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覺得我有罪嗎？
燈會散場晚，兩人便尋了間客棧休息，扶桑樹的消息也不急於一時。
第二日陸如酒醒來，便聽見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她興趣滿滿地推開窗戶，任由雨絲飄落在臉上，帶來一陣清涼，放眼望去，窗外儘是歪歪斜斜的巷陌，路人舉著花哨的油紙傘，充滿了古樸的詩意。
陸如酒聽到門口的動靜，便過去開門，眉眼如畫，笑意溫柔，側身讓門外的人進來，
「早上好啊，」陸如酒難得有些尷尬，胡亂扯了個話題，「今天天氣很好，我心情不錯。」
天氣很好？陸如酒此話一出，褚曠一下子輕鬆了很多，本來他也是有些躊躇的，「是吧，花洲多雨，但勝在清爽，並不像淮南一樣，陰雨綿綿。」
陸如酒贊同地點點頭，表情逐漸自然，「西塘距離天玄淵很近，你為什麼要帶我繞遠路過來？」
「師姐你看出來啦，」褚曠不好意思地抓抓頭髮，「沐師兄對北境太過戒備了，如果說湯谷在北境，恐怕他不會樂意。」
「湯谷不是在東夷嗎？」陸如酒沒在意褚曠的話，東勝神洲至東，有仙境蓬萊，傳言扶桑樹便紮根在蓬萊，兩者密不可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傳說了，」褚曠揮了揮手，對那些傳聞嗤之以鼻，「修真界的地脈是流動的，就像這次出現在玄州的玄冰塔，看情況也不太像傳言中的樣子，至少寒毒沒能放倒所有人。」
「東勝神洲的扶桑樹出現在天玄淵，自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褚曠捏了捏手指，有些緊張地接著說，「事實上，我之前就知道扶桑樹的位置，但很遺憾，我也無法真正接觸到扶桑樹。」
天玄淵下遍布遊魂枯骨，惡意叢生，扶桑樹花開時滿樹緋紅，彷彿要燃盡所有的罪孽，所有下過天玄淵的人都清楚哪裡有什麼，但又同時默契的閉口不提，約定俗成。
褚曠曾經機緣巧合，無意中落入天玄淵，在那裡看到了至極的美景，
師傅說，扶桑凈化殺孽，感悟天道，若想要清算此身罪孽，便需歷經磨難，到扶桑樹下死去，方能求得來生清凈。
褚曠從不相信這些虛幻的東西，他試著撥開層層迷霧，走近扶桑樹，最終卻只是在外圍兜圈子。
褚曠把自己的經歷說給陸如酒聽，卻惹得她一陣輕笑，
「褚長風，這說明你心思澄明，並無罪孽啊，既然如此，談何贖罪？」陸如酒雙手交叉，貌似輕鬆地回答，
當然，不排除另一種可能，褚曠心志堅定，不認為自己有錯，這樣的話，不受扶桑歡迎也是應該的。
死不悔改的人，確實沒必要給機會贖罪。
由此，陸如酒不禁想到原主，此身罪孽，究竟算誰的呢？
右手的護腕閃過一道不起眼的藍光，陸如酒好奇地伸手敲了敲，發出清脆的響聲，九幽卻並沒有什麼反應。
陸如酒一邊留心九幽的動向，一邊朝著褚曠晃晃右手的護腕，「玄冰塔的戰利品哦，是一位奇怪的白鶴仙君送我的。是不是很漂亮？」
褚曠凝眸看向她的手腕，陸如酒一向穿束袖窄袍，可能是覺得煉藥方便，銀制的護腕並不突兀，反而十分和諧，
青松壽石，仙鶴振翅作舞，精美絕倫。褚曠瞥了眼陸如酒空著的左手腕，琢磨著有機會尋一隻合適的送給她。
褚曠點點頭，外表確實過得去，但是，「看起來並不像護甲，就是不知能抗我幾劍？」
陸如酒果斷地收回手，然後開始轉移話題，「長風，去天玄淵的話，需要準備什麼東西嗎？花洲附近靈力旺盛，應該有些高人在附近。」
褚曠挑了挑眉，他隨口一說，師姐居然會主動轉移話題，不太對啊。
「本座能一劍劈了你這個小子，」白羽仙鶴突兀的出現在半空中，陸如酒捂了捂腦門。自從聽到扶桑樹的消息，九幽便會偶爾蘇醒過來，向她了解一些情況。
陸如酒完全沒料到會有這種情況，不過她好像也樂見其成，
九幽的身形太虛，一看便知並非實體，褚曠幾乎是在仙鶴現行的瞬間，就拔劍擋在了陸如酒身前，
本來是劍拔弩張的氣氛，卻被陸如酒一聲輕笑打亂，
「唉，」陸如酒拍了拍褚曠的肩膀，「長風，這是護腕里的仙鶴神識九幽，不必太過戒備。」
褚曠意外地讀懂了陸如酒的意思，沒有多少實力，所以不用戒備么。
陸如酒：不，是它沒有惡意，或者它沒有戒備。
九幽說完話后，便老神在在地站在原地，引頸挺胸，等待著不知名的後生認錯。
褚曠向來臉皮厚，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一轉臉就是一副聰慧謙遜的樣子，拱手行禮，「晚輩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前輩莫怪。」
九幽是極好哄的。一下子就多雲轉晴，「扶桑樹凈化罪孽，烈火焚盡業障，無法接近扶桑，不見得是壞事。」
陸如酒挑眉不言，九幽明顯太單純，褚曠可能並不認為自己有罪，導致扶桑樹沒能感知出來。
以褚曠以魔修為友的事迹來看，這人怎麼都不像是至純至善的活菩薩轉世。
陸如酒眼神飄忽，褚曠就猜到八成是在質疑他，被陸如酒抓住后，褚曠就沒在陸如酒面前穩過人設，我行我素，不被質疑才怪。
「我要是能見到扶桑樹，豈不是罪孽重重？」陸如酒忽然問道，「長風，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聽聞這話，九幽眼眸一轉，它之前略微窺伺過陸如酒的命格，功德金光極為厚重，稱得上十世善人，但身體上纏滿了烏黑的業障之氣，明顯是為此身所累，所以說，陸如酒在扶桑樹前，只要想見，便能獲得扶桑的准許。
至於能不能見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這話是不能明著說的，天機不可泄露，但編個借口出來糊弄一下，九幽說道，
「你體質中有木相靈力，天下木氣，都和扶桑同出一源，它或許會通融幾分。」
況且你身上還有紅蓮業火。
陸如酒半信半疑，「是嗎？」
那不是所有木屬性的修士都能取扶桑花嗎？為什麼沒人接她的委託？
而且，九幽怎麼突然替褚曠說話？
褚曠的理由倒不是這麼玄乎，他之前見過陸如酒煉藥用的紅蓮業火，據說和扶桑木極為親近，冥冥之中有種直覺，所以才有這一出。
進不去也沒關係，褚曠手裡捏著的情報海了去了，大不了換一家秘境闖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