了一絲神識觀望，她從地脈中守住心智已經損耗了太多的力量，如果再不做出選擇，很可能會再次陷入沉睡。

陸如酒沒有察覺九幽複雜的心緒，玄冰塔的石柱正在出現大大小小的裂痕，腳下越發劇烈的搖晃感讓她更加心慌。

葉採薇應該會清楚極光殿已經不再安全，她會採取措施的，陸如酒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在巨大的轟動聲中，陸如酒第一次這樣焦急，開了護體靈光后拚命地加速往回跑。

在這樣高度緊張的時候，陸如酒耳邊依稀回想起九幽輕微的嗤笑。

在笑陸如酒，又像是在自嘲。

等陸如酒趕到的時候，極光殿已經變成了廢墟，倒塌的石板將原本的痕迹掩埋，中央的石塊仍然在掉落，甚至有一塊碎石往她的方向墜落。

陸如酒腦子突然慢了一拍，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那石塊越來越近。

沒有修士會被石頭砸死的。

陸如酒還沒來得及出劍，就被人拉著袖子拽到了一邊，隨後空中浮現數把冰劍，將碎石瞬間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