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勝芳城瘟疫(四)

第一百零七章 勝芳城瘟疫(四)

章子俊想到這裡,也就沒心思讓王小姐握手了,趁著王小姐意識清醒,立即飲用糖水,如果昏迷了,那就沒辦法了,強行灌糖水會容易發生嗆咳導致窒息。所以立即喊來瓶丫鬟問道:「府中有沒有蜂蜜,趕緊拿蜂蜜用沸水沖泡一碗來,對了蜂蜜要二大勺。」這種大戶人家中蜂蜜是常備的,瓶丫鬟一聽連忙轉身出去,在廊檐口吩咐一位婆子。

剛才瓶丫鬟大喊大叫什麼無恥,登徒子,起先門口的幾位婆子是想衝進來的,小姐閨房進了二個大男人,時刻保持著警惕,剛想進來,后又聽到這位伯爺在呵斥瓶丫鬟,也就不動了,這大白天的這麼多人,能對小姐無禮嗎?顯然是瓶丫鬟在大驚小怪。

蜂蜜中的含糖量大約是60%-70%,主要含有葡萄糖、蔗糖和果糖。發生低血糖時如果喝蜂蜜水的話,就是立竿見影了。

周郎中撫須讚歎道:「想不如此簡單,老夫把病想複雜了,慚愧矣。」

此時章子俊在看著瓶丫鬟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著蜂蜜水,可以用肉眼看到王小姐臉色紅潤起來,眼神也隨即靈動了。

章子俊轉身跟周郎中退出內間床幃,自言自語地說道:「前幾日因疫情兇猛,王小姐肯定沒有吃早飯,作為家主又是去每一個院落吩咐防疫的要求,勞累所致,加上情緒不穩,月事之時不重視一下血糖低就昏暈過去。

周郎中介面道:「何謂血糖低?」

章子俊道:「就是暈厥,四肢厥冷、出冷汗,也稱為四逆之證也。」

周郎中聽后連連拍額頭道:「唉呀,容老夫開一劑補氣養血之葯調理即可。」

章子俊點頭道:「古人誠不欺我啊,這一下就能有應對的方子,還很全面。」只見周郎中寫道,黃芪、當歸、白朮、茯苓、酸棗仁。這個方子是預防疾病發生,接著另有當歸四逆湯,附子、乾薑、當歸、茯苓等回陽救逆。看到這裡,章子俊連呼妙哉!

等藥方寫完,瓶丫鬟臉帶喜色地出來道:「奴家謝謝伯爺,謝謝周先生。」就是一個勁地行福禮。

章子俊說道:「行了,行了,哪來的那麼多禮,快去服持小姐起床,把汗濕的內衣換了,身子用溫熱水擦一擦,準備點點心吃食,你沒聽見你家小姐現在肚子里餓的呱呱叫嗎。」

這種詼諧有趣的話語,立即把瓶丫鬟弄的羞澀難當,這位伯爺說話也太那個了,你怎麼知道小姐出汗了,你怎麼知道小姐肚子餓的在叫。此時屋內王小姐聽的笑出了聲,嬌羞地呼喚一聲瓶兒快來。

這一邊周郎中也收拾好了藥箱,跟著章子俊出了閨房,一邊走著一邊還在問王小姐的脈象中的幾點疑問,這血氣盈虧怎麼解釋,章子俊泛著白眼道:「正好碰到月事來臨,一下子就暈了。」

唉呀呀,周郎中又在拍額頭了。

在歷史上,經常是十年一大疫,三年一小疫,明代是瘟疫多發期,到了明後期全是大疫,時人龔鍾庵曾在詩中描繪了瘟疫發生時的慘狀。疫癘飢荒相繼作,鄉民千萬死無辜。浮屍暴骨處處有,束薪斗粟家家無。只緣后政異前政,致得今吳非昔吳。寄語長民當自責,莫將天數厚相誣。

其慘烈景象,令人驚悚!

再來說說胡靖及霸州知府進駐姚家大院內的情景,可謂慘烈,說是進駐,實則是找一大戶避疫情,這種地方上的大戶在商業上從當鋪、青樓、到柴米油鹽都有商鋪,而最重要是藥鋪,還有現成的郎中。在城內疫情不受控制時,逃命就成了首選,這一行官員起先在城中弄得有模有樣,建立了隔離點,差人用生石灰在主要街道兩側水溝邊消毒,可是沒幾天當疫情越來越烈后,最也擋不住了,撒手自保才是王道,死道友不死貧道。

逃進姚家后也遵循著伯爺的防疫八條,可就是疏忽了一樣,姚家每日從城外自家佃戶處採摘蔬菜,運送府中日常,先不說這些蔬菜有沒有污染霍亂菌,可是府中下人的操作不太講究,把這些剛採摘來的帶泥蔬菜,在後院側門邊上的小河裡清洗,而這裡又是姚府每日洗刷尿桶便盆的地方,有些下人還跟平時一樣洗衣服等,就這樣,姚府不太平了,半月之內得病者一大半,連霸州知府,保定縣丞,文安主簿也得病了,還有周吏員帶來的幾個錦衣衛全部躺倒,好在都被隔離起來。

此時的胡靖及姚府家主已成驚恐之鳥狀,直接派楊吏員來王家詢問伯爺退路,當章子俊得到消息后,開了一張藥方,就是藿香正氣散,后又給胡靖寫了封簡訊,要求不食用府外糧食及蔬菜,不能用河裡的水,改用府中井水,污穢之物要集中挖深坑傾倒,便桶尿盆在石灰水中浸泡,預防蚊蠅……。

沒法啊,在古代瘟疫的傳播最大的推手就是這些蚊蠅,在食物上亂爬,如果在吃飯時,飯碗中吃出蚊蠅最正常不過了,古代又沒有冰箱,在此時的百姓人家為了節省柴火,每天的吃食在早上一起煮了,為了食物不壞掉,就這麼敞亮著,晚上就吃早上剩下的,這些食物沒有遮擋不知道上面爬過多少蚊蠅。大戶人家講究一點,把剩下的會重新加熱處理一下,這也就是窮人在每一次瘟疫時容易死的原因,另一個原因是窮人的個人衛生實在是只能捂著眼睛了,全身上下灰不溜秋,也不洗刷一下,外罩衣服油黑髮亮,一些小孩從來不擦鼻涕,更加容易感染病菌。

什麼叫做衣不蔽體,如果只是缺少衣服的話,也能理解,明朝窮苦人家只是用破布片簡單縫補一下,能遮住身上重要部位就算是穿著衣服了,在大冬天身裹一床破絮赤足的見怪不怪。所以章子俊在自家的伯爵府上說:「要讓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房住」,可不是提出的條件太低了,在明人看來,真如這樣的話,那就是過上了富貴人家的日子了。三個「人人有」號召力是何等誘惑。

正因為這樣的生活條件,一到災荒年間,瘟疫橫行時節就會有大批的窮苦人家聚集在大戶人家周圍,賣身為奴也比餓死強,女娃成為丫鬟,男娃成為苦力,能有這樣的選擇那就是祖墳冒青煙了,進入這些大戶人家、官宦世家就是一步登天,能吃飽飯,能穿上乾淨的衣服,碰上像章子俊這樣的東家,每天要求洗澡的話,這不是在做夢么。

而霸州的這場時疫,來的快,去的也快,勝芳城從爆發慢慢到穩定,再到疫情消無足足二十八天,短短的二十八天內死亡三千多人,一個勝芳城人口,也就二萬多人,很是慘烈。

這也是前期得益章子俊防疫八條,加上霸州知府組織人手隔離病人這些簡單措施,要不然死亡人數還將增加。

當章子俊、都僉事陶魯,在文昌閣碰到御史胡靖及姚家姚雍時,只見往日風流個儻的胡靖,已被霍亂弄成了一個弱不經風乾癟病人,再看姚家姚雍也是臉色泛白,眼窩深陷,活脫脫成了一具骷髏似的,雖然近幾日再也沒有新感染的病人,大凡不注意衛生,容易被感染的全倒下了,這些人大都全是一些流民、饑民、乞丐及在勝芳城中的「江湖人士」,這些人都是來混飯吃的,今天幫姚家出頭,明日站在王家這邊助威,每當一日下來,各自領到錢后,明日可能又會易主,就看那一邊給的錢多,這些「江湖俠客」散居在城中各處,橋洞下、寺廟道觀裡面、別人家的廊檐下,一到入夜,幫吆喝著在一些街邊吃食攤吃喝,沒有家底,本事小的就在外面買來酒肉眾人分著吃喝,渴了就在河邊舀水喝,吃喝拉撒全往河邊跑,這一場瘟疫后,就死了七七八八,什麼號稱西北劍客,關東一把刀,京城無敵槍這些,全倒在了這場瘟疫中。

章子俊跟陶魯合計,為了不再引起更大的瘟疫,要求城內各家各戶把已經死亡的人全部在城外深埋,儘快清理街道房舍,還沒有痊癒的集中城北關帝廟隔離。

到了這時,能活著的人,都有一種使命感,用推車把倒在街邊兩旁的死屍全部拉到城外,還有口氣的拉到城西關帝廟,原本的差役挨家挨戶地尋找染疫病人,或是已經死在床上而沒有家人的人家。

時不時在某一家中會引出生死離別的嚎哭聲,那種呼天搶地的叫喊聲,穿破人得耳膜,讓活著的人更加痛惜,也倍感活著的不易。

由章子俊牽頭,會同都僉事陶魯,御史胡靖邀請姚家姚雍,王家王小姐就在文昌閣內處理兩家的「恩怨」。這兩家都不是省油的燈,章子俊只是想討個乖,給這兩家背後那些朝廷中的人賣個人情。這種事情處理不好,在無形中就會莫名給自己樹敵,這個主意還是都僉事陶魯提醒的,人老成精,章子俊也不得不佩服起來,難怪陶魯為官三十年而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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