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了斷
褚曠點頭,乾脆把沐清弦背起來,待會跑得更快。明歌默契地看了陸如酒一眼,差人為褚曠開道,他身影一閃,幾下動作便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這樣的速度確實難追,好在魚還剩很多,不差這一條。蒙小鹿咬牙,手中的鏈刃飛速地穿透修士的護盾,將兩三個修士捆成一團。
陸如酒在抬頭時,郁向晚已經和那位黑袍老者交上手,憑藉金烏槍,他倒是絲毫不懼元嬰境界的魔修。
至於其他人,陸如酒看了看不遠處的紫裙女子,第一回生出些無趣的勝負欲,
她隨手召出凌霄劍,打算按照自己的心意試試深淺。
陸如酒還沒來得及動作,就看到了憑空出現的黑衣青年,帶著赤面獠牙的儺面,宛如突兀闖入戰場的丑角。
「君上有令,速去青嵐山,各位立刻起身,不得延誤,」青年的聲音低沉,聽來帶著些磁性,十分悅耳。
雖然不知道黑衣青年為何帶面具,但他的裝束和聲音明顯是武陵谷的葉護法,為何遮遮掩掩?
蒙小鹿停下手上的動作,朝黑衣青年客氣地行禮,「不知護法大人可否容許我等收拾完這些修士?不是屬下狡辯,實在是時機難得。」
「我只負責傳話,至於君上那邊,各位後果自負,」青年冷漠地說,聽起來實在不懷好意,葉護法曾經一人一劍,一夜間屠殺一門魔宗。整個北境在某一段時間內,都畏懼葉宴寧的手段。
魔君最鋒利的劍,絕非浪得虛名。
「葉護法請留步,」蒙小鹿見青年想走,不死心地問道,「若是葉護法肯和我等聯手,處理這幾個宵小費不了多少功夫。」
「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停留,各位好自為之,」儺面青年身形一閃,迅速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葉採薇緊盯著空中的黑衣青年,明明看不起相貌,她卻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的舉止很像師兄。
他們兩人青梅竹馬,行為習慣彼此太過熟悉,雖然青年遮了臉,但葉採薇幾乎可以確定他的身份。
葉宴寧說話太絕,走的毫不留情,蒙小鹿恨恨地咬牙,「相思門弟子聽令,不要管這些修士了,去青嵐山。」
這群修士雖然力竭,但都是硬骨頭,這要一網打盡也太貪,蒙小鹿乾脆見好就收,對著眾人放狠話,「這次算你們走運,下次再見,必取爾等性命。」
功敗垂成,真真令人不爽,蒙小鹿再不滿也得遵循君上的命令,那邊的慕尊者自然也是如此,他甚至有些招架不住郁向晚的攻勢,撤退時極為乾淨利落。
這下子剩下的都是一群修士,該告辭的告辭。陸如酒遠遠地看到孟淮初向她揮手告別,看起來並無大礙。
郁向晚則有些悶悶不樂,最後在玄冰塔沒能大顯身手,再加上剛才的戰鬥,讓他有些意猶未盡,只想著找人痛痛快快地打一場。
陸如酒哭笑不得,沐清弦傷勢嚴重,哪還能和他動手?
傅菁清點完人數,皺著眉吩咐弟子去尋人,陸如酒看到剛才葉採薇步履匆匆,聯想到剛才紫裙女子稱呼儺面青年為葉護法,大致能猜到一二。
她走近兩步,朝傅菁微微一笑,「傅師兄,葉師姐許是到附近散心去了,如果相信我的話,師兄再次等待片刻,不必差人去找。」
……
林間溪水潺潺,偶爾有鳥兒輕啼,悅耳動聽,和當年滄瀾峰苦修的後山有幾分相似。
葉採薇追隨儺面青年的背影而來,他的身法太過熟悉,葉採薇越來越肯定自己的判斷。
「師兄,」葉採薇快要追丟人的時候,突然喊了一聲。
對方頓了頓,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已經暴露的事情,再隱瞞下去毫無意義,葉宴寧很清楚,
但是,褚曠隨手買的面具果然不好用。
他當時到底為什麼會認為一個儺面就能完全瞞過所有人?
有病。
葉採薇沒想到青年會停下來,她站在溪邊,和青年隔著一條河,就像是隔著這些年的時光,永遠無法跨越。
她不自覺的想走近幾步,溪水打濕了鞋襪,葉採薇無知無覺,直至聽到了青年的聲音,
「別再過來了,師妹。」
葉採薇一直都很聽話,她停下腳步,站在溪水裡,一如從前一般注視著葉宴寧,「師兄,你過得還好嗎?」
她剛才看到了,師兄還是師兄,那些魔修還是不是師兄的對手。
「我很好,如你所見,我已經成了武陵谷的護法,效忠君上,正邪不兩立,你以後還是當做不認識我吧。」
葉採薇囁囁嚅嚅,嘴唇張張合合,最終還是歸於沉默,她清楚葉連的決心,一往無前,從不回頭,她沉默不語,最後只問了一句,
「是因為沈師妹嗎?」
甚至不用葉連回答,葉採薇開始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師哥,真的對不起,我不該讓沈師妹,不,嫂子離開滄瀾峰,都是我的錯。」
葉宴寧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對於葉採薇的道歉,他面不改色,只是說與她無關。
怪罪不怪罪的,從來沒有意義,他總要承擔起責任。
「寸心現在很好,不必擔心,我會照顧好她,」提起妻子,葉宴寧的眼神變得柔軟了幾分,「葉採薇,你是滄瀾峰弟子,以後也該成熟些了,往事隨風,盡量向前看吧。」
師兄果然心狠,一心都盛著沈寸心,連師妹都不願意稱呼她了,葉採薇笑得有些難看,她嘆了口氣,覺得多年來的心結解開了很多,
「是,師兄,」葉採薇頷首行禮,就這樣站在水裡欠身行禮,「採薇多年來蒙受師兄照顧,忝列滄瀾峰門下,願從此一心問道,扶助師門。」
葉採薇說到最後,眼裡泛起一層淚光,有些更咽地說:「採薇恭送師兄遠行,願師兄一路坦途,得償所願。」
葉宴寧冷淡的俊臉上浮現微微的笑意,他擺擺手,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最後瀟洒地說了一句,
「走了。」
直至聲音飄散在風裡,葉採薇才抬起頭,獃獃地望著葉連離去的方向,她抬起手,五指虛握,想要抓住那縷無形的風。
彷彿很多年前的雪夜,師傅帶著師兄在破敗的寺廟遇見她,師兄笑著朝她伸出溫暖的手,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師妹了。」
葉採薇多年的鬱結終於徹底消散,她無聲地流淚,
她再也沒有師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